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客栈 第67章 重置复刻

两个人站在大楼下面面相觑，还没来得及反应，救护车的鸣笛声就由远及近，再次停在他们身边。

“让一让！”

“病人需要急救！请让一让！”

三辆担架床从救护车上下来，被包围着推进医院。

他们往后退开几步站到人群外，另外的两个人从他们身边经过。

宋朝向那边瞥了一眼，看到那两张熟悉的面容。站在他身边的人察觉到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另外的两个人正是他的父母。

这个小孩是和宋朝的父母一起送来的，难道说这个孩子的当年的车祸会有什么联系？

熟悉的场景和话语，突如其来的认知叫人恍惚。黑夜中闪烁的蓝光映在地上，照得人莫名心悸。

寂未很快反应过来，盯着那个躺着小孩子的担架床跟了上去。

因为小孩伤势过重，急需手术，医护人员走的紧急通道。寂未刻意放缓了脚步，在路过应急电梯时听到里面传来的：

“三楼。”

宋朝显然也听到了这句，伸手按向旁边的电梯。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有的幻境是会不断重复的。”随着电梯门缓慢闭合，他压低了声音向她求证自己的猜测。

寂未盯着电梯屏幕上跳转的数字：“这样的幻境大概率是境主对某种结果不满意造成的。”她沉默片刻又问，“你父母当年的事还有别的伤亡吗？”

宋朝摇头：“我不清楚。”

那个时候他还太小，记不清那么多的细枝末节，而且出于对他的保护，爷爷奶奶也尽力规避在他面前提起这些事。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三楼，眼前的门向两旁移开，入目的就是刚出电梯没多久的人群。

两人刚踏出电梯，四周又像之前一样开始闪烁红光，无数混乱纷杂的场景和声音围绕在周围。

“病人失血过多，已经休克。”

“进行输血。”

“病人心跳停止，除颤仪。”

这句话在其他声音消失后清晰地重复了一遍，唯一不同的是在撞击声后的话和刚刚有些不同。

“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不过还是要在医院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眼前灯光大亮，病房走廊上空空荡荡，而这条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门。

寂未没多作考虑，径直朝着那扇门走去。

门被打开，透出里面的暖光，装潢十分温馨。依屋里的东西来看，应该是有人在住的房子。

“这是那个小孩的家吗？”宋朝跟着她进到屋子里，观察着四周。

对方视线落在墙上的某一处，抬头盯着那里没出声。没等到她的答案，宋朝只能回过头来看她，同样也被墙上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那是一面照片墙，墙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相框照片——有单人照，也有双人和全家福。

巨大的四人全家福被放在了最上方显眼的位置，上面的年轻夫妻抱着自己的一双儿女，朝着镜头露出幸福的笑容。

女孩小时候的照片和那个小鬼一模一样。

年轻的男人赫然就是在之前幻境里见过的孟诚，两人对这件事早就已经有了预料，可最让他们想不到的是照片上的女人是那次偶然在木雕店见过的店长。

“所以，那个小孩是孟笙声。”宋朝看着那张照片，低声道。

寂未在照片前站了好半晌，终于蹙起眉，转头看向客厅里的其他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张照片给人的感觉有些诡异，照片就像是拼接而成，说不出的违和。尤其是那个男孩，他分明是笑着的，看起来却好像有些难过。

电视机对面的墙壁上挂着钟表，侧边液晶屏幕上标注着今天的日期，和现实的日期相同。

暖黄色的灯把这里照得很温暖，客厅里被布遮盖的钢琴，阳台上的生机盎然的植物，随处可见的木雕，落地书柜里摆满的中外名著，沙发上没有收拾的书本，还有个被藏在角落缝隙中的滑板。

屋子里的东西大多分成两种颜色，青绿色和黑色。

宋朝随手翻开一本笔记，笔记本扉页上的字体清秀工整——高一三班，孟昇。

卧室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寂未立刻套了个隐身符在自己身上，顺便拉住了身边的宋朝。

屋里走出来一个女孩，看起来大约二十多岁，和照片上的孟笙声完全相同。她走到对面的房间门口，抬起胳膊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少年低垂着眼看她，似乎兴致不太高。

“在屋里干什么呢？一天没出门了，连午饭都没出来吃。”孟笙声瞥他一眼。

少年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道：“前几天在学校没睡好，想趁着休息补觉。”

他的嗓音偏低，却没听出半点不耐烦的语气，认真解释着。

“我点了外卖，出来吃点儿，别把胃搞坏了。”孟笙声也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给他让开路，接着问，“期末之后就要选科了吧？”

前边的人没回头，看到餐桌上是空的，很自觉地开门去拿外卖：“嗯。”

孟笙声坐在餐桌前伸了伸懒腰：“想好选什么了吗？”

他把外卖放到桌子上，抿了下唇，回答道：“选文吧。”

听到这个回答，孟笙声略皱了下眉，眼中透出几分不解：“你不是想读医吗，怎么要学文啊？”

孟昇动作微顿，随即低声说：“爸妈会不高兴的。”

说完，把外卖袋里的东西一一摆放到桌子上，又把餐具递给孟笙声。

孟笙声接过餐具，打开盒子：“还好吧，我觉得他们挺支持你的。”

