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给军马供应的精料和草料都是特殊供应的,每日额度为0.23元,比战士每日的餐费都贵!
7月份开始,乌兰察布的草原已是草海茫茫,可以放牧了。
这里靠近大青山,自古以来就是北方游牧民族每年夏天的放牧之地!
而大青山,就是阴山山脉的一部分!它位于阴山中段,其生态区位和生态价值极为重要,这片山脉横跨呼和浩特市、包头市、乌兰察布盟三个地区,总面积近40万公顷。
大青山山体呈东西方向延伸,山地南北的地貌形态非常不对称,北部比较平缓,与内蒙古高原之间没有明显的分界线,南坡则以巨大的正断面与黄河平原即土默川平原截然分开。
这样的地貌特点,使大青山成为南北两种自然景观的一道天然屏障,北坡直接承受蒙古干燥气流的影响,气候干燥而温度低,南坡则由于山地的阻挡,相对比较温暖而湿润,山地南北坡土壤与植被的垂直分布有明显的不同。
北坡简单,南坡较复杂,前者处于中温型草原带,而后者为暖温型草原带。
更直观的说法就是,阴山北部地区,基本就是现在的外蒙古地区,冬季干燥寒冷,西伯利亚的寒流不受阻挡的袭来;阴山南侧,大部分为内蒙古地区、河北省的张北地区一带,冬季气温虽然也寒冷,但与外蒙古相比好了不少!
南北朝民歌《勅勒歌》就曾经描绘过这一带草原的景色: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为了让军马有更好的营养,每年的这个时候,部队都会将大部分军马放归草原,军马可以吃到新鲜的牧草,也可以肆意撒欢!
离师部比较近的是黄花沟牧场,十三团的部分军马就在这里放牧;而远在察素齐的十四团,军马则在达茂旗草原放牧。
事实上这个时期已经是内蒙古草原的强弩之末,牧草的情况早已不能和《勅勒歌》中相比。
除了大自然气候干旱的原因,人为的破坏也导致了草原的急剧退化。
内蒙古草原的沙化历史,要从300年前的“走西口”说起。
清朝初期(大约为16世纪90年代),从内地逃难过来大批的流民,主要是从山东、河北、山西、陕西等地反抗满清统治失败的难民,从“杀虎口”关进入,陆续来到蒙古西南部的土默特草原。
当时的土默特草原,水草丰美,是相对比较富饶的牧区。这些难民基本都是农民,不会放牧,于是从事老本行的种植以及建筑等工作。当地的蒙古族并未排挤这些流民,而是雇佣他们做工或者种植蔬菜,有人还取得了部分土地,定居下来,草原不再放牧而是开垦为农田,就是从这时开始的。
当时没有任何人意识到,这个历史性的错误,为以后的草场退化及沙尘暴埋下了伏笔!
到了十八世纪中期,为了防范和阻止准格尔蒙古族人民对清朝的反抗,开始在蒙古北部边境大量驻军。有了军队,就需要运粮,但从内地往这里运粮是件极为困难的事情,为了解决粮食问题,清朝政府下令在土地肥沃的河套平原,包括土默特、鄂尔多斯、乌拉特草原等地开荒种地,并由内地逃难来的农民负责。这是最早由国家层面主导的开垦草原行为。
到了十九世纪,在长城以北的蒙古地区,已经聚居了很多内地移民,村落骤增,耕地连绵,但牲畜却大量减少!起初还曾花钱雇佣这些流民的蒙古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向更远的漠北迁移。
以前的草原,包括哲里木、卓索图南部、多伦淖尔、右太仆寺旗、察哈尔八旗西部、呼和浩特的土默特平原、大召南部、巴彦淖尔地区等的广阔地区都成为了“新民地”,被称为“新民”的内地移民,取代了蒙古人定居在这些地方。
种田就得犁地,但犁地会破坏草原原有的植被平衡;盖房就要取土,而草原上的土层本身就不厚;打地基、采石、伐木,无限制的扩张占据了成片的草场。
灌溉农田又需要大量的水,人们截断河流修建水塘、水库,导致地下水逐年流失。多年折腾之后,草原浅薄的土层无法提供养分,庄稼收成也大不如关内;山上的树木被砍光,无法积蓄水份,沟渠干涸、江河断流,漠南蒙古草原开始沙化!
