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说完了,现在该林家村其他人说,一个个来。”张泽敬看向里正林福生。
徐秀莲拼着害怕想开口,张泽敬看了她一眼:“邵家人不得说话。”
林福生身为里正,每年都能见几次县太爷,所以还算镇定,见其他人没开口,自己便开了口:“林丫头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过的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全家的活都是一个小丫头干,大冬日的在后山饿的吃雪……若不是四邻偷偷接济,活不到现在。”
他看向自己媳妇,示意她接话。
李秀英见终于轮到自己说话,借着刚刚的气愤,鼓起勇气说:“好吃好喝?好好养大?不说别的,我只问,你们若是把她当人看,何故给一个小姑娘取名叫林鼠,老鼠老鼠,这是一个小姑娘该有的名字?”
她越说越气,忍不住往外看去,大胆地问:“就算家里姑娘再不受宠,叫个草儿也罢,你们会把自家姑娘取名叫老鼠?”
外面的人一同摇头,是啊,谁会给好好的丫头取这名字。
“贱名好养活。”杨大花没忍住指着李秀英反驳。
“呸你个贱名好养活,你怎地不叫耗子,你们家最小的丫头,有多不受宠我们都知道,你也知晓给丫头取名叫草儿。”
“这孩子是给林老三冲喜的,那时林老三病的要死了,是她来了林老三才好起来,本来算是定了亲事,结果那林老三考了童生便要娶秀才家的姑娘,让好好的清白姑娘当妾。”
“秀才家的姑娘也是个没肚量的,完全不给人活路,偏要把她赶出去才肯嫁,好好的孩子没了活路跳了河,好在被人救了,你们家丧良心,还说坏了身子,狗屁,若不是被邵衍救下,她早成了水下亡魂。”
“之前9年我们偷偷接济,觉得谁家多了一张嘴吃饭都难,也认了你们的做法,结果呢,林丫头跳河清醒后说,人家丫头在土匪窝里捡了金子,你们换了三十两银子,靠着林丫头好吃好喝了9年,让她忍饥挨饿过了非人的日子9年,你们丧良心啊。”
“丫头跟你们断了亲,独立门户,靠着自己本事赚了银钱开了铺子,你们不死心各种纠缠,各种污蔑女子清白,是想把人逼死。”
“我问你们,小丫头见了村里人知晓打招呼那是知礼懂礼,一个小丫头自己家里只有一人,不上山打柴、不上山找吃的、不自己出去做生意,难道要饿死?偏你们家把上山说成做那事,偏你们把做生意说成卖笑。”
“做生意便是卖笑,那大街两边的铺子成啥了?整个县成啥了?你们家人一肚子男盗女娼,我看你们家人说的挺熟,没少做吧?难怪林家老三林文轩去青楼得了脏病。”
“没错啊。”
“对啊,不上山打柴难道冻死啊。”
“就是,说的对。”
“没想到这女子这般可怜,却能出落成如此,真是不容易。”
“是呢,可惜了这个孩子,以前定是大户人家,跟这家男盗女娼的人家不是一家人。”
“是是。”
冯书晴听到这里,见大家都偏向林姝,越来越气,抬头看向李秀英,气愤地说:“那林鼠成天给你家送礼,你当然说她好话,大人,她的话不能当真。”
“你……”
李秀英没说完,张泽敬开口:“既如此,让其他人说。”
林张氏笑呵呵的瞥其他人,见他们没人搭话,开了口:“老婆子我啊得村里人看重,是村里成亲都愿意请的全福妇人,我来说上两句,林文轩家的没意见了吧。”
冯书晴皱眉,这让她怎么说,说有意见便是跟村里人作对,说没意见她也是帮林姝说话的那个。
“说。”张泽敬说了话。
林张氏笑着说:“里正两口子说的话老婆子我赞同,他们没说的是,林丫头知恩啊,而且和邵小子情深,断不可能对其他男子有意,我随意说件事,大家自己想。”
“当日野猪下山祸害乡里,村里男丁上山打野猪,谁成想遇上两只熊瞎子,林丫头知晓邵家小子困在山上下不来,自己一个姑娘冲上去,不仅救了剩下的人,自己一个人打死了两头熊。”
她说到这里,外面有人惊呼。
“她一个人打死两头熊?逗呢?”
“是啊,咋可能吗?”
林张氏继续说:“都不信吧,可确实如此,她力气大身手好,以前是吃不上饭,饿的只剩一层皮,哪有力气,待自己独过吃饱后便如此了。”
“她不顾自己安危山上救人,两人是真情深,试问没几人能做到吧,一头熊拉到县里卖了,说是500文一斤肉,大家都是城里人,应是有人记得的。”
“我记得我记得,当时那熊可是出了风头,是她啊?是这个小娘子?怎地一点也不像啊?”
