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芷夕十九岁时,再次去了一趟陵西。
陵西的女堂是两年前建立的,此番前去,是女皇想要探查女堂的后续情况。
快到目的之际,常芷夕突发奇想,隐匿身份,以普通姑娘的名义,试试能不能入女堂。于是,她换上丫鬟的布衣,告别同行的计晨芙,提前下了马车。
两年时间,女堂似乎换了一批人,学子和夫子都是生面孔。常芷夕到时,被一个像是夫子的男子拉到空荡荡的堂间,对方从头到脚打量着她,直接询问:“姑娘是哪位世家小姐?”
常芷夕被看得不太舒服,眉头一皱,反问:“不是世家小姐,就不能入女堂么?这是何时立的规矩?”
“姑娘别急。”夫子伸出手,拍了拍常芷夕的后背,“也不是不可以,你先坐下,喝口茶。”
他推了推常芷夕,将常芷夕按坐在椅子上。
常芷夕心中有种古怪的感觉,不免也端量起这位夫子来。他看似三十出头,长得老成,眼睛不大,眼珠子却总是打转,贼眉鼠眼,让人生厌,穿着上好料子的锦衣,举手投足间,带着一丝轻浮。
“姑娘先自行报上名讳,芳龄,家住何处,家中几口人,爹娘是做什么的,可有能仰仗的亲戚?”
“我姓常,父……爹在我五岁过世,只有我娘……”常芷夕不想再说下去,瞄着夫子问,“你姓谁名谁?”
“姑娘不能这么问,显得粗鲁没有教养。”那夫子还一板一眼纠正起来,“你应该说,夫子贵姓……还有,这茶壶就在旁边,如果姑娘真心想入女堂,就不该我来提醒,要主动奉茶。”
常芷夕已经有些不耐烦,不想搭理他,起身说道:“我想四处转转。”
夫子也不高兴了,脸色沉了下来:“我看姑娘面容姣好,衣着得体,才好意询问身世,但姑娘却毫无长幼尊序,且野调无腔,应该好生学学规矩。只是明月女堂不是一般人想进就能进……”
一介夫子,喋喋不休,句句指责,常芷夕哪里受过这般对待,她忍不住道:“大胆……”
只是话一出口,她又想起自己隐瞒着身份,既然是寻常家姑娘,就不能刚进门就露馅。她强忍下怒火,挤出笑脸:“那劳烦夫子告诉我,若是我想入女堂,应当如何做呢?”
夫子一下来劲了,那双粗糙的手摸了过来:“这样才对,你不是想看看女堂,走,我带你一边看一边说。”
常芷夕瞄了一眼,咬紧牙关,装作若无其事甩了一下手,摆脱了他的手。
陵西的女堂叫做明月女堂,设立在官府一里之外,当初招姑娘们入女堂,就动用了官府的关系,几乎把陵西这一带的世家子女都拉拢进来,只是没想到,不到两年,女堂里的学子就换了一批,人也少了不少。
学堂有夫子正在传道授业,讲的是文人墨客的文章,这些常芷夕以前学过,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儿。
那夫子道:“这里的姑娘们大部分都是富贵人家出身,小到七八岁,大到十六七。官府对入学堂的姑娘们会登记在册,每年为陛下递奏折,汇报姑娘们的情况,所以,入明月女堂,对于家族而言,可谓是荣宗耀祖。”
“就没有无权无势的姑娘入学?”
“当然不是,姑娘请看。”夫人忽然拦住常芷夕的肩膀,指向学堂最后几排的几个女子,“那几位便是寻常人家的姑娘。陛下有旨,女堂为天下女子而设立,不论身份地位。我们自然会遵从陛下旨意。只是想来明月女堂的姑娘们太多,总得按规矩来办。”
“规矩?”
夫子咧嘴笑了笑,然后敲了敲门,那边还在讲课的夫子便停了下来,迎过来对他行礼,叫出了他的称谓:“金道先生。”
金道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这个称呼,指了指后排的两个姑娘:“让她们出来一趟。”
那之后,常芷夕见到了此生最不堪入目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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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被金道带去了休憩间,进去后,金道先坐在了木床边沿,跟过来了两个姑娘一开始在门口磨磨蹭蹭,像是不愿意进去,直到金道故意咳嗽了一声。
两个姑娘这才不情不愿走到了金道面前,金道站在外面的常芷夕说道:“姑娘把门关上,你且是第一次,就现在旁边看着吧。”
常芷夕不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在金道腿边蹲下,头靠在他的腿上,任由金道摸上她们的脑袋,微微眯眼,望向常芷夕。
像是经常如此,她们的眼神麻木又冷淡。
常芷夕压抑着心里狂躁的情绪,沉声问道:“这是何意?”