蒙古高原离海岸线远,年降水量本就偏少,根本不适于发展农业,一旦遇到大旱之年,连温饱都无法满足!
清政府倒台后,外蒙古在沙俄的支持下宣布独立,原有的漠南地区被改称为内蒙古草原。
军阀割据,民国政府自顾不暇,根本不可能有保护蒙古地区生态环境的意识。
军阀们为了扩张地盘,肆无忌惮的开垦内蒙古的大片草原,引起了蒙古族人民的极大愤慨,保卫草原的斗争此起彼伏,发生了陶格陶胡起义、嘎达梅林起义以及由锡尼喇嘛领导的“独贵龙”运动等等。
但这些民族运动接连被残酷镇压,民国期间,内蒙古地区被划分为热河、察哈尔、绥远三省,蒙古族人民的传统游牧经济被摧毁,草原和草场被大范围破坏!
民国时期,内蒙古的外来移民数量达到470万,已远远超出原住民的数量。但草原脆弱的生态是无法支撑起这么多人口的粮食需求!
(新中国成立后,政府依然没有重视起草原的生态问题!
在“向北大荒进军、开发北大荒”、“不吃嗟来之食”、“学大寨种梯田”等等宣传口号的指引下,内蒙古的生态再一次遭到了严重破坏!仅在50年代到70年代的三次“大开发”中,有一亿多亩草场被损坏殆尽!
人们一直认为内蒙古乃“地广人稀,物产丰饶”,而不断的向草原索取!
自然法则是残酷的,大范围的沙尘暴,从60年代的每25年发生8次,转为到70年代的13次,80年代的14次,90年代的23次,愈演愈烈!
沙化和退化的土地,已不止局限于内蒙古地区,逐渐侵入河北、山西、陕西、甘肃等地。一条自北向南的沙龙,以每年3.5公里的速度向北京地区延伸,还被称为“天漠”。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连队里并不是所有人都要参加放马活动,通常每个连队会派1-2名老兵,大部分是蒙古族。
牧场有一排土房,有时候还能碰上当地武装部的同志,也是负责放马工作的。
王连长主动请缨带队,张学奎和连长磨叽了好几回,终于也跟着进入了放马的队伍。
大家打好背包,从炊事班领了足够的挂面、面粉、小米,一瓶油,一袋盐,还有几袋子白菜土豆之类的蔬菜;100多匹战马,再加上几名老兵,浩浩荡荡的进入黄花沟牧场。
黄花沟距离集宁市只有70公里,海拔2000米左右,方圆几十里都没有人烟,土房一冬天都没人住了!
大家到了之后先打扫卫生,虽然到处都是尘土,但这里气候干燥,倒是没有发霉之类的问题。
人多好干活,有人负责放马,其他人有的去河里打水的,有的去捡牛粪的,扫地擦玻璃一通折腾,土房的灶连着火炕,下午就烧了起来,这样晚上睡觉不会太冷。
7月的内蒙古,中午还是比较晒的,但太阳一落山,气温就降了下来!待在室外还是冷飕飕!
放马的战士已经把战马赶回了马圈,白天马儿吃了鲜嫩的青草,晚上不用再喂料。
连长大显身手,煮了一大锅的土豆白菜挂面,大家乐呵呵的吃了在牧场的第一顿饭。
趁着灶里的牛粪还有余温,连长倒了一大锅水,让大家都洗脸洗脚,准备休息了!
