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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舟趴在他身上,闻声恍惚愣神,他慢慢扭过头,嗓音有些沙:“……仅我可见?”
江烬青撑着地板爬起来,伸手去抓茶几上的手机,把谢隐舟翻了个面,跨坐在了他的身上,在手机上捣鼓了两下后转面给谢隐舟看,“仅你可见。播放量一共三十八。”
谢隐舟愣着,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本身就红着的耳朵变得更加鲜艳了些。
这跟公开处刑有什么两样。
如果不是他刚刚闹了一场,把心里的话全都说了,照着之前他那嘴硬生闷气的状态被江烬青发现他一个人默默的看了那个视频三十多遍,不知道得多丢面子。
比他拉着江烬青哭都还丢面子。
“……我才发出去多久啊?你看了三十八遍?”江烬青说着也有一些不可思议,算着时间,他明明刚刚发出去没多久,谢隐舟就从厨房出来找他哭了。
估摸着是视频刚发出去谢隐舟就看到了。
江烬青现在的腰都还是软的,他黯灭手机,扔在了地毯上,轻叹道:“……我不是看不出来你在嘴硬,我之前说不想拍照,也是真的不想拍……”
“我从小就很少拍照,而且严格点来说……我家里那件事爆发起来的转折点也是因为我的照片。听说是江古儒把我小时候的照片夹在了钱包里,有一次应酬,喝醉酒了,原配照顾他的时候发现了那张照片。”
江烬青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我本身就不喜欢拍照,又加上自己的照片引导出了那么多事……所以我心底里对拍照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芥蒂。”
谢隐舟摩挲着他的指骨,忽然想起什么,问:“你爸把你藏在云城,把你妈藏在海城,原配那边应该还在找你们吧?那我们往软件上放的那些照片会不会……”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醍醐灌顶,连忙要起身,却被江烬青摁着胸口又压了回去。
江烬青的表情淡淡的,他仿佛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事,对于他提出来的这个假设一点都不意外。
谢隐舟有些心慌:“那你……”
江烬青仿佛不想提这件事,往后坐了坐,俯下身。
“不是,你……”谢隐舟把他的下巴抬起。
江烬青却又把他的手扒开,阻止了他来阻止自己行动的手。
他始终不说话,很明显想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谢隐舟不是很明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大脑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别的事情,断断续续的卡壳,最后只能抓着江烬青肩头,渐渐的沉溺在温热中。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彻底打消掉谢隐舟对话题的执着。
十多分钟过去,江烬青用手背蹭了嘴唇后才亲吻了他的脸,有预感话题又会重蹈覆辙,于是在谢隐舟再次开口前爬起说:“我去漱口。”
谢隐舟当然是慌忙翻身爬起,追了上去。
两个人挤在一个浴室里,各自拿着各自的漱口杯刷牙漱口,江烬青低着脑袋,而谢隐舟盯着镜子里的他。
浴室里只有放水时的水声和刷牙漱口时的咕噜咕噜声,安静了或许有几十秒,江烬青率先漱完口要走,谢隐舟立马把嘴里的水吐了,迈腿转身拦住了他。
两个人无言对视着。
谢隐舟勾起他的下巴,落了一个吻在他的唇上,两人的鼻尖都缭绕着漱口水和牙膏的气味,清爽香甜,江烬青被他带着抵到了盥洗台,再无挣扎的机会。
谢隐舟的语气不容置辩,“……你对那件事是怎么想的?是原配那边不再追究你们了,还是你破罐子破摔不在乎了?”
江烬青抿着嘴唇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在追究,我也不知道我现在是在破罐子破摔还是怎么……”
谢隐舟忽觉自己的胸腔里那只搏动的软肉有些发紧,轻微酸痛的感觉让他不是很舒服,“……你妈妈和你那个,生物父亲,有告诉你生活上要注意些什么吗?”
