泷山军营这个地方,全都是糙老爷们,找个镜子难度太大了。问了一圈,谁都没有。
张书臣忍着笑,“回去再照。”
齐南歌一手撑在脸侧,想了会儿拿起放在一旁的长剑,倏然拉开,他借着三尺剑锋看了下自己的样子。
脸颊的肉果然多了,戳起来还有个窝。
齐南歌看的脸都木了。
沈清玦没空做饭,军营的厨师却做了好的。照顾现在的齐南歌,菜色精致又可口。齐南歌刚从繁杂的公务中抽身,胃口也有些空,可他余光扫到被自己丢在一旁的剑,想起了下午在剑锋看到的自己,拿起筷子的手顿住。
齐南歌默然盯着颗粒饱满的米饭,以及荤素搭配的汤菜,薄唇轻抿。半晌后他拿伸出筷子,慢吞吞吃起来。
张书臣急匆匆走进来,手里拿了一份密报,言语间还有些着急,“齐南安被人埋伏了!”
沈清玦猛然抬头。
深夜如化不开的浓墨,层层的乌云似乎层层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今日无月。
齐南歌跟在沈清玦身后,简短快速道:“今天齐南安送汤昱出城,知道的人只有亲卫和我们。”
仅仅一句话,实际上透露出无数信息量。
齐南安是太子,他便衣送汤昱出城,可是却在回来的路上被人埋伏,凡是知道他行迹的人都有嫌疑。按理说沈清玦和齐南歌都不应该动,等武帝派人来。可是泷山军营最先拿到线报,等线报再送到皇宫,再派了人来,齐南安可能都凉了。
仓促间,他们对于齐南安的注意。张书臣原本想提醒两人,后来作罢,他想起自己也是这么称呼。因为焦急的时候会忽略这层身份,认为这是从小到大的玩伴。
寒风中齐南歌裹紧了披风,连兜帽也带上了。
“回城路上被人袭击,亲卫死伤过半,暗卫折损七/八……”在沈清玦上马前,齐南歌把第二份线报告诉沈清玦。
“我会把你哥哥带回来。”沈清玦道。
“回去等我。”
一骑精锐的骑兵跟随沈清玦离开,马蹄声震碎夜空的安宁。齐南歌站在乌云下,轻轻瞥了一眼后收回目光,转身往回走。
宫里的人很快来了,大内总管廖和骑马来,一路的颠簸差点将他这把老骨头颠散架了。此时他却顾不上这些,火烧屁股一般跑到齐南歌前,哭着又苦着脸道:“君上让老奴来,一有消息马上递回去。”
齐南歌还在看地图,闻言指了下旁边的座椅说:“总管请坐,沈将军已经去了。”
廖和哪里坐得下来,可他看齐南歌没有慌乱的样子,莫名被安乐心神。看了那把座椅一眼,重重叹了口气还是坐上去。
“喝口茶。”齐南歌又道。
廖和原本不想喝,可架不住从勤政殿出来又一路赶来,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还是拿起茶杯,囫囵喝了两口。
放下茶杯,廖和愁苦道:“二殿下,君上震怒,把砚台都摔了。”
闻言齐南歌轻轻笑了一声,“太子在京城旁边遇伏,我这身官服都该脱了。”
廖和一惊,连忙道:“这也不是你和沈将军的错处啊,泷山军营虽然在此,但你们不负责京畿的防备,你们只管各地的兵马……”
齐南歌打断廖和,捏了捏眉心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廖和沉默下来,也知道当务之急是找到太子齐南安。
可一沉默下来,廖和忍不住担忧道:“太子回来了,殿下可要帮忙劝着点。君上特别生气,说太子这么大个人跑出去就算了,还把自己弄丢了。”
廖和小心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君上说他才不要这个傻儿子。”
齐南歌:“……”
本来他在地图上看齐南安失踪的地图,其中几处有几条路可以绕开官道,通往的方向也不同,正分析着。廖和一句话,紧张的氛围倏然没了。
这晚齐南歌没回王府,喝了浓茶提精神。在前线的时候齐南歌也整宿整宿的熬,可现在天还没亮,齐南歌却很疲惫了。
老总管看了出来,劝说道:“殿下,您睡一会儿,老奴看着,等有人来了叫您。”
齐南歌道:“陪我说会儿话。”
老总管想了想,有一搭没一搭和齐南歌聊起来。声音偏细柔,但是絮絮叨叨的,和齐南歌小时候听到的一样。
在沈清玦走后不久,外面下起了雨。雨声越来越大,近乎将其余感官淹没,让人的耳边只剩下哗啦的雨。
齐南歌听老总管说着,周围好似突然一变,他孤零零在一个雨夜中。
齐南歌应该是认识这里,这里的黑暗和狭小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手指细微地发着抖,显然对这里产生了一些反应。
有时候齐南歌梦到这里,他都会有些害怕,今天也应该是这样。可他却下意识扶住肚子,轻轻拍了拍,缓声道:“不怕。”
-
“殿下——”
老总管的声音倏然尽了,在齐南歌耳畔。齐南歌回过神来,发现他靠在桌案边睡着了。
老总管的声音有一丝喜色,“太子找到了,沈将军先护送太子回去。沈将军差人来,让您先回府休息一会儿,旁的事情有将军来做。”
“老奴也先回去了。”
齐南歌点头,目送老总管跨过门槛,看着老总管的背影,齐南歌忽然想起总管晚上的话。
“等等,”齐南歌喊住老总管,“我和你一起过去。”
暖阁。
武帝顶着两个黑眼圈,大发雷霆。
“你真是太出息了,送个人也能把自己送丢,你还回来干什么?”武帝生气,猛喝了一口茶水。
暖阁内宫人全都出去了,老总管廖和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齐南安经过昨天一晚上,锦绣的袍子上有些泥土,即便是跪着,脊背还是挺直。沈清玦一身墨色的盔甲,抱着头盔立在一旁。只有齐南歌坐在椅子上,慢吞吞吃着早饭。
刚训完齐南安,武帝顺便训了齐南歌一句。
“还有你!不回府来这干什么,你现在怀着孕,让你歇你就歇着!”
