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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烬青受宠若惊,他捧着那本笔记翻了一下,密密麻麻全是谢隐舟的笔迹,写得工整漂亮,有些地方还用红笔标注了。
“……所以你今天认真听课了的?”江烬青抬头看着他。
谢隐舟抬了抬下巴,挑眉说:“不认真听课怎么给你记笔记。你的烧什么时候退的。”
今天一天江烬青都没有给他发信息,谢隐舟原本想着主动关心一下,但又害怕自己打扰到他休息,回来的路上都还提心吊胆,怕他又抱着侥幸心理不吃药,把自己烧昏过去。
江烬青说:“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就退烧了。”
他发过汗,中午随便点了一碗面条,商家抠抠搜搜的,分量不多,倒也吃完了,大病一场后现在看起来很虚弱。
“再量一下体温吧,体温计在哪。”谢隐舟问。
江烬青还捧着那本笔记,爱不释手,“在我房间。”
于是谢隐舟去他房间找来体温计让他量,江烬青在沙发上坐着好好量体温,把笔记本放在腿上反复观摩,发现他连老曲的课都认真听了记了巨多笔记,重要的不重要的全写了,心里一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谢隐舟真是个很好的人。
江烬青说:“你的字挺好看的,练过吧。”
“对啊。小学的时候写字很难看,班主任是语文老师,看不惯我的狗爬字,连带着好几个写字差的同学都被他布置了字帖的作业,说谁先把字练好,谁就可以早一点不写这多余的作业,我就发愤图强练啊。今晚不在你家开火,按照昨天的约定,这周去我家吃饭,昨天有冷饭冷菜的,你量好体温就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过去吧。”
谢隐舟整理了一下他睡衣的领子,“换了一套睡衣?”
“嗯。中午发了汗,穿着不舒服。就图案不一样你也发现了?”江烬青扯着自己的衣摆看了看。
“你要带一套睡衣去吗?你要带什么跟我说,我去帮你收拾吧。”谢隐舟说。
本也不好麻烦别人帮自己收拾什么东西,但是现在江烬青确实是没空,犹豫了一下说:“……就,带一套睡衣,一套校服,两条,不,三条内裤吧,睡衣和内裤是放在同一面的,在左边,作业什么的我都放在我书包里的,到时候把书包拿走就行,其他的……帮我把平板塞进书包吧,平板放在我床头柜上的。麻烦了。”
谢隐舟嗤笑:“怪客气。”
他转头走进房间帮江烬青收拾东西,江烬青掐着时间,十分钟后抽出体温计看了一下,三十六度八。
谢隐舟行动利落,很快就提着一个书包和一个口袋出来了,“体温多少?”
“三十六度八。”江烬青说。
谢隐舟凑近,把书包和口袋放在沙发上,非要亲自过目,亲眼看到了度数一分不差之后才信,“好。你要不要换身衣服?”
江烬青起身去换衣服,嘴里嘟囔着:“你现在是真的一点都不信我了?”
谢隐舟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可不是狼来了里面的村民还要等你忽悠我三次。”
江烬青换衣服没关门,声音从卧室那边传出来,“我哪有忽悠你……”
谢隐舟道:“说好了回来自己知道喝药的,结果没有喝,这不算忽悠我?”
江烬青苍白辩驳:“……我是真没有想到以前都能熬过来,这次会越熬越严重。”
“那为什么以前都能熬过来,这次会越熬越严重,有没有可能是你经常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做一回事,然后他这次对你的漠视做出了抗议?”谢隐舟问。
江烬青有力辩解:“才不是!是因为最近我一个人生活,生活习惯不是很好,吃的很多东西都没营养,又难吃,就因为这些抵抗力才下降了。”
“那你爸妈也是心大,怎么就能放心把你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单独扔在云城来一个人生活。”谢隐舟道。
江烬青换好衣服,脚步还略有些漂浮的走出来,“……人总要学会独立的。这是一个过程你懂不懂,你一个人生活,最开始不也有一个过程么,我就正好在这个过程里啊,哪有一下子就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的。”
“我可没你牛逼,”谢隐舟一个肩膀背一个书包,手上提着口袋,跟着江烬青去玄关换鞋,“我虽然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一个人生活了,但家里起码请了个阿姨在照顾我。你虽然看起来老大不小个人了,成年了,自理能力却一塌糊涂,让孩子独立也不是这个独立法啊……你现在跟我小学三年级可能有的比。”
