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神箓 第38章 宗门选拔

岁月荏苒，光阴似箭。

转眼来到了朔阳派十年一度的宗门选拔，这是每位有志于修行的外门弟子，都必经的重要时刻。

并非说，呆在外门就无法修得大道，只是相比起来，内门的修行资源更佳、更专、更全面，单论每日的修行时间，内门就比外门多出二倍。当外门弟子在忙于勤务之时，内门弟子依然可以专注修为；当外门弟子囿于功法、术式的寡薄之时，内门弟子早已海纳百川，融会贯通。故此，才有“欲登仙台，早入宗门”的说法。

当然，内门所肩负的责任也更大，相比起外门只负责门派庶务不同，内门的修行与六疆苍生的安危息息相关。内门弟子每年有一半的修为，都要用作殁地殇气的封印，因此，内门弟子若本身资质不佳，或消极怠惰，也会面临着修为停滞不前的风险。

但天才还是废材，总得先试一试不是？

与所有参与宗门选拔的弟子一样，风无碍起了个大早，用灵泉洗漱后，还特地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总结出的考题重点再浏览一遍，拖到最后时刻，才信心满满地踏上云鸢，向问道台飞去。

宗门选拔的地点，设在问道台最高处的问道堂。选拔的过程，设有功法、术法、道法三重考验，其一功法的考验以题试为准绳，其二术法的考验以武试为依傍，最后道法的考验，则是基于前二场考核的结果，获得与宗门门主口谈道法的资格。

今日是第一场功法题试，没了贩卖考题的隐患，风无碍对自己非常有把握，不说将“大日普光诀”倒背如流，即便是历届的考题，也做到心中有数。

万缕金光下，她抬起双目，踌躇满志地，随着选拔者队列走进问道堂。

廊檐下悬挂着的，八千八百一十九副赤金铃铛，同一时间响起，呼应着心跳的频率，响彻天际。

转瞬，风息声止，风无碍进入问道堂最外层的地阁。迎面而来的，是朔阳派历代掌门，与宗师的传世之作，有入木三分的雄浑掌印，有出神入化的隽永剑气，还有各种各样的符笔、丹丸、阵型、医卷……所有前人修行的精髓，皆陈列在了这里，供后人仰望、领悟、追随、超越。

过了地阁，便转入了中间的天亭。天亭无廊檐，亭内开阔无一物，唯地上以水玉为棋，模拟宇宙大星三千、中星九千、小星万万千的四时轮转、百年更迭，围绕着太阳运转的星轨。

风无碍踏过星轨，穿越银河，仿佛历经时间的洪流，终于走进了最中心的二十八列位。

列位上，掌门李克非、四大宗门门主、九大外门授业长老皆已就位，下首是层层摆开的单人书案，案上铺着本次宗门选拔题试的卷子，卷上压着一众选拔者的名牌。众人按照名牌所示，络绎入座，题试考验宣告开始。

起先，风无碍答得非常顺畅，每道题看起来都似曾相识，许多答案都一蹴而就，直至最后一道题出现在眼前，突然有了不妙的预感。

卷子的最后一面，只有一道题，上面写着，“大日普光诀玉成于五千年前，首开六疆修行之先河，后经玄门历代宗师发扬，衍化出一百零八种基本功法，创三千术法之源流。请解析大日普光诀与各门、各派术法之间，有哪些普遍存在的干系？”

风无碍脸上瞬间僵住，她拿起卷子前后翻看，确认是一体的；又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再凝神聆听，四周一片奋笔疾书唰唰声，霎时手心出汗，两眼一抹黑。

不是，历届的考题，也没有见过这样深奥的啊？又没去过其它的门派，谁知道各门各派有什么术法？！风无碍心中腹诽。但看左右前方的人，手中写得飞快，没有一丝停顿、迟疑的样子，她又疑心自己，是否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就这样，第一场题试，在风无碍惴惴不安中结束。交了卷子后，她迫不及待回去遍翻典籍，确定没有找出，任何与答案相关的线索，再思及“我不懂，别人自然也不懂”，才稍稍放下心来。

如此十日过去。

终于来到了宗门选拔武试的日子，风无碍睡饱喝足，雄赳赳、气昂昂向山顶的云栈走去。

朝云绚丽，清风拂面。她迎着初升的骄阳一路前行。

忽然，山边传来一道清冽的女音：“那个弟子，你去给我把鞋子捡上来。”

风无碍迟疑顿足，利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到山边向外斜伸的松枝上，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女子乌发未理，一只纤足裸露，在万丈悬空下若无其事地晃荡着。

