黄泉事务所 第12章 状元郎告“父”

王金贵不见棺材不落泪，至今没有坦白之意，他走在前面，一步三回头。对于这个大伯，他心里多少还是怕的。

王老爷子清廉正直一辈子，对他这个贸然就捡回来的孤儿，持不赞同态度，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没想到，终不住善念终究结恶果。

王家既然把他带回来，自然没有再遗弃的道理，从此这个孩子彻底跟王家有了挂钩，而后开始一连串的事故发生，儿子早逝儿媳当家，王老爷子身体抱恙，开始足不出户。

没想到再出家门，物是人非。

事情瞒不过老人家的法眼，纸终究是包不住火。

看王金贵表情心虚，老爷子目光沉了下去，刚准备开的口被人抢先一步。

“大哥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难得出来走走，对身体也好。”王成祥拄着拐，脚步刻意慢了下来。

冷哼一声。

“我再不出来，你们全都当我死了！”王老爷子打断他的话，很没好气道：“左右你们都是自己拿得定主意的人，轮不到我这糟老头子在这说三道四。”

说完看都不看他们一眼，转过脸，没有因他们几个，故意停下脚步等待。

……

“这就是你说的清白！”

笃！笃地两下拐。

王金贵干脆利落跪下，膝盖重重跪在那些玻璃碎片上，剧烈的疼痛从膝盖钻心袭来，疼得他腿骨发麻，他不敢多说别的话，惹老人家不快，表情却强作木然。

打在背上的拐杖用尽老人家全力，耳边的说话声渐行渐远。

“大哥——”

一群人赶忙上前扶住。

“你还不承认！那孩子造了孽啊，遇上你这么个当爹的，家里原给你安排的媳妇，你自个不乐意打跑，回头还不学好，跟拐子一起坑蒙拐骗，人好好一女人家，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王老爷子一手捂住胸口，另一只手指着他：“长生是个乖孩子，你竟也容不下他！你到底想怎么着，该是我王家活该欠你的？”

“金贵！”

见他一句话不说，王成祥招呼着喊话：“还不赶紧跟你大伯认句错，老人家因为你，都让气成什么样了！”

王金贵一言不发，只是眼神阴沉得可怕，死死盯着他们，冷漠得仿佛他们根本就不是一家人。

“我错了大伯……”

“你错哪了，让他说！”王老爷子拒绝其他人的搀扶：“你杀生虐生，品行恶劣，打小开始你就不学无术，做事更是投机取巧，你这么做可有想过天理不容！”

“你没有错，是我们王家已经容不下你！”

一听到这话，所有人无不震惊。

王成祥第一个按捺不住：“大哥！金贵他只是误入歧途，你这么做跟绝了他的后路有什么区别，你让其他人怎么看待王家？”

“王家替他承担得还不够多吗？”王老爷子说着，当事人王金贵瞪目欲裂，按在膝盖上的双手紧握成拳，眼神如恶狼般凶狠。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王金贵喃喃自语，骤然抬起头颅，面部肌肉发疯般抽搐着，他的神经紧绷拉直，任何细微动静都能刺激到他，彻底点燃怒火。

“你不能这么对我！”

王金贵红着眼，看着随时可能会冲上前，扑倒他们，狠狠咬住皮肉，再将他们都给撕成碎片，分食啃咬干净。

“我做买卖做生意，能有什么错？你们站在高处，给不了我想要的一切，当初又何苦假惺惺带我回来，你们清高，不食人间烟火，可我过不来这样的穷酸日子——”

啪地一下巴掌响，王金贵的脸歪向一边，后知后觉过来，变得面目狰狞，五官都扭曲在一块。

“你敢打我？”他咬牙切齿，眼底是肆意妄为的仇恨，王金贵原形毕露了……

王成祥握住杖头的另一只手剧烈地颤抖着，看到王金贵不加掩饰的表情，整个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看来也是被他伤透心，对他这个人，是完全失望。

“我们就没指望过你能知恩图报，没想到到头来竟是养虎为患，你原在心里，就是这么想我们的！”

王成祥痛心疾首，嘴唇哆嗦着骂道：“畜生啊！你这个畜生——”

王金贵见局面闹成这样，大家也都撕破脸，自然没打算再这么继续装下去。

突然一下起身，他的步伐踉跄，手掌用力地一下，直接将老人推得站不稳。

“老东西！你又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我会变成这样，背后也有你的一份力在，事到如今，纵容这一切发生的是你，那些亡魂就算要找上门了，要索命也得先索你的命！”

王金贵将心声说出来，推开其他人的手，指着王成祥老头子就开骂。

几个年轻人没多久话语权，开口责骂的话就在嘴边，王金贵一个不落地凶神恶煞瞪过去，那几个年轻人顿时都缩得跟鹌鹑一样。他们瞅准时机溜出门外喊人过来。

整个屋子里，霎时只剩王家两个老人，和王金贵。

“你要反了不成！”

王成祥被他的行为，吓得心脏都快要骤停，浑身哆嗦：“你！你——”

“老头子！你自己也都一把年纪了，不该插手的，我劝你就别多管闲事！”

王金贵半威胁半恐吓道：“在我这里，可没有什么尊老爱幼，你最好给我好好说话！少拿手指着我！”

拐杖掉在地上，手指被他一巴掌打到一边，王成祥勉强喘上气。

“我们自认，对你不算太差，该有的衣食住行，你如今的铺面，哪样不是我们背后在帮你打点，现在就忍不住，要对我们动起手来！王金贵，你不是人，你是个畜生！”