屋里的炕很大,睡他们六个人绰绰有余。
张学奎悄悄问连长:“明天早上吃什么?”
“煮小米粥,再蒸一盆土豆!”
这一晚上,张学奎根本没睡好!一是王连长打呼噜,二是屋里有蚊子,一直在嗡嗡的飞。
当黎明到来,大家的生物钟自动起作用,纷纷起床整理内务。
张学奎打着哈欠,一脸疲倦!“你们有人被蚊子咬了吗?咱们是不没带蚊香啊?”
连长说:“咋了?你被蚊子咬了?”
“你们没听到蚊子声吗?”张学奎纳闷极了!
“我们皮糙肉厚,蚊子不咬我们啊!”
“就我召蚊子吗?”张学奎有点傻眼!
连长先出去看马群,张学奎去生火煮粥。
土豆清洗干净后,装入蒸笼,架在粥锅上面,等粥煮好,土豆也熟了!
乌兰察布这里盛产土豆,黄心入口面面的,是当地老百姓的主要口粮。
放马的战士一出去就是一天,中午不回来,午饭就是两个土豆。
吃过早饭,放马的战士出去了。
连长带着张学奎先去河里挑水,把两个大水缸灌满;张学奎把锅洗干净,屋子里大致整理了一下。
连长拿出两支半自动步枪,说:“走,咱们去打兔子,晚上改善伙食!”
黄花沟牧场的南侧有一片树林,树叶茂密,去年冬天的落叶和今年新长出的杂草混在一起,踩在上面厚厚的,非常松软。
张学奎和连长分开,各自寻找目标。
没过一会儿,就听到一声枪响,看来连长已经得手了!
张学奎把半自动步枪的标尺调好,子弹上膛,端着枪,轻轻迈步,时刻注意着四周的草地,生怕漏掉一只野兔子。
走着走着,他发现大约30米远的地方好像有一对兔子耳朵在那里立着,他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是兔子无疑!但杂草挡住了兔子的身体。
张学奎由立姿改为跪姿,端起枪,瞄向那两支兔子耳朵下面的位置,三点一线,射击!
“唰”地一声,草地里窜出一只灰褐色的野兔子,有一尺多高,随即又重重摔在地上。张学奎快步跑过去捡起兔子,一下就拧断了兔子的脖子!
连长听到枪声也赶了过来,两人一人拎一只兔子,哈哈一笑。
回去的路上,连长又指给张学奎看,哪些是可以吃的野菜,像沙葱,野韭菜这些;两人又采了一大把沙葱,还有蒲公英的叶子可以回去煮水喝。
连长还摘了一些艾草,说这个回去点燃,烟可以驱蚊子!
这天晚上的伙食是真不错!
连长把兔子剥了皮,剁成小块,下锅炒了一下,再加上土豆白菜一炖,虽然没啥调料,就撒了点盐,但香味还是飘出去很远。
张学奎倒了半盆面粉,加水打成面糊,把沙葱,野韭菜洗干净,切碎,倒入面糊中,加点盐,摊了不少烙饼。
回来的其他几名战士说:老远就闻到香味了!要是每天都能吃这么好,天天来放马都行!
晚上,连长把采来的艾草分成几堆,一部分编成像草绳一样的长条,挂在窗户和墙壁上;又在室外上风口的地上挖了个洞,将另外一部分艾草放进去,从灶里铲了一簸箕还略有余温的干牛粪,盖在艾草上面,艾草受热顺风飘过来一股药味!
连长看了一会儿,等没有火星了,用脚踢踢周围的沙土,将这里掩埋好,确定没问题才回到土房!
也没什么娱乐,大家都忙了一天,没一会几人就都进入了梦乡!
这天早上,张学奎来河边打水,借着微弱的晨光,隐约看到河对面有几只小动物在奔跑,但看着又不像兔子。等太阳又升上来一点,张学奎终于看清楚,那是三只小沙狐,看着只有两三个月大,毛茸茸的,在河对面的草地上蹦跳打滚,倒有点像家养的小宠物!