“还以为是多人合力打死的,没想到是一个小姑娘自己打死的?”
“我要有这力气该多好。”
“人不可貌相。”一个学子道。
林张氏问:“可你们知晓另外一头熊如何了?”
“如何了?”有人接话。
林张氏看向三位妇人里的最后一位妇人,也是她本家的侄女,看她一副快吓破胆的样,示意她接话。
这人颤颤巍巍的说:“卖给村里了,20文一斤肉,姝丫头说多谢我们的照顾,也想让我们补补身子,她是个好人。”
说完这句话,她把头埋的低低的。
人群里有倒吸凉气的声音,五百文和二十文,大家忍不住摇头,撒钱啊这是。
张夫人没忍住向林姝看去,见她一副这不是应当的眼神,想想她的经历,再想想她的为人,纵使她只是个普通农家女,心里却忍不住佩服起来。
张泽敬和严名谦也不知道熊是她一个人打死的,此时很是震撼。
张泽敬看向三位老者,问:“他们所说可属实?”
三位老人点头,他们岁数都不小,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进公堂,虽说不是他们犯了事,可也心里畏惧,其中一个岁数最大的,断断续续才说清楚:“大人,他们说的、说的,皆、皆是实情。”
见他们说完,严名谦捋着胡子,慢悠悠地说:“老夫还知晓一事,今日可说给大家听听。”
大家处在震撼中,齐齐向他看去。
严名谦把林姝救孩子之事当堂说了一遍。
“我也是听老友说起,才知晓她所做之事,心里忍不住钦佩。”他也是那次买了熊肉后,让护院打听了她名字,才知晓他竟是救老友一双孙儿之人。
“恩人,原是你救了我儿子。”堂外有人当场跪下。
接着又有几人哭着跪下。
林姝见他们跪下,看看张泽敬,张泽敬点头,她赶紧走到外面把人扶起。
边扶边说:“我也是被人拐到土匪窝,自是明白与亲生父母分离之苦,是个有良知之人见此都会如此做,你们不必如此。”
“好人啊。”
“真是好人啊。”
人群中有妇人抹起了眼泪,哭着说:“这姑娘如此可怜,如此之好,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却要被那林家如此污蔑。”
“是啊,还好她夫家信她,若不然只有再死一次。”
“自己抛妻令娶,人品败坏,得了脏病,如今见人过的好还要污人清白,此等人竟能考科举,真像这位林娘子昨日说的一般,若让这种人考上功名做了官,还不知要有多少百姓遭难,山长、教谕还请严惩,吾等羞与他为伍。”其中一个学子气愤的甩袖,看向严名谦他们。
“对,严惩,与此等人做同窗,无异于虎狼在侧,更是污浊了圣人高洁之地。”另外的学子说。
“没错,书院乃读书明理之地,此等不仁不义、无心无德之人,怎配入书院。”
“严惩,赶出书院!”
“赶出书院!”
“安静。”张泽敬见事情已经明了,大家也都支持林姝,觉得火候差不多,“各自回到位置。”
纷乱的人群回到原位,等他说话。
“邵林氏,跳河后已与林家断亲另立户籍,更是在断亲书上与林文轩解除了婚事,有签字画押为证,之后与邵衍的亲事符合礼法,明媒正娶,递了婚书入了黄册,有婚书、断亲书、黄册为证,有乡里为证,不存在无媒苟合与通奸之事,一切皆为林文轩与林家造谣生事。”
“大人,不……”林大山这会着急了,想要辩解。
“住嘴,事态已明了,再插嘴扰乱公堂,刑罚伺候。”典史指着他说。
张泽敬继续:“林文轩造谣生事,私德有亏,德不配位,不论此次科举中或未中,皆革其功名,五年之内不许参加科举,待其回归,受杖责五十。”
章永诚一直跪在角落,努力放低自己存在感,期望这次事情不要殃及到自己身上。
听到县太爷叫自己名字那一刻,他知道完了。
“学子章永诚,嫉妒同窗、品性低劣,助长谣言肆虐,杖责五十,逐出书院,五年不得科举。”
“邵林氏平白被污清白,如今本官在此证明,其亲事符合礼法,亦不曾存在不洁之行,若有人再以此生事,关入大牢三年以示惩戒。”
“污蔑其她妇人与姑娘清白者同理,一经查实,初犯者杖责五十,不得入书院读书、五年不得科举,再犯者关入大牢三年年。”
“然,不得随意利用此法,若真有女子做出不清不白之事,亦不得姑息。”
“好。”
“活该。”
“活该他们如此。”
章永诚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
林大山一家尤其冯书晴觉得天都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