江烬青:“……”
他弯腰穿鞋,没好气道:“……是啊,要不我叫你舟哥呢。”
“是啊,”谢隐舟依旧顺杆爬,穿好鞋重新提起口袋,“长兄如父啊,以后就只能我来照顾你了。”
江烬青没想到他这么会占便宜,系好鞋带扭过头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脸,还给自己抬辈分。”
谢隐舟被骂了反而乐呵呵:“不要脸。”
江烬青系好鞋带起身开门,谢隐舟走在他身后,刚跨出门槛,前面的人就身形一晃,身体撞了他一下才站稳。
谢隐舟被他撞得闷哼一声,稳如泰山,见怪不怪了,“你太虚了,江烬青。”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别人说自己虚。
江烬青扶稳门把手放,微微皱眉嗔怪道:“……我这是生病了。”
“好好好,生病了,小少爷身娇体弱的,”谢隐舟笑着帮他把门关上,“小少爷帮忙按一下电梯,我也是没手,不然可不得把你背回云城观邸,怪怕外面的风把你吹跑的。”
听着谢隐舟越说越过,江烬青走进电梯,颇为无奈:“舟哥,我只是生病了,不是真的柔弱不能自理。”
这一声哥叫得谢隐舟身心舒畅,沦为搬运工也无怨无悔,“我可没夸大其词,眼见着要开始降温了,今天一天都阴天呢,外面一直在吹大风。”
江烬青至此还不以为意,直到和谢隐舟出了门才略感到有些不对。
风吹的有些猖狂了。
不过还能撑。
再到两人走到紫云庭和云城观邸之间唯一的马路时,或许是路口地段的原因,风力更大了,江烬青真的有一种自己要被吹跑的感觉,再是嘴硬也硬不下去了,求生本能让他揪住了谢隐舟的衣角,忍不住问:“……这是在刮台风吗?”
谢隐舟感觉自己的衣角有些重,低头看了一眼,没再调侃他:“这里哪里有台风。今天报了强风预警,晚上可能有暴雨。”
“……那该凉快了。”江烬青被风吹得睁不开眼,过马路的时候一个劲儿往谢隐舟身侧躲。
“别拽着我衣角了,你搂着我腰吧,我身上东西重,抱着我保管你吹不跑。”谢隐舟一边说一边抬起空闲的那一只手,没给江烬青犹豫的时间,将他搂进怀里牢牢固住。
江烬青被风吹的一句话都说不出,直到走进小区,有了建筑的遮挡才松出一口气,“……口袋给我提吧,说不定还能增加一下我现在的重量。”
“你不是不够重,你是大病初愈身子虚,站不稳,”谢隐舟闷闷笑,江烬青贴他太近,能从自己的胸腔感受到他的胸腔的嗡鸣,“你要是再提个东西更站不稳。”
“……倒也没有到那种地步。”江烬青说。
谢隐舟对此只有一个评价:“当局者迷。”
江烬青:“……”
历经狂风,两人回到了谢隐舟的家,隔绝了外面的恶劣天气,这个屋子成为了最温暖的避风港。
谢隐舟把他安置在沙发上,然后去厨房开始做晚饭,江烬青翻着他的笔记,发现他还给自己记了今天的作业,学习之心熊熊燃烧,就算生病也没有将它搁置,于是在谢隐舟做饭的时间他便一头扑在作业里,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等谢隐舟把饭菜都弄好了,来叫江烬青吃饭的时候才看到自己再三叮嘱在沙发上好好休息的人,现在正光着脚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写作业。
谢隐舟叉腰不言,盯了他十几秒后,到底还是没有开口扰乱江烬青写作业的思路,抽了一个抱枕递到他身边,顺带用手背摸了一下他的脚背,温度和今天早上他摸江烬青的额头时的差距堪比冰火两重天。
江烬青吓了一跳,回过神:“啊……饭做好了吗?”
谢隐舟蹲在他身边,气定神闲地不答反问:“你明天还要请假吗?”
江烬青看了一下那个放在脚边的抱枕,不明所以,“……不吧。今天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应该就彻底好了。”
谢隐舟神情淡淡,只伸出一根手指着他身下,语气也淡:“但是我看你现在好像觉得今天病的不够严重的样子。”
江烬青:“……”
他看了看自己的坐姿,恍然想起了谢隐舟去厨房之前叮嘱他的话,连忙手脚并用站起来,又因为腿麻哎哟哎哟地跪回去,扑进了谢隐舟的怀里。
他的腿脚只要是和地板亲密接触过的地方全都是冰的,谢隐舟摸了一下,心情复杂地长叹一声,“……少爷,吃饭吧。”
江烬青被他扶起,一瘸一拐地去吃饭,拖鞋还是谢隐舟走到一半想起来回去给他捡来的,忍不住夸:“好学生就是废暖忘食啊。”
江烬青不好意思地撑着桌子把鞋子穿上,和他有来有往:“……你成语还会举一反三,也很不错。”
此时此刻谢隐舟有个很强烈的错觉。
——他感觉自己真的像一个老父亲在养一个只会学习的傻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