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小巷往集市的方向走,刚拐过街角,喧闹的人声便如潮水般涌来,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摊子,卖花的阿婆竹篮里插着,粉的,黄的,红的……各色绢花。糖画师傅手里的铜勺板子上流转,转眼间便画出一只小动物,引得围在旁边的孩童们惊呼连连,还有卖糖葫芦的小贩扛着草靶子,红的透亮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在太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
姜辞忧看的眼睛都直了,拉着柳苏木的手就往卖花摊子跑。“小木头你看这个!”她拿起一支粉白的海棠绢花,在柳苏木耳边比了比,“哈哈哈,衬得你皮肤更好白,”柳苏木笑着接过,又替姜辞忧选了支鹅黄色的迎春,别在她发间:“我们辞忧戴这个才好看,明媚。”
“小公子真有眼光呀,这支簪子确实很您的娘子。”卖花阿婆称赞道。
柳苏木从姜辞忧手帕里拿出碎银子递给阿婆:“谢谢阿婆。”等走远了,姜辞忧摸了摸发间的绢花开口:“你拿我的银子给我买东西,哼!还有我不是你的娘子。”说完跑开。
“迟早都是。”柳苏木将海棠花放进袖口里,快步追上姜辞忧。
俩人又去买了面具,姜辞忧挑了个绘着狐狸纹样的,柳苏木则选了个素净的云纹款,刚把面具揣进怀里,姜辞忧就被糖葫芦的香气勾住了脚步,拉着柳苏木跑到摊子前,喊道:“老板,要两串糖葫芦!”
老板笑着递过两串糖葫芦,姜辞忧咬下一口,酸甜的滋味在嘴中散开,她眯起眼睛,满足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外面的糖葫芦好吃,比往常你和哥哥带给我的都要好吃。”柳苏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眼底满是温柔,自己也咬了一颗,慢慢嚼着。
两人正边走边吃,忽然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议论声,围了不少人。“去看看!”姜辞忧眼睛一亮拉着柳苏木就往人群里挤,柳苏木怕她被挤到,下意识张开双臂,把她护在怀里,像是护着珍宝似的,尽量替她挡开周围的人,慢慢往里挪。
挤到前面,两人才看清,人群中间站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男子,那长衫料子看着就极好,袖口边缘秀着细密的金线花纹,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小公子生得面如冠玉,眉是弯弯的柳眉,眼是澄澈的杏眼,好看的不像男子到像是位小娘子。只是此刻白皙的脸颊涨的通红,那双明净的眼睛里满是焦急。
“看这模样,不像是会缺钱的人啊,怎么会吃了东西付不起钱?”
“听说是外地来的,可能没带够碎银子?”
“那也不能吃霸王餐啊,老板也不容易。”
“……”
周围的议论声断断续续传到姜辞忧耳朵里,她大概明白了情况。
—这小公子吃了旁边馄炖摊的馄炖,付钱时却发现没带够银子,被老板拦着不让走,周围人都围过来看热闹。
姜辞忧看着小公子窘迫的模样,又瞧着他生的好看,心里的同情心顿时涌来上来。她拉了拉柳苏木的衣袖,示意他稍等,自己则从袖口里掏出那个包着银子的手帕,从中取了足够的碎银子,快步走到馄炖摊老板前,笑着说:“老板,这位公子的钱,我替他付了。”
老板愣了一下,看了看姜辞忧,又看了看旁边的小公子,随即笑着点头:“好勒!姑娘真是好心人!“
没有热闹可看大家也就慢慢散去。柳苏木蹙着眉头站到姜辞忧旁边紧盯着发呆的男子。
姜辞忧将银子递给老板后,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小公子,“你没事吧?”
小公子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走上前,对着姜辞忧拱手,声音带着一丝感激,还有些没褪去的窘迫:“刚才多想姑娘解围,在下承允,敢问姑娘芳名?来日也好报答姑娘今日之善举。”
姜辞忧笑着摆手:“举手之劳而已,不用这么客气。我叫姜辞忧,这是我弟弟柳苏木。”
柳苏木也上前,对着承允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承允听到“姜辞忧”三个字,眼睛猛的亮起来,脸上的窘迫瞬间被惊喜取代,他往前凑了半步,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你就是姜辞忧!?”
柳苏木向皱着眉头向前一步挡在姜辞忧身前。
姜辞忧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弄得一愣,疑惑的从柳苏木身后探出头:“是啊,怎么了?”
