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邕京城的第二日,苏慕松便迫不及待的回到了学中。
童学自换了掌事大学士后学风较之从前清正不少,对学生课业时常检考,并根据学生们学习进度分了班。
苏慕松一年多没有上学,进度远远落后于萧洛尘了,原本是不能同在一班的,但是苏慕松对着大学士软磨硬泡,最终磨得大学士没法子,出了考卷,答应只要苏慕松通过考核便让他与萧洛尘同班。
幸而苏慕松虽然身不在学堂,但之前从萧洛尘信中得知分班之事,便一直央求着苏茂仪教他,因而课业倒是并未落下太多,只不过苏茂仪教的却未必和夫子们出的考卷相契合,但好在苏慕松还是勉强通过了考核,如愿以偿的与萧洛尘又成了同窗。
只不过苏慕松从未想过走仕途,所以对于学业并不上心,总是只求合格,余下的,多一分心思也不愿花费。因此,他虽天资极好,在学中却显得平平无奇。
苏慕松回来之后见到萧洛尘,总觉得他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眉眼间似乎藏着些化不开的愁绪,虽然极淡,但是在少年人的脸上也总是不相称的。
他问过萧洛尘,却没有得到答案,后来差小厮打听,才知道萧洛尘四哥生病了,并且似乎病的不轻,已有半年没有在京都露过面了,还错过了今届恩科,原本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是本届状元的。
苏慕松想要上门探望,却被萧洛尘拦了回去
“洛尘,四哥到底是生了什么病,这么久还没好,严重吗?我舅舅家奇珍药材无数,需要什么你告诉,我立马修书去求,一定能治好四哥的。”
萧洛尘看着眼眸发亮满怀信心的苏慕松苦笑着问
“你舅舅家有能让双腿断肢重生的药吗?没有对吧,世上哪有这样的药呢?所以你又何必再问呢?”
苏慕松闻言愣在原地,断肢重生?四哥竟然是断了双腿吗?
可是他记得萧洛埑只是一介书生,儒雅温润,从未听说与人交恶,又是丞相之子,一年前他出门来迎自己和娘亲时,还好好的,半点未见病态,怎么就失了双腿呢?
苏慕松虽然心中有万千疑问,但是看到萧洛尘通红的眼眶,也不忍再问下去了。
“慕松,四哥腿伤之事外人并不知晓,望你也能保密,不要告诉任何人。”
“放心,我一定会保密的。等他好些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我会转达你的心意,愿不愿意见你,看四哥自己的意思吧。多谢你之前送的那些药,保住了四哥的性命。”
此后苏慕松再未主动提及萧洛埑的事,只是时不时的将自家新得的一些有助养伤恢复元气的珍贵药材送给萧洛尘。萧洛尘知道这是苏慕松的一片心意,因此也从不拒绝,无论这药材是否对四哥的腿伤有所帮助。
如此又风平浪静的过了一段时间,眨眼间距离升学大比已只剩三个月了。
萧洛尘性情温润沉稳,苏慕松与他形影不离也极少见他有焦灼不耐烦的时候,但是近几日,苏慕松明显的感觉到了萧洛尘的变化,不由担心起来。
“洛尘,你是否有心事呀?”
“你可知晓自童学升入少学须得参加升学大比?”
“听说过。你为这事烦心?你若参加大比,魁首非你莫属,为何要为此事烦心呢?”
“那你可知晓‘释经’是最重要的一科?”
“知道。你若去考,必定是手到擒来。”
“唉!”
萧洛尘看着苏慕松那被夫子改得面目全非刚领回来的考卷,无奈的叹了一声,合上手中的书,默然而去。
苏慕松并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萧洛尘,但萧洛尘不高兴了,他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来不及多想便追了上去。行至学府门口,恰好见到萧洛尘与五哥萧洛堃在说些什么,苏慕松一时好奇,便寻了个隐蔽的角落躲了,听二人谈话。
“今年的升学大比你是非参加不可的,去年便耽搁了一年,若今年再不升入少学,父亲那边可不好交待。”
“我……”
看到萧洛尘欲言又止的样子,萧洛堃不由有点上火。他这个七弟,明明是兄弟之中天分最高的,如今却成了在童学待得最久的,他实在不明白向来积极进取的七弟是怎么了。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以你的学识,即便此刻考入士学亦非难事,你却还在童学混迹,白白蹉跎了自己,还要惹人非议。”
萧洛尘无言以对,五哥说得没错,以他的才学,留在童学于自身而言根本毫无进益。
“你是不是和苏家那小子在一处厮混久了,便忘记了自己的志向?”