齐南歌当着武帝的面,放下了勺子,乖乖巧巧听训。
武帝:“……”
武帝冷呵一声,“吃你的吧。”
齐南歌又拿起了勺子。
武帝越看齐南安越气,随手抄起一本书。
齐南歌适时地捂住肚子,安抚道:“别怕,你皇爷爷训你的皇伯伯呢,不是再凶你。”
武帝:“……”
当着所有人的面,武帝又把拿起的书放了下来。
武帝也没训齐南安太久,也就齐南歌吃了一顿早饭的时间,挥手让他们下去,各自收拾好了再来见他。
沈清玦扶着齐南歌往外走,低声询问:“怎么有些心不在焉?”
此时齐南歌低头,仔仔细细比对他和沈清玦的手。沈清玦的手一只指骨修长,用来提剑和握笔十分好看。他的指骨比沈清玦细一些,交握的时候是那个样子。现在他看自己的手指头,还是比沈清玦细。
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胖了。
齐南歌想。
听到沈清玦的问话,齐南歌回神,提起另外一件事。
“追查的事父皇会交给大哥。你和我都是知情人,脱不了干系,也要查一查,咱们会停职两天。”
“我想……”
齐南歌本意想说出去走走,他吃的有些胖,想要瘦一点。可转念一想,平时忙公务,现在放假当然要好好歇一歇。
见他没了下文,沈清玦问:“想什么?”
齐南歌默默把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我想吃你做的饭,好久没吃到了。”
沈清玦轻轻弯了下唇,温声道:“好。”
-
“……”
休假这两天,齐南歌深切明白了沈清玦的“好”,究竟是怎样一种含义。
沈清玦问了他想吃的口,是甜口儿还是辣口儿还是酸辣,然后再去做饭。以前沈清玦只会简单的,但是现在齐南歌想吃的他都会去学一学,而且还做得很不错。
齐南歌看着他做的饭,还很有食欲。
在一天午饭后,齐南歌趁沈清玦去书房了,悄悄站在镜子前,摸着显粗了的腰。
心中缓缓升起一个念头。
他是不是不能这么吃了。
以前他的腰,沈清玦轻易能圈过来,现在齐南歌比划了一下。圈也能圈,但和以前那种清瘦肯定比不了。同样重要的是,他的脸肉多了起来,如果他再胖一点,那有点像软乎乎的包子了。
他原本棱角比较分明,人也清隽,因为脸颊的肉多了一点,清秀如竹的气质淡了许多,反而有些可爱。
镜子中倏然映照出一个欣长的身影,齐南歌注意到时已经晚了。沈清玦凑过来,轻轻拥住齐南歌,抱着齐南歌看向镜子里,轻声问:“原来这几天你走神,因为发现自己胖了?”
当沈清玦和他一起出现在镜子里,齐南歌才注意到差距来。沈清玦俊美无俦,而他却有些虚胖。这么看起来,完全配不上沈清玦。
发现他胖了后,藏在心中的担忧逐渐浮现——他变丑了,沈清玦会不会嫌弃他?
“嗯。”齐南歌在沈清玦怀里点下头。
他没去看镜子,镜子里的他和沈清玦差太多了,让他自惭形秽。
“你不喜欢?”沈清玦问。
齐南歌迟疑,还是点了下头。
“可是我好喜欢。”沈清玦贴着齐南歌的耳骨,嗓音低又有一□□惑在。
“这么软。”沈清玦勾着齐南歌的下巴,让他看镜子里。
齐南歌不情愿,目光还是回到了镜子上。镜子里的自己眼角含着泪,眼尾有些红。他比沈清玦低了一点,整个人都被沈清玦圈在怀里。他所谓的腰变粗了,其实只是因为隆起,他的腰还是瘦的。脸颊上肉多了看起来是婴儿肥,与他本来的清俊不同,是另外一种的好看,让他有些锋芒的气质柔软下来。
齐南歌仔细看了会儿,发现怀孕的自己也是好看的。这下心高气傲的齐南歌满意了,这几天堆积的情绪散了许多。
他觉得还可以吃一碗米饭。
他推了下沈清玦,没推动。
沈清玦在他眼尾亲了下,亲在红色小痣那,齐南歌忍不住眨了下眼。
“回头,帮我一下好不好?”沈清玦低声诱哄着。
齐南歌白皙的脸皮又红了。
他知道沈清玦说的什么意思,这要是之前的沈清玦,肯定不会说出来。现在他们同床共枕一段时间,不知不觉又亲密了许多。
齐南歌有些紧张,又有些昏头,在沈清玦怀里稍微转个身,想也没想手往下伸。
沈清玦轻轻攥住他的手腕,一贯冷峻的声音中有点笑,“现在还是白天,等一等。”
说完又补充了句,“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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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