“你要这么说，你自己是能清白干净得到哪去！”王金贵试探往前走一步，见他们后退，表情这才勉强软了下来。

“这些年我该孝敬你们的，可给了不少，老头子，你收了我多少好处，我还没全让你给我吐出来呢。”

听到他说的话，王成祥的脸色变得古怪：“你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是个粗人，不晓得那些弯弯绕绕，这里头的门道，你懂得的，按理应该比我还要多些才对，怎么？装糊涂听不懂人话！”

说着他一把扯过老人的胳膊，王金贵的力气不小，到底不是他们几个老人能承受得住的。

王成祥直接当场叫了起来，明显是胳膊疼得不轻。

王金贵没见松手和减轻力道：“该拿的你可都没少拿，接我回来的人是你，我不想孝敬你了，那些东西，你是不是也该给我吐出来！”

王老爷子气不打一处：“你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如今居然大逆不道，对我们这些长辈动起手来！”

王成祥被甩开，手臂传来钻心的酸痛。

王成祥心中悲愤：“当初是我捡回这孩子，本想着行善事，奈何竟养了头白眼狼在身边！”

“大哥，你说得对，像他这种没心肝的，根本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一想到多年来的辛苦付出，都打了水漂，老人家眼底的浑浊化成眼泪，还在口说着对他的控诉。

“我拿你当亲生孩子对待，没成想到底不是亲生的，人心隔肚皮，养出了这么个丧尽天良的畜生来。”

局势划分成两派对立。

不见任意一方低头。

“你要早知有今日这一天，当初就不会带我走，我父母都能不要我，你觉得我又会是什么好东西？”王金贵干脆豁出去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

“我没有求着你，一定要带我走，给不了我想要的那就是你的错！是你的慈悲心肠作祟，引狼入室的那个人是你才对！大，善，人！”

王金贵咬紧牙关的控诉，皆发自于肺腑，王金贵双眼圆瞪，仇恨吞噬了他的理智，他若有错，也轮不上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来评判他。

他猛然间向前一步，见王老爷子挡在王成祥的前面，露出抹意味深长的笑。

“还护着他呢？老爷子……”王金贵看着面前格外讽刺的一幕，随即想到什么好笑的。

“你说我是畜生！可是畜生一直都在你自己的身边，你们家高尚，容不下我这种品等败坏的人，你以为他们都像你一样，可你知道他们在背后是怎么说你，说大哥的吗？”

“大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王成祥大感不妙，此刻他的表现正好踩中了王金贵话里的陷阱。

心里的不安愈演愈烈，老爷子表情瞬间变化，在他们两人间来回反复地转头看，脖子僵硬地梗着，呼吸变得越发困难：“你！你们……”

王金贵笑着凑近，在他的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话，而这也刚好成了压死王老爷子的最后一根稻草。

砰！咚——

“大哥！”

老爷子触不及防地倒在地上，死死攥紧王成祥的衣袖，连他一起带着倒下。他手背上的皮肤褶皱变得凸起，喉咙间上下滚动发出的声音嘶吼，沙哑，脸色泛青逐渐加重。

那对深陷的眼窝里，瞳孔放大无神，牙齿涩口上下咂舌，发出的呢喃吐字不清。

“大哥你挺住，还不快去叫人！”王成祥挣扎着想站起来，见他还站着不动于衷，心顿时凉了半截。

“王金贵！”

王成祥老人艰难着叫着他的名字，哭声嘶哑而无力。“他可是你的大伯，我的亲哥啊……”

老爷子的躯体持续不断颤抖，嘴巴大张大合，极度渴求着吸入空气：“你！你！你——”

两人都不清楚他是在说谁，眼看着时间流逝了一大半过去，王金贵的手搭在了王成祥的肩上：“二伯，你也该清楚，没我哪有你现在的清闲日子过，你可别受了其他人的挑拨，除了我还能指望谁？成才没半点本事在，有我养老还不够吗？”

说着强硬地掰过老人家的头，让他看着老爷子，说道：“大伯现在知道了我们的勾当，你害死了他的好儿子，你觉得他要是活下来，还会饶过我们吗？大伯……留不得！”

说着半使唤他动手般，不容置疑地扯过王成祥的手按在了老爷子的脖颈上：“他压了你这么多年，你就甘心这么顺从他的话，继续这么下去？”

老爷子此刻已如风中残烛，毫无挣扎之力，瞪得老大的眼慌乱，又无助，攥紧的手泄气地松开，像是彻底放弃，不想在做最后的反抗。

“大……大哥……”

王成祥发颤的手停在那，控制不住的想拿开，面对王金贵的施压，他的目光停留在大哥的脸上，老花眼在这时注意到有什么反光，下一瞬间，手底下的人没了半句喘息。

“大哥！”

王金贵见状满意地收回手。

脚步声匆忙逼近，谁也没注意到，屋内的王金贵和王成祥抬头的瞬间，目光正好和涌到门口的王大婶等人对个正着。

“爹！”

王大婶冲在最前面，见到公公倒在地上失去理智。

来的大部队浩浩荡荡，刚才的那几个年轻人眼见局面就要控制不住，先行出去叫人，但这也才方便了他们动手。

王金贵的视线掠过其他人，和人群后的“长生”正好来了个四目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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