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改编后,承担的大部分工作属于工程兵的范畴,但战士们从没接触过雷*管*炸*药,一切都要从头学起。
工期又比较紧急!
导致事故频频发生,不断有战友牺牲、重伤的消息传来!
1968年北京入伍的李金刚,是团部的枪械兵,牺牲在校(jiao)枪的靶场上。
他是骑兵第五师改编为北京军区守备部队后牺牲的第一人!
第二年,他的妹妹李翠珍接替了哥哥的工作,后来成为师医院的药剂师。
还有一些烈士,张学奎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1969年大同入伍的太原籍战士小闫,因排哑炮发生事故,双眼失明。
六连4名战士在处理未炸炮弹时,一声巨响,血洒晾衣场;
清水河籍战士打坑道时塌方牺牲;
排除无后坐力炮哑弹3人牺牲;
维修汽车时溜坡,工作的汽修兵被轧断大腿高位截肢;
汽车翻车,施工塌方,开山放炮,武器走火等等,
在骑兵五师改编后的第一年,牺牲和重伤的人员就达到了30多人!
在非战争环境下,这样的牺牲是非常不同寻常的!
这些事故中,有几件让张学奎印象非常深刻!
第一件就是赵世雄的牺牲!
1970年7月7日,1969年入伍的北京兵赵世雄在坑道施工中遇到塌方事故,牺牲时年仅19岁!
出了事故,大家暂时休整一天。
赵世雄的遗体停放在洞口的一张担架上,盖着白布。
张学奎和连长在坑道值班,等着营部派车来把赵世雄的遗体拉走。
两人在洞口附近找了个大石头坐着,连长吧嗒吧嗒地抽着一只旱烟。
张学奎到现在都不能相信,早上还一起吃早饭的战友就这么没了!
赵世雄个子不高,皮肤白皙,一双明亮好奇的眼睛,尖下巴。
平时性格还有点内向,不太爱说话,很稳重的一个年轻人,就这么走了!
张学奎心情烦闷,抬头看着远处的蓝天!
突然,天空中多了不少黑乎乎的乌鸦,盘旋着,“嘎嘎”直叫!
之后又来了一只秃鹫,在空中飞了一圈,把乌鸦全都吓跑了!
张学奎和连长说:“奇怪,平时也看不到这些鸟,怎么今天都出来了!”
连长闷闷的说:“它们这是闻到味儿了!动物的鼻子比人好百倍!”
张学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他问连长:“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搞不明白?。。。”
连长长叹一声:“别说你了,我有时候都搞不明白!”
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半晌,连长说:“军人就是这样,随时都可能会牺牲,我们现在苦一点,希望孩子们以后就不要再打仗了!”
(1969年7月11日的追悼会上,赵世雄同志被追认为中国**党员!
他的墓后来迁至石家庄的华北烈士陵园,墓碑照片上依然是年轻的面孔!)
第二件事就是一个悲剧了!
汽车连的卡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驾驶室的操作台上,会放一座主席塑像!
有一天,汽车连要给山沟里的驻扎部队运送煤炭。
刚好有战士要回连队,顺便搭车,就坐在后车斗的煤堆上。
车开中途,土路颠簸,眼看主席像要滑落下来,这要是摔碎了,得吃不了兜着走,在部队的前途就完了!
开车的战士一着急,伸手去够,结果车翻了!
公路上连人烟都没有,开车的战士好不容易从驾驶室钻出来,跑到后车斗一看,一车煤全撒了,堆得跟个小山包似的。
“完了!人肯定被埋在里面了!这可怎么办啊?他要是死了,我也别活了!”
开车的战士本来就紧张,这下恐慌情绪到了极点,他竟然跳进了旁边的河里!
幸好搭车的战士只是被摔晕了,醒过来自己从煤堆里爬了出来,这才救了司机一命!
第三件事,卡车与火车相撞。
1969年的12月份,师直属通信连的十名战士分乘两辆卡车从固阳前往呼和浩特去拉炸*药。
内蒙古的冬季,漫长而寒冷。
卡车车厢上只有篷布,没有其他取暖设施。
大家穿着皮大衣,带着皮帽子皮手套,还是难以抵挡寒风呼啸。
早上从固阳出发,中午抵达呼市的火药场,已经冻了一上午;
所以大家打算先去吃饭,暖和暖和,再回火药场装车回固阳。
为了节省汽油,大家集中在一辆卡车上前往饭馆。
汽车行驶在一段弯路上,两边都是高大的杨树,司机视野受限,没有看到前方有铁路道口。
最重要的是这个道口没有放下横杆,也没有任何警示声音。
司机也不知道马上就要有火车通过,正常行驶进入道口,就在卡车后轮刚驶过第一根铁轨的时候,一列平板货车被后面的火车头推着急驶过来,刚好撞在卡车的右后轮上。
火车的冲击力多强啊!
只见卡车以左前轮为轴,整个车厢旋转了180度之后,重重的摔在了道口地面上。
除了战士李和平比较幸运,没有被甩出车外,其他人都被巨大的冲击力给抛出车外。
同车的岳智,头朝下被摔在地上,胸口剧痛,意识开始模糊!
班长姚福贵也摔了下来,但他没什么事儿,爬起来就开始和过往群众一起抢救伤员。
大家都受过急救训练,现在可是派上用场了!