江烬青没有直视他,眼睛飘忽地看着浴室的某一个角落,“……有什么能注意的呢。江古儒肯定是希望我不要出风头的,这样他就可以更轻松的把我和他的情人藏起来。我妈……我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说过换了个城市生活后要注意些什么,她也是那个最不应该会说出低调为人的人。她在这场感情里已经疯魔,她不认为自己和那个男人的感情是不耻的,也正是因为这样的观点,江古儒可以轻松的拿捏她,让她心安理得的做一个婚姻之外的第三者。这样毫无怨言的人很难得……偏偏是她。单纯,又可恨。”
江烬青低垂着眼帘,语气低缓,“……我的名字是江古儒取的。在我还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和亲生父亲的感情是被万人唾骂的苟且之情前,我曾问过我妈妈,为什么我叫江烬青。我妈说,是因为我爸想让我长大以后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优秀的人,希望我的力量能够燎原。是给予我厚望,希望我茁壮的意思。”
谢隐舟的眉头轻蹙,他又看到了那熟悉的、渐渐发红发润的眼眶,水气在一点一点缓慢的打湿那漂亮的眼睛,侵占干燥的睫毛。
“……后来我发现他们龌龊的感情,我重新开始审视我名字的意义,江烬青,江烬青……或许根本就没有那么美好的意义,只不过是想烧干净那个长在隐秘之处的青涩的小芽,将他们的罪行用一场大火烧干净。或许让我茁壮成长的那个寓意只是江古儒说给我妈听个开心的,只有她才相信,信江古儒只爱她最爱她。”
谢隐舟轻轻撩开他额前的碎发,亲吻他的眉心,将他抱在怀里,“意义都是人赋予的……那将这个名字就理解为茁壮优秀有什么不好呢。而且就算理解为燎原,你觉不觉得我们的名字很般配呢。隐舟隐舟,隐去水路的行踪。都是销毁痕迹的意思。”
江烬青眨了下眼,问:“……你为什么叫隐舟。”
谢隐舟说:“我家族里字辈到我这里是隐,我大哥叫隐邱,二哥叫隐佑,我叫隐舟。邱是那会儿爷爷给大哥算命取的,第一个孩子,难免重视。佑是奶奶取自庇佑的意思,因为二哥是我爸和我继母在上一段婚姻离婚后才发现怀孕而得来的孩子,奶奶心疼他出生凄凉,和我爸一家人瞒着我妈,给二哥取名打钱。舟么……是我爸随便取的,为了凑韵脚。”
谢隐舟笑了一声,有些苦涩,“要说名字的悲痛,我们也算悲痛到一起了。名字么,一个代号……我们只需要好好生活,到底赋予他什么意义,是我们自己来定。”
江烬青搂着谢隐舟,很用力,他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拥抱,忍不住想将身心全都倚靠在他身上,“我知道我该小心翼翼的做人,像我之前所说的那样做一个有自知之明的过街老鼠。但是我该和我想是两码事……我也想正常的生活,所以我没有拒绝段停薇的拍照和她说想发布到网上的建议。后来在你哄着我拍了那张合照发出去时,我也任其发酵。”
“那种不刻意去做某种事,随心所欲的行为,就是我想要的正常。我本身就不是很爱拍照,偶尔拍,偶尔发到网上,那就是我想追求的正常。当然你不必因为我说我害怕拍照,害怕照片,就规避这件事情……”
江烬青把脑袋埋在谢隐舟的肩头上,湿润的睫毛沾湿了他肩头的衣服,“……我说这些只是借机坦白。坦白我不喜欢拍照的原因,坦白我为什么不喜欢拍照却也不拒绝你们之前和我合照、把我们合照发网上。我只是想告诉你,前后的两种行为并不矛盾,并不是我不爱你了所以才拒绝你。”
谢隐舟低声道:“……我知道了。”
江烬青闷闷地说:“我感觉到了你因为这件事情的内耗。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的误会,请你原谅我之前的纠结,原谅我之前一直拒绝你给我拍照……我感觉你应该能感应到,每一次提关于我家庭的事情我都需要做足心理准备。这种抵触的反应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去抵抗,或许之后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我会渐渐的脱离这一层阴影,我……”
“我知道了,”谢隐舟打断了他的话,言语中的心疼,江烬青听得出来,“……你不用因此感到抱歉。是我过于急切,过于多想,我同样不希望我们之间有误会,以后如果有什么类似的事,我一定会向你直说……不会再一个人纠结。对不起,宝宝。”
江烬青愣了愣,埋在他肩头倏地失笑,“……哦,我也对不起哥哥。”
谢允舟的耳朵贴着他的后颈,像小狗那样去蹭,“……你叫的好僵硬哦。”
江烬青抽了口气,抱着他的肩背摸了摸,“哥哥、舟哥……够声情并茂了吗?”
“一点都不真情实感,”谢隐舟这样正好能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是妄自菲薄,他真的觉得自己这样好像依赖江烬青的大型宠物狗,心甘情愿的,“……你换个称呼。”
江烬青问:“什么。又换啊。”
谢隐舟沉吟。
江烬青想到什么,嘶道:“——daddy不行。”
谢隐舟笑了,“不是daddy,daddy等你在别的场合叫。现在……我要是说出来你不会觉得我变态吧?”
江烬青和他拉开距离,非笑似笑的眯着眼睛看他,像审视,眼底还蕴着几分刚才的红,谢隐舟只看一眼,心里就觉得乱。
江烬青猜不到,皱眉,“……难道比daddy还变态?”
谢隐舟点头,又摇头,“或许……但绝对不占你便宜。”
江烬青勉为其难道:“……好吧,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谢隐舟认真地说:“——puppy。”
江烬青明显顿了下,“……puppy?”
“嗯!”谢隐舟唇角微弯,没给江烬青反应就丝滑地接下了这个称呼,重新紧紧地抱住他。
江烬青傻愣了两秒,随即无可奈何道:“……你怎么乱七八糟的,到底有个准确的定位没?又是daddy又是puppy?”
谢隐舟摸着他的后颈说:“我是百变小舟,可以是daddy也可以是puppy。”
江烬青带着笑意叹气,虽然也是第一次亲口说出这种词汇,但和谢隐舟在一起之后接受度就是莫名的放宽了许多,“……表面daddy,实则puppy是吧?好吧,就听小狗的……小狗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