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着几天,奇峰镇上流通着关于齐鸥的负面流言。
“哎哎,听说了吗?那潮岳楼的楼主,本来带着一个披着长头发的公子哥一同来的,还送了人家同款扇子,结果现在就他一个人回来了,也不知道哄骗着人家去哪了。”
“是啊,居然是骗贼窝里去啦?”
“可不是嘛,这齐楼主还是个汉人,汉人专在这大漠里骗汉人哪?”
“不对不对,据说啊,齐楼主是因为潮岳楼武功秘籍被狮原宗盗了,特意来查的,他带着的那个长发公子是帮忙一起查的——所以依我看啊,他叫帮手来,结果发现打不过人家狮原宗,就把人家卖了,自己独善其身!”
……
本来,狮原宗老林宗主看着这个“下套”计划时,皱起了眉头,似有迟疑之色,道是市井流言过于微不足道,像是孩童之计。
大师兄当时对这个“下套”说的是,会让齐鸥亲自出动找他。
我那时候也质疑过,问他哪来的底气,放出自己被抛弃在狮原宗这种卖惨一样的消息,去赌齐鸥会不会出手。
“就凭他送你折扇吗?”我说,“虽然他承认只给你一个人的,但你要跟这么一个……狠起来算计整个江湖的狠人,讲感情?赌他念及绿苑的旧情,来找你?”
尽管,齐鸥算得上是师父的故人,当年友谊小船划了很远。但是,那会儿我觉得大师兄还是太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和一个大阴谋家,大抵是讲不得感情的。
但大师兄反而奇怪地看着我,“我要他的感情干嘛?”
“嗯?”
“弟弟,之前齐鸥打狮原宗的主意,也要找个旗号,号召大家一起上。之后,大家因为他被抓了,事情也没有被披露出来,直到现在我们理清楚了事情……而我呢,可是被他亲自带进城的。”他眨了眨眼睛,“从镖局到奇峰镇的路上,可有不少人看着,而我恰好,打扮得还挺有特色。”
“……你想说什么?”
“我不赌他的感情。”他坦然地,“我在报复。”
报复这个字眼,和赌差了十万八千里。
赌,是不确定能不能,变数在于齐鸥。而报复,是决心,不是齐鸥能自主决定的。
“他必须得入局。”
他说,齐鸥之前算计了他,强行把他塞到了棋盘上,让他入局,把他当棋子想着他和狮原宗拼个两败俱伤。他得报复回去,也强行让齐鸥入局。
我跟他说:“他那不也没算计成功吗?”
“那也是算计了,我小心眼。”
“……”
“那有这么好的事,他算计了我,我还不计较。”他轻声笑了笑,“真当我是冤种圣父了?”
这下我倒是知道了,圣父也有“黑圣父”这个子分类的。
观察镇上几日后,老林宗主和狮原宗一众人惊讶地发现,镇子上越来越多潮岳楼的人冒了出来,如雨后春笋。
这些人到处打听流言来源,向人民询问情况。
我想,齐鸥就算是个大阴谋家,也是个注重名声的大阴谋家。毕竟,他宣称镇派秘籍被盗的苦主,让热心的正道人士前往大漠,从而实现他计划的一切前提,都是他得是个值得帮助的,正道侠士。
而不是哄骗、抛弃同行者的小人。
因此,即使是市井之语,他也必须要行动。否则,流言传出去后,齐楼主撬动他人行动的根基,就会被动摇。正道侠士们会思考,在他们好心前来相助时,这个人也同样地,会在面对狮原宗强势攻势时,把他们卖了,就像卖了绿苑首席一样。
——哪怕这不是真的。
不过,潮岳楼算计狮原宗时,泼的不就是这一盆脏水吗?
狮原宗最初还担忧齐鸥会不会直接杀人灭口,把说散播谣言的人清除。
但大师兄跟他们说,不要低估了语言的传播。人海茫茫,齐鸥再有通天的本事,又怎么能知晓全部听到过这些话的人?如若他直接把这范围里的人们都杀了,宁杀错不放过,那可就造成了一桩大屠杀案件,到时候滥杀无辜这顶帽子扣在他脑袋上,摘都摘不下来。
“再说了,他不敢。”大师兄说这话的时候,轻轻缓缓地展开齐鸥所赠的折扇,白玉扇上水浪似流光,衬出他笑意浅浅的模样,“他不敢赌,我还会不会活着。”
是了,齐鸥甚至还找不到他的踪迹,不能确定他是死是活。
而这个局里的根基,就是我师兄。流言中,齐鸥哄骗利用最后抛弃的苦主,是绿苑的首席大弟子,我的大师兄。
如果我师兄死了,那一切尚还好说,齐鸥多花点功夫处理一下流言蜚语,或者伪造证据洗白自己和潮岳楼,再多栽赃几个势力,就把水搅浑了。
但他不敢确定的是,我师兄到底是死是活。
要是还活着的话,他去做这一切,无论是辩白、栽赃,或者洗白潮岳楼的行为,只要我师兄作为当事人,出来指责他一句“骗子”,他辛苦铸造的楼阁就轰然倒塌。
他甚至不能确定,这流言的源头,会不会包括了我的师兄。
故而,齐鸥一切行动的前提,得是找到我师兄的踪迹。
潮岳楼的人,也就自然而然地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了。
“现在,他们找不到我,很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