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果 第7章 七

这几天给傅晏关公寓里，他快霉得发慌。他倒也不是没有自己的事做，只是他的确更盼望看到晴天。

总算被他等来了。这天早上还阴云密布，中午便开始逐渐放晴。他把碗筷锅子都洗干净沥水，对即将要睡午觉的兰封说他要出门一趟。

“你的脚没关系吗？”“我要让我的脚知道谁才是身体的主人。”

离谱。

傅晏补了一句：“我出门骑共享电动，去透透气。”

“那好，你注意安全。”

兰封由着他去了，先上楼睡了个午觉，他一般午觉睡不长久，醒来打开手机，发现傅晏给他发了很多条消息。

往下一划基本都是照片，看得出傅晏是一路上遛到哪就跟他分享到哪。

奶茶店的小狸花，路边的酢浆草，天空和云，摇着尾巴的博美，戴着头盔的自拍，绑在一辆粉色电动车的把手的气球。

-专心开车

-蛙趣，兰封你看我发现了什么

傅晏发来一条视频。兰封以为有什么呢，一看，是人家在投放共享电动车。

-好帅！

-给个解释，看不懂你在说哪部分

-像滑滑梯一样！

兰封明白了。视频里那个投放电动车的阿叔，把轻型载货车停在人行道旁，将载来的电动车一辆一辆地骑下来，再整齐地摆到停放点。车尾处搭了个类似滑梯一样的铁梯子，阿叔就是这样把电动车从车厢带下来的。

-羡慕就去问问人家招不招兼职

-有你这句鼓励我就去问了

-回来了，阿叔说我这身板吃不了苦的，叫我别捣乱，说不招大学生暑假工

-搁我小时候我根本想不到还有这种职业啊啊啊啊，滑滑梯都能当职业太好了

-太好了，长大后发现这份职业都轮不到自己干

-……

-服啦

-你小的时候就那么刻薄吗

傅晏一想不对，这不是他早就知道的事吗？

-是啊，我以前管我这样叫足够现实

只是兰封后来一想，其实他也没多现实。

尤其是现在跟傅晏一块待久了更有这种感觉。

-我不信了，那你小时候被问长大想做什么，你怎么答的

-你不会回答说我被没这样问过吧

-我说看书或学数学，接着又被问是想做数学老师还是数学家，我说这么大的事轮不到我决定

-……我要是问你话的那个大人，此刻我已经满头汗了

-我小时候的观点就是那样的

-你这观点是渡过什么劫之后悟出来的吗？

-我看我身边的榜样知道的

-我记得你小时候说过你最崇拜的人是你的妈妈

-就是她啊

-我先把车还了，外面好晒好热，我找家店坐会儿，你继续讲

明苏于兰封而言是很特别的人。可以这么说，兰封回顾自己在塑造对世界、对人生等的观念的时候想起，有太多人来到过他的身边，给过他不少影响和思考，明苏是最主要的一位。

甚至很多时候，兰封觉得明苏不是凡人。

这句话听上去像夸奖，既是，也不是。明苏曾带着他在不配位的环境里待过一段时间。

她离婚前，被兰封撞见过一次她与前夫激烈的争吵，准确来说是那个男人对明苏单方面的辱骂。兰封几乎以为那个人要对明苏动手，他当时没在想什么，只是冲上去想挡在明苏前面，必要时就直接回击。

明苏没理那个男人，趁机牵着他离开家。

他刚刚极冷静，可这会儿脑子里变得很乱，他心想妈妈会跟那人离婚吧，但是房子是那人买的。无所谓，以后轮到他来买房子，买到傅晏的邻居家或者对门，不知道妈妈喜欢什么样的房子……

“好香啊。”明苏牵着他走在傍晚的步行街，她张望着香味的源头，“什么时候新开的面包店呀。小封，我们进去看看。”

明苏挑好了自己想吃的，问兰封有没有想要的。

-这事我有印象，我记得我拿着根淀粉肠就进了这家面包店，正好撞见你们

-兰阿姨还请我吃了一个蜂蜜小面包

-服了，这事我也记得

-回去看看有没有蜂蜜小面包买

-我记得你家不在步行街那边，怎么跑那里去了

-我也不记得了，可能是想去逛逛书店，顺便去步行街买淀粉肠

-你那时淀粉肠是不是掉了来着

-哪有。你记的是什么东西

-我靠，我刚买的脆骨肠真掉了，我心碎了

老板问傅晏要不要再给他夹一条，傅晏说好，又扫了码。

“我的意思是不收你钱再给你一条来着。”阿姨笑笑。

傅晏也笑：“谢谢阿姨，没事，我付过去了。”