岳智的大衣和皮帽子救了他的命!
撞车时,他的大衣刮到了车帮上的一颗螺丝钉,在空中翻腾时,螺丝钉把大衣从胸部一直撕开到底边,就是这个起了缓冲的作用;
皮帽子足够厚实,也没有摔破头!
部队结实的服装让他没有受重伤,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又回来了!
受伤最重的是带队的参谋,他当时坐在驾驶室副座,卡车被撞后旁边的车门断裂,他也被甩了出去,恰好被翻转下来的车轮轧到了腿上,骨折了!
大家被紧急送到部队的253医院,幸好都没有生命危险!
这件事的责任在铁路部门,这个道口是有人值守的,但工作人员玩忽职守没有按规定放下横杆,事后铁路赔了部队一辆卡车!
其实两周前,这个道口就已经出了一次事故,火车撞了一辆过道口的拖拉机,造成两人死亡的惨剧。
但是在哪个混乱的年代,大家自顾不暇,根本没人来抓安全生产!
现在想想简直匪夷所思,枉顾生命!
第四件事,大家差点被熏死!
那是1971年春节,五号山坑道是一个大坑道,有多大呢?比如火炮牵引车是罗马尼亚产的喀尔巴阡越野车,都可以开进去。
当时的命令是按照实战标准,吃住都在坑道,睡觉不能脱衣服脱鞋,也不能打开背包,连子弹袋都不能解下来。
56式的子弹袋是布袋子,在背后系一个疙瘩,如果仰着睡觉会硌腰,大家只能头枕背包盖着大衣抱着自己的枪支,侧着睡。
最要命的是冬季气温低,火炮牵引车的司机怕冻坏发动机(当时没有防冻液),每隔两小时就要发动一次。
喀尔巴阡越野车是8个气缸,百公里耗油40多升!每次发动尾气都突突的冒!
但坑道水泥大门按照规定是关闭的,透气孔又没有那么多!
空气不流通,大家硬抗了两天,被熏得晕头转向;
不少人出现呕吐症状,连饭都吃不下,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
直到多次请示后,据说都请示到了总/参,才允许大家出坑道换气。
走出坑道,大部分人趴在30多厘米厚的雪地上,好几十分钟才缓过劲来;
有些战士出了坑道就晕倒了,幸亏医院抢救及时,大家才全部脱险。
否则就都成烈士了!
第五件事是张学奎退伍后,李源泉写信告诉他的。
1971年6月,北京籍卫生员王维民因脑膜炎,医治不及时病逝,年仅21岁!
王维民是北京九中初中毕业的,他的家人都是北京军区总医院的,本想子承父业,没想到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王维民个子不高,面相老成,性格偏内向,不爱讲话,脾气也比较倔强!
1970年下半年他调到红石板沟的一营炮连做卫生员,这个连队还有一个九中的同学赵进军,两人很快就熟络了!
当时连队的任务是挖电缆沟,王维民是卫生员,没给他分配任务;但他也要求给他一段和别人一样长的距离。
于是,他除了挖沟不止,还要到各班去给受伤的战友上药包扎!
电缆沟水平拉开有好几公里长,他每天都要跑来跑去进行卫勤保障。比战士们可累多了!
周进军给他出主意,把红药水和卫生棉分给各班的班长,小伤口可以自己处理。
他不干,说一是怕全分下去万一用不完就浪费了,二是怕有的战士不会处理伤口。
有一次周进军袜子破了,问他要胶布粘贴,他不给,把周进军气得骂他不够意思。
没想到周进军周五就开始不舒服,他怕影响挖沟进程硬挺了一天,结果周六就开始发烧!
周日都烧的开始说胡话了!
王维民守在他床头,很是自责,他觉得如果周五不让周进军去施工可能就不会这严重了!
他知道,连队的药对付小病行,高烧恐怕够呛!
于是步行 搭车,到几十里外的团部卫生队找了疗效更好的药回来。
果然,服药之后,第二天,周进军的烧就退了!
等周进军彻底好了来到工地,发现他负责的电缆沟进度和其他人一样!
原来王维民前一天晚上干了大半夜,把他的进度补上了!
而王维民自己负责的电缆沟都是后来才补上的!
他就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
还有一件事是后来战友聚会时提起的:
北京兵刘志平和边建淮在坑道值夜班,两人住一个公棚。
从坑道推完渣土回来,太累了,两人就各自吸了一支烟,洗完倒头就睡。
第二天清晨才发现,边建淮扔的烟头把他的棉被烧了一个大洞!
幸好没有着火!
(在固阳白云鄂博的那一年半时间,是张学奎人生中刻骨铭心的记忆。
虽然那里没有值得留恋的景致和财富,但在那里的经历不是常人所能体验到的;
如唐诗所说:车凛凛马啸嘨、行人弓箭各在腰。
每天都是一副大战在即的紧张模样,但年轻的战士们却并无深刻体会;
即使像张学奎这般敏感的人,也不明白背后隐藏的波涛汹涌!
这样的经历在和平年代难能可贵,虽谈不上伟大、但也决不寻常。
他们都是幸存者,当年形势极其凶险,非常有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的可能;
如果爆发,所有人,一个都活不下来!
也不知何种机缘巧合,最后战争没有发生;
十年后在我国的西南地区起了局部冲突,但其实,那就是同一场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