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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舟转身回客厅,把阳台的门拉上,“我爸说下周五是我爷爷八十大寿,让我请假也务必回去一趟。”
“那是该回去一趟,需要买点礼物什么的带回去吗?”江烬青问。
谢隐舟在他身后的沙发上坐下,膝盖贴着他的胳膊,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该送点什么,平时他们谁的生日我都不用回去,今年可能是因为大寿的原因吧,突然要我回去聚餐。”
“你爷爷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江烬青也是一个没和老人家相处过的人,尽管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好的礼物,但也想尽量帮到谢隐舟。
谢隐舟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摇头:“算了吧,随便买点东西,就当是平常回去探望。”
江烬青愣了愣,“这不合适吧……平时你也不回去给他们贺寿,这好不容易回去一趟也不带点礼物,你爷爷奶奶可能会不高兴?”
谢隐舟看着他,淡笑道:“不高兴就不高兴啊……让更重要的人高兴就行。”
江烬青不明白,“……更重要的人是?”
谢隐舟说:“我继母啊。我大哥二哥。”
江烬青疑惑地望着他,迟疑道:“……你不敬孝,他们就高兴?我倒也能猜到你继母和你两个哥哥的想法,但你正常去给老爷子贺寿……这他们也会不高兴?而且就现在来看你对他们的威胁也不大,还要防着吗?”
谢隐舟说:“要。在他们看来只要我还活着,只要父亲还活着,只要家里的产业还没有彻彻底底的交给我大哥之前,一切皆有可能,如果他们真的不想防着我了,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江烬青有些一言难尽,“你大哥都有孩子了,比你大了快一轮,先你那么多步进入社会,早该在你家公司站稳了脚跟,还怕你?”
谢隐舟嗤笑,“你对他的滤镜有些太大了。”
江烬青眯眼,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转着笔望着他问:“怎么说?”
谢隐舟道:“他本身就不是块好料子,游手好闲,直到他有改正之前一直都是那种纨绔子弟的状态,不过对外包装的还是不错。认真的说,我觉得二哥要比他更适合当继承人,大哥是成家了才开始沉稳的。”
谢隐舟思忖道:“……但是我二哥又不愿意接手家里的产业,他想自己创业,当然目前来看他的选择也是正确的,父亲自然也就没有道理让他割舍……家里那些东西就只能砸在大哥的肩膀上,偏偏他又不是个靠谱的,尽管我经常不在家也知道父亲对他平日的表现不怎么满意。”
江烬青沉吟了半晌,“……你大哥既然都不配位,那你……没有想过争一争么。”
谢隐舟抬手抚摸着他的脑袋,指缝里窜出一挫挫头发,柔软茂密,“我不想争。这也不是过家家,不是那么好争的,就算我大哥是个不靠谱的也要比我不知道早赚了多少人心,他比我多吃了十年多的饭,比我早出来社会十多年,背后还有一个弟弟和母亲在撑腰掌舵,不是我能争的。”
“从我幼时明白自己的生存之道后选择享受当下开始,我就已经放弃了从父亲那里得到认可,放弃从父亲那里分到大利。我的原生家庭要比你好些,但我也和你一样想逃离。”
江烬青把他放在脑袋上的那只手拿下来捏着他的指骨,“……我大概明白你的处境了。”
“我觉得这样生活也挺好,省得被人惦记,”谢隐舟被他抓住了手也不安分,勾着手指头去摸他的脸,“我不像我那两个哥哥,我身后没有靠山。他们不想让我抢了他们的资源,不想让我太过出众,那我就不要,我宁愿活得开心快乐。”
这话说的让江烬青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藏拙还是本身就是个爱自在的人,又或者两者正好结合。
“……你爸爸是一点都不在乎你吗?”江烬青问。
谢隐舟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不是很明白。他那个人……在我看来,他是我们这个家变的逐渐变态的罪魁祸首。”
江烬青在他腿上蹭了一下,抬头,“什么意思?”