“不是的。”
萧洛尘想反驳,却毫无底气,他虽没有忘记自己的志向,留在童学却着实是因为苏慕松。虽然如今的苏慕松锦衣玉食,但萧洛尘却仍能不时的从他眼中看到那年雪地里见过的眼神,孤独悲戚而又坚定。每每见到这眼神,萧洛尘便觉得苏慕松还是雪地里那个孤苦无助的小乞丐。
“他是安国公府的公子,有爵位继承,有家业供养,我萧家人的前程却全是要靠自己挣来的,你可不要走错了路。”
襄平科举取士,萧丞相又是出了名的正直无私,萧洛尘有六个哥哥,除却五哥、六哥尚在士学,其余几位兄长或为文官或为武将,无一不是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
五哥的话让萧洛尘蓦地生出羞愧之感,他自幼受家风感染,立志要成为一个心系天下造福黎民的好官,如今却在这对于自己毫无进益的地方蹉跎时日止步不前。
“洛尘,父亲对你寄予厚望想必你也是知道的,尤其是如今四哥又……唉……”
萧洛尘之上还有六位哥哥,早年萧丞相在边陲之地任职,并未将儿子们带在身边,而是托付给了萧洛尘做教头的舅舅,因此萧洛尘的大哥、二哥、三哥后来便都从军做了武将。萧洛埑出生时,萧丞相调任钦州刺史,从此时起儿子们便都由丞相夫妇亲自教养了。萧丞相对于天资聪颖的萧洛埑寄予厚望,但他废了双腿,此后是没有承他之志的可能了。而萧洛尘的五哥、六哥虽然亦不逊色,却一个只想进翰林做学问,一个只想进司寇府做鉴察使,因而萧洛尘便成了父亲唯一的指望。
“五哥,我明白的,我的志向从未变过。”
见萧洛尘说的笃定,萧洛堃也不再多言,他相信七弟终归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车夫赶了马车过来,苏慕松目送萧家兄弟二人一同登上马车,这才从暗处出来。
萧洛尘与五哥的一番对答苏慕松听得清清楚楚,略加揣度便大概明白萧洛尘为何心情不佳了。
想来应当是,近日教‘释经’的夫子出题,小考了一场,苏慕松不出意外考得极差,萧洛尘明白以苏慕松现下的状态根本通不过升学大比,入不了少学,而他自己又是非升学不可。他入了少学便觉得对不起苏慕松,不入少学便觉得对不起父亲,如此一来陷入了两难。
看着萧府远去的马车,苏慕松在心中暗下了一个决心。
东方既白,侍奉的婢仆尚且还在酣睡,向来赖床晚起的苏慕松却破天荒早早起了床,在院中将爹爹昨日教的拳脚演练了几遍,便回到书房,温习起功课来。
前来伺候苏慕松晨起的侍女鹃儿见此情状,不可置信的跑到屋外看了一眼那轮红彤彤的旭日
嗯,日出东方,
又重重的咬了一口自己的手背
嗯,很疼,
末了,回到房中,关切的探了探公子的额头
嗯,体温未见异样。
确认一切正常,自己也并未做梦后,鹃儿试探的问到
“公子今日怎的起得如此早?”
“往后我日日都会卯时一刻便起床练武温书,你们记得提前准备好一应事宜。”
“是。”
鹃儿不知公子为何突然之间对学业如此上心,主人有吩咐,她照办便是,其余的也不是她该关心的了。
长孙琴谙听了鹃儿的禀报,并未做出干涉,在她看来,虽然苏茂仪一直都认为子学夫子授课迂腐呆板,但并非都没有真才实学,苏慕松若真在学业上用功,倒也是件好事,毕竟苏慕松这般年纪,确实到了应该要培养其恒心毅力的时候了。
不仅在家中,学堂之上,苏慕松的态度也端正起来,每日早早便到了,也不再睡觉偷懒,真真是十二分的用心课业。
对于苏慕松的这一转变萧洛尘颇为讶异,本以为他是一时兴起,兴致过了便又会故态复萌,谁知一连几日,日日如此,萧洛尘明白苏慕松是认真的了,但是却不知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是为了什么。
“慕松,你不是常说张夫子授课迂腐又啰嗦,怎的这几日听得如此认真?”
苏慕松地漫不经心的答到
“这童学待着太无聊,我想去少学玩玩。”
苏慕松说想要升入少学,萧洛尘听了自然高兴,只不过以苏慕松现下的水准,怕是要事与愿违的。
“距升学大比不过两月,此时用功怕是赶不及了。”
“为了赶得及,所以想请你做小夫子来教我,你可愿意?”
