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园 第214章 摩挲

寒风欺人，冷山不语。

萱草猛然醒悟改换本性，全因寒刀冷剑压着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若不抵命，万死不改。

心口压了一两日，元昭全当糊涂不知。

放逐前尘驱逐旧梦，冬日一早，车马离家别院，元家四少爷勤去自家茶园子巡视……

黑蓝天色，糊涂照着人，人，心有戚戚，见叶如见花，见冬如见夏，见湖如见山，众生颠倒，少了当心未能全心。

元昭一个不觉察，竟真让观音藤绊了脚，玩笑话成了真，跌得人满身泥泞，四少爷惊醒起身，不顾满身泥土，抄起竹子便打，打观音打藤蔓，抄家灭族斩草除根，连带殃及茶树。

一时笑一时恼，嫉妒愤恨三生难消。

天色将要明朗，神魂游游荡荡，元昭嘴上说着前事就此揭过，然脚步七转八转，三只脚不听劝，还是背着恋笙，背着欢喜园，偷偷上了寒光寺……若不瞧那妖僧一眼，他那一方心神，万世难安！

巍峨山寺，佛谒钟声，若能轻易揭过，那必是元昭，一早死了。

正逢寺中早课，元从善恶怨昭昭，步入庙宇。

身如黑蛇偷入寺，几欲杀佛毁庙，脚步停在门前，蛟蛇挡住天光云影。

莲花座上坐着僧，模样出奇，不须过问，那一位佛堂首座，元昭一眼便知。

元从善死盯着看，高僧睁眼，仿若瞧过来，一时又合上双目，看着并非瞧他，但见高僧佛眼扫来，元昭立时怯生窃贼“妾心”，不敢正视“正室”佛光。

神魂游游荡荡地来，又悠悠荡荡地去。

若非这僧人自愿囿于囹圄，满心皈依，他又如何能有今日？

真佛释圣，好个男佛郎君，竟给他开了恩典。

佛光妖泽，仙身魑魅，最是勾引带坏俗家女郎。

若无那道佛门，恋笙，了生，这二人早就成双成对、双宿双飞，哪里轮得到他。

元昭恨生怨笙，再不敢问僧，再不敢问佛，再不敢轻易去试探。

元四爷心眼生冷，强咽下这口气，三只脚退出寒光寺，一概事全当不晓得，往后，他就安生和恋笙过日子。

他恢复精神倚杖下山，才走数十步，忽有一小沙弥追来，唤着，“施主，留步。”

元昭回身，小沙弥未有其他言语，只将一物塞入他手中，过后一礼，小和尚转身便走。

东西由帕子包着，元昭揭开外头一层布，里头，是一串洁白无瑕的菩提手串……

凤眼，满是菩提。

蛇眼，贪恋佛珠。

情生光泽，玉化承情，非日夜摩挲把玩不可得。

此情何时忘？此情何处放？此山如何移？此寺如何挪？

元昭撕得了羽彩天衣，偏偏撕不破一色佛衣。

他身心落魄下了山，日日担惊忍怕，无处不可怜，元昭望山惧佛，偷瞧着那串定情佛珠，他也只能千倍百倍地对恋笙好。

日子一日一日过，旧年一年一年去。

眼瞧着，又是一年新。

孟春庭独个守在金陵，枕边人新鲜几日便没了滋味，是以换了又换，他心里空荡荡，身边空荡荡，一心念着离儿妹妹从善兄弟，回金陵不过几个月，竟连着送来了十多封信件。

一时又说金陵无亲朋，他孤身寂寞，叫他两个快些过去相聚。

一时又说金陵和风清雅，民风疏朗甜糜，他已乐不思蜀，扫屋置酒请他们夫妻船至金陵。

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勾着楚离神思漫游，她人在临安，心儿早追去了金陵。

山不转水转，佛不动人动。

元昭捏着信问过恋笙，二人约定，等过了年过了冬，驾马乘船就去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