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还有这样的事?”贵妃娘娘意外:“我以为像她这样的人,一门心思都是怎么上位,不会做这么蠢的事。”
听完安然的话,贵妃娘娘说道。
像鹂妃这样的人,可以在下毒一事即将暴露之时舍弃她最亲近的一个宫女,不择手段冷情冷性才该是她的性格底色。
没想到……她可以将这么明显的弱点交给这么不靠谱的一个男人。
被安然三两句话就骗了的李公子,居然是一位心狠手辣的女子的心上人。
不过转念一想,贵妃又畅快笑道:“可算被揪住尾巴了,看我不得借机好生敲打她一番,小安然,干的不错!”
安然却觉得,她的表姑似乎并不想抓住这个可以借机发难的机会。
尽管表姑骂了鹂妃很多次,又咬牙切齿恨不得鹂妃立刻倒霉,可真到这个时候,贵妃娘娘却没有要从她这里拿走证物的意思。
这是为什么?表姑并非纯善的性子,鹂妃下毒一事应当已经触犯到她的底线,为什么选择忍耐?
安然不解,但又不能表现在脸上,只能心底暗暗思索。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皇后看了安然一眼,然后轻轻一推贵妃娘娘,"恰好想起来,我宫中送来的异域花种这几日培育出花苞了,你不是一直感兴趣?去看看吧,喜欢的就拿回来养着。"
贵妃娘娘意外好说话地起了身,悠悠叹了口气,看看安然,又看看皇后,权当听不懂支开她的意思:“行,看我不得全部给薅回来。”
说罢带着宫女往外走。
皇后看着贵妃娘娘的背影:“本就是你要才种的,尽管挑喜欢的。”
安然看着两位宫中的主子,若有所思。
“那方帕子,”皇后说话,唤回安然神思:“给我吧。”
皇后要这方帕子?莫不是……
看过皇后与表姑之间的相处方式,安然觉得自己这猜测**不离十。
她给得很干脆:“您是为了表姑么?”
皇后接过帕子收好,淡淡反问:“你拿这方帕子进来,不也是为了琛琛?”
虽早已有所猜测,可皇后证实了,安然还是忍不住说:“您与表姑交情甚笃。”
皇后低眉压眼:“可不止是……”
安然没听清:“什么?”
皇后的神色收敛得很快,不出一刹那,就又是无波无澜八风不动的模样:“无事,多谢你。”
安然却不觉得有什么好谢的,若真有,也应当是她感谢皇后:“您替安然做了想做之事,自应安然谢您。”
“想做之事”,鹂妃用毒一事,触碰到了安然的底线,显然也触碰到了皇后的底线。
若非此事,一个娘娘的私情,安然没有兴趣去探究。
皇后的目光看向窗外,那里有贵妃娘娘亲手种下的两棵小树苗,树苗种得太近了,根本活不了太久,可贵妃娘娘向来任性,就是要它们枝叶交缠。
“她很好。或许不忍心,也不屑于用这种私情动手,但我不一样。”
皇后的声音依然平静,好像说的事都是寻常:“我可以。所以安然,我发现,你实际和我是一路人。”
安然的眼睫轻轻扑了一下,像是被窗外刺眼的阳光灼了眼。
她仍然脊背挺直地坐着,神色如常,似乎听到皇后的话与听到绮绣楼的经营汇报并无不同。
片刻后,她慢慢说:“您说的很对。”
安然想,没什么不对的,简直再中肯不过。
表面光风霁月的安相嫡女,其实并没有那么好。那些相信她心性纯良,为谦谦世家女典范的人不在少数,可安然每次听到那些褒扬,心中都掠过一丝陌生。
仿佛他们交口称赞的是另一个人,另一个和她同名同姓的"安然",而不是她自己。
内心深处,一但有人触碰到安然的原则,那么那个人的私情也好,大义也罢,没什么是不可以将其作为把柄的。
要不择手段。
很多时候,安然不会对自己有不好的情绪,那些人的褒贬她向来当一阵可有可无的风。可是今天,看到皇后和贵妃娘娘,难得自省的这一刻,她却突然想到了沈如雁。
毫无道理地想到这个人。
沈小将军。
眉眼飞扬,红衣似火的沈小将军。
长枪迎风,身如鸿雁的沈小将军。
也是……
一遍又一遍叫她"好姐姐",为了一块玉佩满手是伤的沈小将军。
不远处就有一片不大却幽深的湖,燥热堂皇的天光照到湖水深处时,光已经没有了温度,只剩下穿透黑暗的亮度。
安然忽而觉得无所适从。
“不过……你觉得是坏事吗?”