“你若真心想学,我教你便是。”
“我非真心向学,只不过是想要和你一道去少学玩玩。”
萧洛尘不管苏慕松真实意图何在,只要他想入少学便够了,以他的天分,准备两月,升入少学倒也并非不可能。
于是乎从这一日起,苏慕松与萧洛尘形影不离更胜从前,放学之后二人还要在一处温书,往往二更已过才回到家中。
苏家人知晓苏慕松近来于学业上很是用功,因而苏慕松只说一句与同窗温书,回来晚了些,便没有人再追问。但萧洛尘却不同,他向来循规蹈矩,少有晚归的时候,一次两次当是意外,三次四次便是异常,很快,萧丞相便知晓了此事。
萧丞相虽日理万机,但却从未忽视对于儿子们的管教,得知了萧洛尘这些时日的异常便上了心。
这一日晌午过后,苏慕松神秘兮兮的拉着萧洛尘到了学府门口,说是要给他看个什么宝贝,结果等来的却是安国公府的马车。
“慕松,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呀?”
苏慕松跨上马车,掀着帘子邀萧洛尘上去
“我让人放马车上里了,你上来就能看见了。”
萧洛尘虽不知苏慕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依言上了马车。
“宝贝在哪呢?”
“洛尘你坐好了!”
苏慕松拉着萧洛尘坐下,还特意用双手压住住了他双肩,似是怕他跑了
“出发!”
车夫得令,轻挥马鞭,马车便驶离了学院门口。
“这是要去哪里呀?午后还有课的。”
萧洛尘向来是学子们的楷模,逃课这种事是从来都做不出的,一时间有点慌了。
“放心,我已经帮你向夫子告过假了。”
“可是……”
苏慕松截住萧洛尘的话头,“洛尘,你看看我。”
萧洛尘有点摸不着头脑
“我不就正看着你呢吗?”
“你好好看看我,看看我有什么变化吗?”
萧洛尘认真的打量着苏慕松,却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只得迷茫的摇了摇头
“你难道没有发现我最近都憔悴了吗?”
“没有。细看下来,反倒觉得似乎脸又圆了一圈。”
“呃……”苏慕松顿觉有些尴尬,只得生硬的自圆其说,“这些时日,你每天都早出晚归的陪我用功,真是太辛苦了,所以今日我想好好谢你。”
“我不要你谢我,只要你顺利升入少学就好了。”
“升学是必然要的,谢你也是当然的。既然已经出来了,便不要想那么多了。我请你去看杂耍,月珑来的班子,可是难得一见。”
萧洛尘对于吃喝玩乐的东西甚少关心,苏慕松却是无所不知,单就这方面看来,倒十分有做纨绔子弟的潜质。
杂耍班子租了邕京城最大的戏园子,要在此处演半个月,今日是首场,虽然票价贵得令人咋舌,但却仍旧是一座难求,不过这对于苏慕松来说倒是唾手可得。
看完杂耍,苏慕松又拉着萧洛尘在商街游逛了大半个时辰,采买了不少物件,陪同的小厮来回跑了两趟才把东西全搬上马车。
傍晚时分,苏慕松的马车停在了望京楼前,这座往日宾客盈门的酒楼今日似乎格外冷清,门口迎客的小二殷勤的将苏慕松与萧洛尘迎进去,萧洛尘这才发现,并非是冷清,而是根本就没有客人。
“慕松,这是怎么回事?”
“掌柜请我帮忙试菜,因而今日不做生意。”
苏慕松说的云淡风轻,但从掌柜的态度以及眼前的排场,萧洛尘猜到这望京楼看来是苏家的产业。
苏慕松与萧洛尘进去后,又一辆马车停在了望京楼门口。
从车上下来的客人乍看之下清矍儒雅,近看时又带着天然的威严。
迎客的小二赶忙上前阻拦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本店今日不接待外客。”
被拦在门外,萧丞相倒也并未恼怒,只是有点不解
“我方才明明看到有人进去了,你这偌大的望京楼怎的他们进得,我便进不得?”