谢隐舟捏他的耳朵,“他的控制欲很强,情绪封闭,阴晴不定,没有人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他对谁到底是真心的。我亲生母亲之前的抑郁、现在这个继母的精神病,都是因为他才有的。”
江烬青蹙了下眉头,“……你爸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
谢隐舟瘪嘴,说:“不知道。听说我爷爷年轻时、脑子没那么糊涂之前,是一个脾气非常火爆的人,他这一生就只有我爸一个孩子,尽管现在年纪大了,只能靠着坐轮椅活动,我奶奶在他跟前也非常谨小慎微。我觉得我爸这种性格也可能是原生家庭导致的,更多的……或许有基因遗传。”
江烬青又把他的手拿下来捏指骨玩,“那你算是中了基因彩票?你情绪很稳定,控制欲……我没看出来。”
谢隐舟也不玩他的耳朵了,反手捏着他的手指,也玩他的指骨,“我和我两个哥哥一共三个孩子里,最像我爸的应该是我二哥,不过我二哥只是性格阴沉了些,脾气执拗了些,倒也没有我爸那么扭曲……我大哥以前看不出来像谁,现在更像我继母些,疑心很重,他也是在家庭里饱受摧残最长一个孩子。我可能,一个是中了基因彩票更像我妈妈吧,另一个原因,我觉得应该是我没有在我父亲身边长大,受的影响很小,所以脾气性格并没有我大哥和二哥那么古怪。”
江烬青五根手指都被他捏了个遍,看着他最后在玩弄自己的食指和无名指指根,忍不住道:“你的手指确实比我糙些,为什么?”
谢隐舟轻笑道:“因为我小时候顽皮啊。在我意识到家里人没有人想我好之前,我对待学习还是挺认真的,成绩也不错,意识到之后有一阵我就非常报复性的玩,和班上那些不爱学习的孩子疯跑打闹,一下课就去打篮球,我小学的时候手上就有这些茧子了。现在都薄了不少。”
江烬青没有说话。
谢隐舟捏着他的指骨力道轻了些,“是不是感觉不舒服?我手掌倒是软,你可以捏捏我的手掌。”
他把手摊开,露出自己的手心。
江烬青沉默不言地用双手抓住了他的手,两个拇指交替着缓慢地抚摸着他柔软的手心,很暖很嫩,要比他的指腹上那些薄茧嫩很多,白白的,关节发着粉。
“……有我盼着你好。”江烬青忽然轻声说。
谢隐舟愣了下,“嗯?”
江烬青叹了口气,把他的手牵着贴在了自己的胸口上,仰头说:“……现在有我盼着你好。我希望你可以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希望我的出现能够弥补你曾经缺失的感情。”
谢隐舟怔着,望着他哑口无言了半晌。
心尖上最软的那一部分揪着有些发酸,他眼底因为江烬青变得无比柔和。爱是他这一生追求的课题,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得到真诚的爱,他会无比珍惜这一份感情。
那是曾经他藏在内心深处谁也不知道的愿望。
江烬青的出现,无疑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是弥补他曾经那些苦涩的蜜糖。
心尖酸过后的暖冲上了一股热气,谢隐舟的眼眶有些湿润,喉结滚动了一下,说:“我想抱抱你。”
江烬青大方地展开了自己的双臂,谢隐舟下了沙发,跪在地上紧紧地拥着他,脆弱的眼睛藏进了他的肩膀,热起聚成了水滴落在棉质的布料上,酸暖裹挟着从心脏迸发到喉间。
时间仿佛静止了很久,有一句很想很想说的话呼之欲出,江烬青却仿佛已经感应到,先他一步开口道:“我爱你。”
谢隐舟呼吸猛地一滞,忽然溃不成军,抽噎起来,拥抱的双手收得更紧,将声音都压在了喉腔里,让声调变得又沙又哑,弱到发颤,“我也爱你……”
江烬青拍了拍他的后背,“我知道。等我写完作业,我们一起看你回家的票吧。”
谢隐舟抱了他很久,以前不管怎样他都不会打扰到江烬青学习,他自己不学,但他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像无数家长把孩子的学习放在第一位那样,他绝对不让自己的事情打扰到江烬青。
这次例外的占了他很久的时间。
等江烬青写完作业,时间已经很晚了,洗漱好上床,他捧着手机给谢隐舟看回家的票。
谢隐舟则搂着他的腰睡在他身边,一副很不舍的模样,“……下周没有我在你身边,你被舒硕晨找上了怎么办。”
江烬青闻声意识到这个问题,忽觉难办,“……要不我也请假?”
谢隐舟知道他是不想的,他是安全,也为了让自己放心,才这样说的。
“我让黎延跟着你。”谢隐舟说。
江烬青迟疑,“……他也会打架?”
谢隐舟“嗯”道:“会,不过人多可能打不过……但是也要比你一个人被找麻烦强,就算打不过,他逃跑也是很一流的。你只要跟着他,就不会有问题。”
江烬青踟蹰点头,“好。”
谢隐舟就是能带给人一种无以言表的安全感,哪怕只是简单安排,也让江烬青信服依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