内蒙古的沙狐,是国内狐狸中体型最小的一个品种。
它们体长大约60厘米,尾长30厘米左右,体重约2.5公斤。背部的毛色主要以浅棕灰色或浅红褐色为主,底色多为银色,腹部多为黄色。
跟藏狐的亲缘较近,称得上是“表亲”,但颜值却比藏狐高许多!
藏狐长得一张大方脸,眯眯眼,而沙狐是一张小巧的“瓜子脸”,耳大而尖,嘴巴尖而短,毛发蓬松而柔软,一副萌萌哒的样子。
沙狐一般是在春末夏初产仔,每胎2-6只,喜群居洞穴生活,寿命大约在6年左右。
沙狐是草原上的捕鼠小能手,但偶尔也会换换口味,找一些别的小型动物比如兔子来吃,但它们的家常便饭还是沙鼠/田鼠,一天要捕获数十只鼠兔,为草原的生态平衡作出了贡献,是大自然生态链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沙狐四肢修长,可以凭借敏锐的听觉、嗅觉、视觉能快速地判断出哪个鼠洞里有猎物,然后采用“守株待兔”方式蹲在洞门口,一旦鼠探出头来,它便快速直扑过去,然后紧紧抓住,将猎物咬死。
但沙狐不善奔跑,像狼、猞猁、金雕等大型动物都是可以干掉它们的。
因为草原上遮蔽物较少,沙狐很容易暴露在天敌的视力范围内,所以它们每次出来捕猎都是相当谨慎。
时常出现上一秒沙狐还在捕捉鼠兔,下一秒可能会成为狼或金雕等天敌的盘中餐的情景。
成年沙狐几乎一整天都在劳作,它不是在捕猎的路上就是在捕猎,直到晚上才会进洞休息。
母沙狐一般都是要捕捉到4-5只沙鼠才会往回走,这样能保证每只幼崽都能够分到一只鼠兔,避免哄抢。
张学奎见到的这几只小沙狐,应该是趁母沙狐外出捕猎溜出来玩耍的!
这三支小沙狐玩耍一会累了后贴在一起躺下休息,而后又站起来看看某个方向,应该是母沙狐离去的方向,看没有危险也没有母沙狐回来投食,就又继续嬉戏玩耍,它们就这样反复循环地重复这一系列行为,直到母沙狐叼着猎物回来。
母沙狐看到河对面有人,很是谨慎,紧盯着张学奎!
直到感觉没有危险才跑到三只小狐身边,看到母沙狐叼着猎物回来,小沙狐迅速围拢过来,就像幼儿园小朋友在等着阿姨给喂饭。
小沙狐都蹲坐好之后,母沙狐开始分配猎物,它们开心地享受着自己的美味,吃饱就躺在旁边玩闹,直到母沙狐带着三个孩子离开,张学奎才提着水往营房走。
王连长看到他回来,着急的说:“怎么去这么半天?还以为你掉河里了!”
张学奎知道回来晚了,笑嘻嘻的说:“不好意思,连长,咱们稍微晚点吃早饭不碍事吧?我刚才看到一窝小狐狸,特别可爱!所以才回来晚了!”
“嗨!我还以为啥呢!不就是狐狸吗?你没见过?”
“我第一次见狐狸幼崽,毛茸茸的,还挺好看的!要不是颜色不一样,还以为是小狗崽呢!”
连长长叹一声:“哎!现在狼和狐狸都打的差不多了!再这么下去,该闹耗子了!到时候咱们跑马的时候都得小心,这要是马踩进老鼠洞,马腿一折,那就离死期不远了!”
骨折的马,很难复原,一般只有高价值的种马,受伤后会得到精心治疗。其他马匹,即使是军马,在当时的条件下,也只能采取“安乐死”的办法!就是这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