风无碍连忙收回视线，旁若无人地将鞋子脱下，反过来晃了晃，嘴里还嘀咕着：“好好的新鞋，咋就硌脚了捏？”然后，又将鞋子套回脚上，装作无知无觉的继续往前走。

“风无碍，我瞧见你了。我乃符修长老周玉朴，你若敢不听，我便到掌门面前，告你目无尊长，将你逐出师门。”清冽的声音从身后追上来，钻进风无碍的耳朵里。

风无碍迫于压力，不得不驻足，回首，求饶道：“周长老，若是平日，弟子定会义不容辞，哪怕将整座山都翻遍，也替你把鞋子找回来。只是弟子今日，恰逢宗门选拔武试，实在拖延不得，求长老另寻他人。”

这时，周玉朴也转了个身，面向风无碍，抬起**的玉足，踏在松枝上，枝条摇摇欲坠。

“怎么？武试就可以不尊师重道了？要这样，是不是饥了就可以抢食？寒了就可以夺衣？弱就可以乘人之危，夺取传承？！”

风无碍被连串反问，逼退几步，又鼓起勇气道：“可是，武试对于弟子来说，真的很重要。再说了，您的鞋子，肯定不是凡物，若您真心想找，自己便能感应到，何苦为难弟子呢？实在不成，待弟子武试完结，再回来帮您找，可好？”

也不知风无碍的说辞，哪里刺激到了周玉朴，她性情丕变，怒容满面：“师弟你又想骗我了，又想像从前，拿走师父传承一样骗我么？！”言语间，释出巨大的威压，四野林木瞬间折腰，无边木叶萧萧下，雪渣子浇得风无碍一头一脸。

此时，风无碍虽还能勉力站着，但鼻腔已悄然渗出了血丝，她只觉得丹田翻涌，百骸俱裂，又连连退后了几步，咬牙道，“周长老，弟子没有骗你，弟子不是你的师弟，你认错人了。”

周玉朴转瞬黯然垂泪：“错！又说我错，人人都说我错，连你这个黄毛小儿也说我错，错的分明是他！”转瞬又变脸，眉开眼笑道，“师弟，你告诉我，师父的传承是不是你拿走了？趁着四下无人，你只要向我道个是，认个错，我便原谅你。”

完了，周长老性情不定，喜怒无常，恐怕是要入魔了。风无碍心中才浮起这个念头，脚下便下意识狂奔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风无碍在山道里大声呼救，话还没出口，就被周玉朴瞬间封住了声道，又定住了身。

“咯咯咯……”一身红衣的周玉朴，从松枝上翩然落下，洁白的裸足落在泥污上，端丽的面容浮起狰狞的笑意。她来到风无碍面前，幽怨道：“找不着鞋子，就别回来了！”接着，水袖一甩，将风无碍像块木头似的，抛下万丈悬崖。

“啊啊啊……”风无碍手脚不能动，声音不能发，恐惧到了极点。她的身体迅速下降，周遭色彩斑斓的林木迅速飞升，偶有一两只闲云野鹤从身旁经过，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它飞走。

良久，她落到了半山腰，景色变成了花花绿绿一片。渐渐地，眼前景物收窄，柔韧的树叶在她脸上划出了口子，粗壮的枝条摔打着她的五脏六腑，痛得她眼冒金星，奈何她身不能躲，手不能攀，只能硬生生地受着……也不知最后等着她的，将会是嶙峋的山石，还是湍急的河流。

“完了，”她悲愤地闭上双目，“没想到重活一世，还没死在面具人手里，就先死在入魔的长老手中。”转念又想，“若是宗门选拔，选的是运背之人，那我定当拔得头筹！”

半晌，落到了谷底，风无碍的身体，在枝叶的连番缓冲之下，挂在了一棵厚朴木的枝干上，幸运的是活了下来，不幸的是大腿被枯枝戳穿了。

剧烈的疼痛，使风无碍冲破了周玉朴的定身咒，她艰难抬手，咬牙拔出大腿上的枯枝，又哆哆嗦嗦地，在伤处洒上止血的药粉。这还得多亏她出门前，为武试作的万全准备，否则就真的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风无碍简单处理了伤口，便着急忙慌地要赶往问道台。目光四下搜寻之际，并未找到随身佩剑，反而意外地叫她，发现了一只红艳艳的翻云翘头履，看起来与周玉朴足上，残存的那只颇为相似。

“万一错过了武试，至少还有个交代。”风无碍如斯盘算着，便将翘头履收了起来。至于佩剑，反正是器修随手一铸的处理品，倒也不值几个钱，丢了就丢了，不过是多花费些许灵力攀回去。

风无碍不顾身上的伤，当即发力，身如轻鸢，扶摇而起……大约费了三日的功夫，不眠不休，不吃不喝，才从三千里外的映日陵后山，赶到了会仙峰的问道台。

武试场内，一干选拔者看着一身狼藉，面容枯槁，行动不便的风无碍，纷纷表示，“你不该来。”

而参与考评的剑、符、丹、体四宗门门主，亦出言婉拒：“有伤者，不宜武试，你且等下次再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