承允刚想开口,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两个急促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是他的两个小厮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那两个小厮穿着青色的短打,跑的满头大汗,跑到承允身边,也顾不上喘气,连忙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承允的表情随着小厮的话慢慢变了,从之前的惊喜变成了几分凝重,他皱了皱眉,点了点头,随即又转头看向姜辞忧,脸上重新露出歉意的笑容:“姜姑娘,柳公子,实在抱歉,家中出了点急事,在下得先离开了,今日多谢姜姑娘解围,这份恩情,承允记下了,改日必定登门道谢。”
姜辞忧看着他焦急的模样,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赶紧去忙吧,别耽误了事情。”
承允又对着两人拱了拱手,才跟着两个小厮匆匆离开,蓝色的长衫很快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踪影。
姜辞忧看着他离开的方向,有些疑惑地挠挠头:“他怎么一听到我名字怎么惊讶啊?”
柳苏木也有些不解,心中想着等回府了,排人去查探一番。但还是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也许是听过你的名字吧,别想了,我们不是还要去买糖面人吗?”
姜辞忧一听“糖面人”,立刻把刚才的疑惑抛到脑后,拉着柳苏木的手就往巷子里的糖人摊去,“老板,要一个小猪糖画。”
“再要一个凤凰。”柳苏木刚话落,这时声后传来两道急促的脚步声。
“少爷!小姐!可算找到你们了!”书粼扶着墙喘气,诗锦则跑得发髻都有些松了,两人皆是一脸惶恐,“老爷让你们即刻回府。”
姜辞忧的手顿在半空,糖丝凝结的凤凰还没成形。她侧过头看柳苏木,眼尾弯了弯,带着点狡黠:“我就不去了,你快回去吧,免得柳伯父又罚你抄书。”
柳苏木到是不怕,自己经常出府,只是这次没有带上护卫还偷偷将姜辞忧带出府了,回府后应该不止抄书父亲还会罚自己去跪祠堂,毕竟父亲很疼小辞忧。
本来柳苏木想逗一逗姜辞忧,让她和自己一起回府,还未开口,就见诗锦往前迈了半步,拦在她身前,声音却低了几分:“姜小姐,您也得去—姜将军,也在柳府。
“姜将军”三个字像块冰,“咚”地砸在两人的心头,方才还带着笑意的两张脸瞬间僵住,姜辞忧攥着柳苏木衣袖的手猛的收紧,两人脑子里只剩下同一个念头:完蛋,姜伯父/爹爹怎么来了。
她们哪会知道,姜将军今日递了拜帖,本来是带着宫里送来的那盒嵌宝金钗,来和柳将军商量主意的,宫里这只金钗是皇帝有意暗示姜将军,想让姜小姐嫁入皇家。
本想商议让她们婚事提前,就当不明白皇帝的意思,毕竟他是武将,装傻很在行。
谁料她们两人竟然敢偷偷溜出府去。
回道柳府时,柳苏木休憩的水轩居外跪了一片人,丫鬟小厮们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喘。姜辞忧跟着柳苏木往里走,绣鞋踩在青石板上,没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她能感觉到厅内传来的气压,两人索性都垂着头,垮着肩往里挪,连抬头看一眼正厅方向的勇气都没有。
“姜辞忧!”
姜将军的声音冷的像淬了冰,起身准备好好教训教训这两人。
姜辞忧听到父亲的声音,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战战兢兢道:“爹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会偷偷出府,从明日开始我就乖乖在闺阁里绣花,弹琴,练字,我会乖的,爹爹。”
跪在一边的柳苏木正准备开口帮她求情,就见柳将军放下茶杯站起来拉住姜将军坐下,“大哥,何必如此动气,小姑娘贪玩是很正常的事,这事肯定是我家小子串掇的,快坐下消消气。”
然后挥手让外面跪着的丫鬟小厮都下去。
“贤弟!这次肯定是娮娮的主意,如今都敢如此大胆了,现在不好好管教日后可不得翻天!”
“孩子还小,要慢慢教,大哥莫急,我来问问小辞忧。”
柳将军将姜辞忧和柳苏木从地上拉起来,问:“出府好玩吗?日后可不能这样了。”
两人抬头瞧了一眼姜将军的脸色,见脸上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两人心里都悄悄松了口气,赶紧低头小声回话:“知道了,父亲/柳伯父。”
“出去没遇见什么人吧?小辞忧是我定好了的儿媳妇,可不能被别人拐走了。”
姜辞忧见自己不用被罚了,心情好了不少,笑眯眯地回答:“柳伯父放心,没有的,我一直都和柳弟弟在一起,不过。”姜辞忧想到刚刚遇见的那位好看的男子。接着说:“回府前,遇见了一位自称承允的男子听到我的名字,他的反应好像认识我,可是我好像不认识他,爹爹和柳伯父认识吗?”
高位上的两位父亲对视一眼,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