“再说了，你这么听爸妈的话啊。以后的路是你走，爸妈替不了你，我也替不了你，你也不小了，未来的专业和工作还是要有点自己的主见。”

孟昇没说话，只是低眸盯着盒子里的外卖，像是有些出神。

“你要是怕自己吵不过爸妈的话，我帮你跟他们吵。要是他们不给你出学费，你姐帮你出。”孟笙声敲敲桌面，朝他扬了扬下巴，“不过说好了，我出钱是要打欠条的，等你工作以后三倍还我。”

她边说着，举起手对他举起三根手指。

对面的少年有了点反应，抬起头来愣愣看向她，灰蒙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

孟笙声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怎么，感动了？是不是终于发现我这个姐姐的魅力了？”

他被这句话给逗笑，眼睛直直看着眼前人，很小声地说：“姐，有你真好。”

“少来这套，想要谢我，拿真金白银来换。”孟笙声摆摆手，表现出不吃这套的态度。

站在一旁看完全程的宋朝有些想不通：“这个幻境究竟意味着什么？”

据他们之前的了解，孟笙声很小的时候就不在了，而他们现在在幻境中看到的一切对她来说又代表着什么意义？

是因为放不下家人所以才幻想原本可以拥有的幸福生活吗？

寂未从餐桌前穿过，走到一旁的书柜前，里面的名著书籍整整齐齐码在一起，在最角落的地方藏了几本医学专业相关的书，寥寥几本藏在其中根本不起眼。

视线旁移到书柜旁的钢琴上，那架钢琴被绿色的布遮盖住，看起来似乎很久没有用过。

她掀开布料一角，抬起钢琴的盖子，里面的五线谱掉落在地上，只有糊成一片的墨迹，是压根看不清的乐谱。

就在他们关注这份乐谱的时候，身后的人与物已经悄然转换。

“不想吃就不吃啊，干嘛硬逼着自己吃。”孟笙声看少年夹着红烧肉一直没有吃，伸出筷子把这块肉夹到自己碗里，“我爱吃这个，你给我吧。要我也不爱吃的东西，你就丢给爸妈。”

在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还掩耳盗铃地捂了一下嘴，可走到餐桌前的夫妻还是把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

孟昇下意识捏紧筷子，看向站在面前的两道身影，眼中流露出些许紧张。

男人只是笑着拍了下女儿的脑袋：“你以为你弟弟跟你一样啊，跟个混世魔王似的。”

孟笙声轻哼了声，没说什么，埋头专心对付碗里的红烧肉。

女人把红烧肉换到孟笙声面前，又把炸虾球放到他面前：“小昇啊，你姐说的没错，不爱吃就别吃了。这不，这有你爱吃的菜，多吃点这个。”边说着，她夹起几个虾球放到他的碗里。

孟昇盯着碗里的虾球看，握着筷子的手有不明显的颤抖，在第三次观察过父母的反应之后，才将虾球送进口中。

寂未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那个清瘦的少年身上。

吃过饭后，孟母在书柜和钢琴的缝隙间发现了那个滑板，她将滑板拿出来，看向孟昇。

“小昇，你滑板怎么收起来了？”她疑惑地看着儿子，轻轻放在他面前，“你不是挺爱滑的吗，以后都不准备滑了？”

孟昇在看到滑板时，视线停顿几秒，很快又移开：“我还是跟姐姐做木雕吧。”

孟母愣了下：“你不是从小就不爱和你姐摆弄这些吗，怎么突然转性了？”

他没吭声，只是沉默地拿起桌上未雕刻完的木雕。

“孟昇！你给我住手，我这是要参赛的！”孟笙声噌地一下从椅子上起来，把木雕从他手里抢回来重新放到桌子上，头也不抬，“玩你的滑板去。”

他看向孟母，手不自觉攥住衣摆，不知所措。

孟母无奈笑了下，抬起手摸了摸少年的头，说笑的语气：“行了小昇，咱家大小姐对这次比赛特别看重，别撞枪口了。你真不想出去玩滑板啊？”她再次指了指地上的滑板。

少年抿住唇，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滑板，不知道在和谁说话，“我想。可以吗？”

“这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你今天休息，出去好好放松一下。”孟母像是觉得他的问题好笑，把滑板放到他怀里，叮嘱着，“别忘了回来吃饭啊。”

孟昇抬起头，看着眼前母亲的笑容，将怀里的滑板抱得更紧了些，很轻地点点头。

“我怎么觉得，这场幻境一直在围绕着孟昇呢？”宋朝有些疑惑。

寂未看着他出门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垂下眼不知在想什么。

孟诚从屋里出来，没看到儿子的身影：“小昇呢？”

“出去玩了。”孟母回答着，又对他说，“你今早上钱包掉门口了，幸亏我出门正好看见。”

听到这话，孟诚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口袋，里面果然是空的。

“我都没发现。”他忍不住笑，接着到桌子柜子上找，嘴里还在说，“哎呀，里面的照片没掉吧？”

孟母给他指了方向：“在玄关柜子上。”

孟诚连忙去找，在翻出里面的全家福时松了口气：“幸亏没掉，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一家四口被相机定格，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声音落地后，屋子里陷入了黑暗。

不知从哪处传来了哭声，填满了房间的每一处。一束光在黑暗中亮起，照在了某张黑白相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