安然的心被这句话撞了一下,难得想不出什么话来回答。
皇后在天光里轻抬手,手臂上玄色的衣绣流水一般滑落,"我不觉得。"
绮绣楼,没有对人情的利用开不起来。
建立京城情报网,单凭一腔真心没几个人会买账。
十几年最顶级的世家教育,不可能培养出一个纯善的人。
静默良久。
安然缓缓笑起来:“您说得是。”
皇后起身:“琛琛或许还有话同你说,我先走了,坐着吧,不用送。”
安然刚欲起身,闻言又坐下。
皇后这边前脚刚走,后脚贵妃就兴高采烈地搬了许多花植进来:“小安然,喏,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安然忙于绮绣楼,哪有时间去照看这些奇珍异种。
“倒是有喜欢的,”她走过去一株一株地瞧:“留在表姑这里,安然时常念着,便时常进宫来陪您,顺便看看它们。”
“嘴巴甜,”贵妃被哄得很高兴,兀自笑了一会儿,然后话音毫无预兆地一转:“她把那帕子拿走了?”
安然理应知道"她"是谁,但还是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是。"
贵妃娘娘捻着花枝,花朵微微地颤,"她还是拿去了。"
“您不意外?”安然站在贵妃身边,问。
表姑的态度,怎么瞧着有些暧昧?
贵妃娘娘手下一用力,名贵的植株上,仅有的一枝全盛的花被折下,轻轻簪在安然的发髻上。
“不意外啊。”
“她那样的性格,能忍到现在全靠我每天转移她注意。”
安然问出心中疑惑:“鹂妃下毒……您不生气?”
贵妃扯了下嘴角:“不是生气的时候。”
这话说的可有深意,安然一时没琢磨透彻,"什么才是'时候'?"
贵妃不答,语调婉转像唱歌:“深宫之中,我们要做的事太多啦,还不到时候,她本不应在这时候还要分神去处理一只蹦哒的小鸟儿的。”
安然莫名心中一悸,仿佛窥见几分不可说,但又暂时看不明。
更令她心中有感的,是皇后与表姑,她们……
那样的,自然而然的亲昵,就像沈如雁和她一样。
贵妃娘娘复撩起眼皮,"今日来找我,只为一件帕子而来?"
安然心知依照表姑对她的了解,怕是早就猜到了,便大方承认:“确有一事。”
贵妃娘娘性子直接,说话还是不要弯弯绕绕的好。
“说说。”
谈及正事,安然坐得更端正:“安然为了绮绣楼皇商的名号而来。”
贵妃娘娘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继续。”
安然娓娓道来:“表姑应当早就清楚,安然的绮绣楼不仅仅是从商之地。”
不错,别的人怎样安然不知道,但就琼花宴上皇后及时出现,足以说明这二位在宫外也有眼线。
“当然,绮绣楼的收益也相当可观,不说现在能与世家的根底比,至少在这京城的所有商铺之上,自是因为绮绣楼掌握的独家技法纹样。”
安然微微倾身,眼中诚意十足:“表姑在宫外的眼线虽好,可涵盖范围没有绮绣楼广吧?绮绣楼愿意为表姑与皇后娘娘提供终身情报搜集,以换取皇商的名号。”
意思很明显了。皇商为皇室提供贡品,自然要经过圣上许可。安然自觉没法直接见圣上,便想走贵妃娘娘这条路。
贵妃娘娘勾唇一笑,妩媚中又带了点摄人心魄的纯粹:“小安然,胃口不小啊。”
安然干脆承认:“我希望绮绣楼能走得更远。”
“你可想好了?”贵妃娘娘手中的扇子轻晃:“但凡扯上宫廷,麻烦只增不减。”
从绮绣楼还只是安然心中的一个构思开始,走到这一步,便已是安然的预想。既然已经决定要做了,那还有什么犹豫呢?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大的麻烦或许也是天大而机缘。"
安然先是回答了"贵妃娘娘"的问题,又换了口吻,笑着对自己的表姑说:“再说了,表姑能舍得安然受欺负?”
贵妃娘娘哄小孩儿似的,顺着安然的后半句话拿出气势,"当然不答应!"
两个人便笑作一团。
……
安然在宫中待到晚上落钥之前才走,临走时,得了贵妃娘娘一句话:“皇商一事……你去跟阿因说罢。”
楼因,皇后娘娘的本名。
若是去圣上那里美言几句,不需皇后,贵妃娘娘顺嘴便能说。但她让安然去找皇后娘娘,这边耐人寻味了。
好似皇后娘娘能直接做主这件事一般。
安然为自己荒谬的猜测心惊,可又直觉出,表姑这句话,暗地里就是这个意思。
这可不再仅仅是后宫之事,皇后娘娘与表姑,对前朝诸事的把控已经到了什么地步?
但从父亲的态度上看,当今圣上依旧大权在握啊?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啦,基本能看出副cp了[亲亲]楼因(皇后)&琛琛(贵妃娘娘) 不必担心那个没有名字的皇帝[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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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她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