金道得意洋洋,一一勾住两个姑娘的下巴,说道:“给这位新来的姑娘自我介绍一下。”
“奴家叫雨燕,家在城北,爹是绸缎庄伙计。”
“赵蓉,家里做点小本生意,在南边开了一家面馆。我们能入女堂识文辨字,幸得金道先生赏识,便是金道先生想让我们做什么,我们便做什么。”
金道想让她们做什么,如今这架势,不言而喻。
金道一把拉起雨燕,让她坐在自己腿上,笑吟吟看向常芷夕:“明月女堂每年立春会公开招募新学子,让想要入女堂的姑娘聚集在东门,由我来挑选。普通人家的姑娘,想要跟世家小姐在同一个学堂平起平坐,自然要慎重。好在我选的这些个姑娘,都很乖巧听话,长得也貌美如花,跟世家小姐同行,也不至于失了颜面。”
常芷夕讥讽道:“你这哪里是在挑选学子,分明是为自己选小妾,还用的是勾栏做派。”
没成想,金道也反讽道:“小妾?你们这些寻常人家的女子,挤破脑袋想入女堂,不就是想要攀高结贵,嫁入富贵人家么?我不过是满足了你们心愿罢了。”
他推开雨燕,指着常芷夕道:“赵蓉,去把人抓过来。”
常芷夕双手抱胸,冷冷道:“谁敢动我?”
赵蓉已经来至她跟前,以超出一般女子的力气架住她的胳膊:“姑娘,得罪了。”
常芷夕挣脱不开,硬生生被拽到金道跟前,眼睁睁看着金道那双肮脏的手扣住了她的下巴,嘴里吐出一句:“脱衣服,我要验身。”
常芷夕哪里肯就范,头一偏,张口咬住了金道的手指。
金道吃痛,大叫了一声,随即狠狠扇了常芷夕一记耳光。
只听‘啪’地一声,疼痛伴随着羞辱感侵蚀着常芷夕的心智,她此生从未有过如此难堪,此刻什么也顾不上,甩开赵蓉,一下扑到金道身上,在金道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左右开弓,回了他两记耳光。
那金道也来气了,男子的力气更胜一筹,轻松就将常芷夕推倒,怎料没控制住力气,常芷夕头狠狠撞到了桌角,瞬间便没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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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芷夕晕了没多久便醒了,耳边稀稀疏疏的声音,睁开眼睛后,看到雨燕和赵蓉在脱衣衫,只剩下里衣后,她们停下了动作,任由金道伸手过来,抚摸她们的身体。
雨燕和赵蓉背对着常芷夕,常芷夕看不到她们的表情,但她们身体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度忍耐,而始作俑者,一脸春心荡漾,那样子,实在令人作呕。
常芷夕头一侧,真的干呕起来。
金道停下了动作,缓步朝常芷夕走来,一脚踢到她的肚子,嘴上骂骂咧咧:“若不是你模样尚可,我早让人把你丢出去喂狗了,还敢反抗,不识好歹……”
这一脚,力道不小,常芷夕捂住肚子,感觉到口中腥甜,一口吐在金道衣摆上:“混账东西,你可知我是谁?”
“管你是谁,今日都得好好服侍我。”金道扭头道,“你们两个,给她把衣服脱了,按在床上。”
雨燕和赵蓉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动。
常芷夕害怕地盯着她们,生怕她们依言把她控制住,现下她一人,就算拼死反抗,也无法应付三个人。
眼看着雨燕和赵蓉转身过来,在她面前站定后,两人突然朝着金道跪下,赵蓉道:“金道先生,这位姑娘初来乍到不懂事,要不今日就暂且放过她,由我和雨燕服侍您如何?”
方才还袖手旁观,此刻又为她说情,常芷夕诧异地看着两人一前一后跪着的背影,悬着的心,终是松懈了一些。
金道并没有同意,而是冲她们发了火,踢了她们一人一脚,骂道:“多管闲事,滚开,耽误我的好事。”
但雨燕和赵蓉并未退缩,一人一边揽住金道的手,赵蓉一个劲儿把他的手往自己身上搭,雨燕在旁边抱住他,暧昧的举动,倒是勾起了金道的兴致,没有再盯着常芷夕。
眼前这苟且之事,又让常芷夕泛起了恶心,正要别开眼时,雨燕朝她使了使眼色,常芷夕反应过来,忍着身上的疼痛,挪到门边,趁着金道沉浸着忘乎所以,打开门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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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经历让常芷夕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愿接触男子,甚至很容易迁怒身边的男子。
而此时此刻,缪岚手指摩擦着她衣领上的皮肤,常芷夕竟然没有一丝反感。
有些反常,但也能说得过去。
常芷夕前世被缪岚射杀后,在作为灵魂飘在谬府那段时间,早就把对谬岚的愤怒平息了,而且长时间观察他,已经单方面相熟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谬岚手上是轻薄的动作,但眼神是干净的,想必也只是嘴上吓唬吓唬常芷夕罢了。
倒是常芷夕想到了一种可能,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反客为主:“是不是有了夫妻之实,你便能帮我去见我母亲了?”
谬岚浑身一颤,指尖也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