他走出便利店，见兰封只回了个白展堂尴尬不失礼貌表情包，想都想得到隔着屏幕兰封都要笑疯了。

-禁止某兰姓男子随意使用言出法随技能

-好好笑，过去的肠掉在了现在的地上

-明明是你记忆错乱！！这不是我的过去

-没关系，是你的现在啊

-没关系，真成了我的过去了

-没关系，那我接着讲了

傅晏发了个“请讲”的表情包。

他偶然抬头，被阳光刺得有些睁不开眼，索性把眼闭上。

耳边响着音乐，间或夹杂车辆驰过的声音，电动车锁车的声音。

他再度睁眼，迎上绿意盎然的树叶，他有些恍惚。

仿佛在无言中迎来一场心灵的新生。

兰封坐在傅晏平时的老位置，他明白为什么傅晏那么爱看窗外。

对面楼栋有一户养了猫，那户人封了窗，还拉了窗帘，但猫从窗帘底下钻了出来，张望着。

莫名地与猫对上视线。这就是兰封以前很想实现的一件事，跑到窗前就能看见傅晏。

以前的心情并没有太影响到现在的兰封，他注视着心里那份隐隐涌动的感触，过去的他留给如今的他的，各种好的期许与警告一般的训诫。兰封都没有去捡起。

他愿意着眼于此身，他深知此刻是新的，不为过去和未来服务。

兰封看着那只小猫又钻回了窗帘背后。

-不是说要聊吗，怎么不见人了

-你现在人在哪？我去找你

-我不知道我在哪，我到处乱逛，越逛越远且偏。我看到有几户人家在门口用花盆种菜

-你发个定位来

兰封很想见他，不为弥补过去不为着想未来，想见他只是想见他。

傅晏打了个电话过来。

“我本来想找家小店坐坐，一路走都没找到，”傅晏边走边说，“我有些迷路了。不管了，我先走走看。”

“所以叫你发个定位给我啊。”兰封说。

“行，我发个给你……等等。”傅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的天，这里居然有家猫咖。我进去了。”

“哪一家？”

兰封一看导航发现傅晏都跑出公寓八公里之外了，他也是佩服，索性打车过去。

下午了，但太阳依旧挺晒。

车里放的歌是一首粤语老歌，与情有关。兰封可以说是从小听到大。明苏也喜欢这首歌。

但兰封这会儿才对这首歌从心底有了感触。他单手支着侧脸，望向车窗外，不自觉跟着旋律哼起调来。

他想找机会跟明苏聊聊这首歌。

不过眼下是他要跟傅晏聊一聊之还没开聊的话题，明苏给他的感触。

司机跟兰封说得自己走进去。兰封便下车，抬头看见真有一个猫狗咖的牌子，写着“右转五十米即到”。

挺神奇的。他本来都做好计划睡过午觉就学习的。

结果他一起床就和傅晏聊了一阵，此时人都已经到了傅晏的附近。

他看到傅晏还特意在门口等他，正欲迈步，又有来电了。

“妈。”兰封将听筒贴在耳朵，看见傅晏对他招手笑，他也笑。

“听得出你心情很好。”明苏听起来也是心情很好的样子，“是有什么事吗？还是说并没有什么事。”

“嗯……算是不错的事。”兰封心想，夕阳洒在他面前的人的脸上，傅晏的脸都晒得有些红，空气很好，气温也好，什么都好。

到底是外在的事物好，才让他心情好，还是说因他心情好，于是什么都变好了。他不得而知。

“你自己一个人吗？还是和小晏在一块。”

“和他在一块。”兰封说。

“我就猜到。”电话那头的人轻笑着。

“今天和他聊起了你。”兰封由着傅晏以他为轴绕着他转，他空出的另一只耳朵在听傅晏轻声唱“氹氹转，菊花园“*。

傅晏想不起来歌词了，后面以哼调调续上。

“我吗？”明苏说，“我也是你开心的一个理由呀。”

“嗯……不好说。”兰封难得想在明苏面前开开玩笑，“我不清楚是我自己内心本来就持有这一份愉悦，还是说我是被外界原因影响到了。”

明苏的笑声从话筒传来。

“那我反问一下哦，是因为和小晏一起聊我而开心，还是因为和小晏聊天，同时聊到我了而开心呢？”

兰封忍俊不禁，他和面前的傅晏对上视线。

“硬要把我的心情转换成语言描述的话，准确来说，和我很大可能是喜欢上了的人，聊起在我小时候教会我如何开心的人，这让我觉得很奇妙。”

感谢支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