“如您所见,本店今天只接待那二位小公子,请您隔日再来。”
萧丞相与户部尚书微服巡视,恰巧看见了从戏园子看完杂耍出来的苏慕松与萧洛尘。今日并不是休沐日,萧洛尘不在学院中已经让萧丞相动气,更何况看这杂耍须得五十两银子才进得了这戏园的门。想到这些时日萧洛尘的反常,萧丞相当即便撇下了户部尚书,跟在了萧洛尘二人身后,一路从商街跟到了望京楼。
萧丞相并不知道望京楼是苏家的产业,只当是苏慕松包下了望京楼,心中只道果然是铜臭堆里熏出来的,小小年纪竟奢靡铺排至此,又想到方才自己所见在商街时苏慕松的挥金如土,顿时生出一丝鄙夷。
自己的儿子竟然与这样的纨绔混迹在一处,萧丞相不禁怒上心头
“我若非进去不可呢?”
望京楼平日里来的达官显贵多了去了,满京都的权贵迎客的小二几乎没有不认识的,虽说萧丞相一看便不是普通人,但是因他不喜奢华,从未踏足此处,因此小二偏偏就没认出这位丞相大人来。
小二和颜悦色,不卑不亢的地答到
“望京楼开门做生意,欢迎八方来客,自有我们的规矩,您若非要闹事,我们也绝不怕事。”
话音刚落,也不知从何处窜出六个彪形大汉,站做一排,拦在门口,挡住了欲往前走的萧丞相。
望京楼中,大厨的新菜已齐整的摆满了两大方桌。
苏慕松兴高采烈的给萧洛尘布菜,全然不知楼下发生了什么。
“洛尘,尝尝这个‘黄金絮’,羽枫来的点心。”
萧洛尘尝了一口,酥香溢口,点心自然是好点心,但萧洛尘却并不能似苏慕松这般心无旁骛的品尝美食。
“是不合胃口吗?”
“不是。”
看着眉头微皱心不在焉的萧洛尘,苏慕松略略一忖,便猜到他为何兴致不高了。
“夫子亦时常教导要劳逸结合,我们歇息这半日算不得偷懒耍滑,洛尘你不必有愧。”
“父亲大人似乎已经知晓我每日晚归之事,若是每日助你温书,我自然是无愧的,可是若似今日这般……。”
“佳肴当前,想那些作甚,丞相大人政务繁忙,况且你还有六位兄长,想必是顾及不到你的,你便安心在此吧。”
“可是……”
“告假时我同夫子说好了的,不会告诉你家里,若真被问及,便只说是买书去了。”
苏慕松边说着,又起身给萧洛尘添了几样菜。
萧洛尘虽心中不安,但是见苏慕松如此费心殷勤,也不好再说什么扫了他的兴。
“掌……掌柜,丞相大人来了。”
原本在楼下迎客的小二踉跄的奔到掌柜身边。话音未落,便只见萧丞相冷面负手,身后还跟着两队兵士,朝这边走来。
猛然见到父亲,萧洛尘脑中一片空白,不自觉的便起了身,低头站到了萧丞相身侧。
萧丞相扫视了一眼,这排场还真是不小,安国公府那位大公子,安坐主位,五位大厨侍立一侧,二十传菜伙计待命一旁。
萧丞相崇尚质朴,最恶奢靡,因而对于家财万贯生意遍及诸国的苏家向来没有好印象,今日目睹了苏慕松的做派,心中厌恶更甚从前。
然而苏慕松终究不过是个小孩,萧丞相虽看不惯,但并未说什么,况且他此行的目的是教训儿子,并非管教别人家的小孩,因而只是睨了一眼,便转身离去。
苏慕松知晓萧丞相治家向来严明,看这情形,萧洛尘回去少不得要受责罚,虽明知眼下这情形萧丞相怕是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今日是自己硬拉着萧洛尘出来的,若他因此受罚,那自己便是对不起他了,因此还是忍不住要为萧洛尘说话
“萧伯父……”
但萧丞相却似乎并不愿意给苏慕松说话的机会
“洛尘,你须得记住,萧家诗书传家,我萧家的儿郎绝不许与商贾纨绔为伍。”
萧丞相并不看苏慕松,锐利的双眼盯着萧洛尘,吐出的字像一枚枚的钉子,钉在萧洛尘的心头。
从萧洛尘记事以来,父亲从未用这般严厉的目光看过自己,在这样的注视下,萧洛尘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父亲扇了两个耳光般难受,霎时间眼泪便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心中更是觉得万分羞愧。
而被无视的苏慕松闻言,则是宛如凉水浇头。萧丞相明面上是在训诫萧洛尘,可他听得明白,这话分明是在敲打他,说他出自商贾之家,又是个纨绔子弟,不配与萧洛尘结交。
这样的话他从前不是没有在同窗的口中听到过,但他那时并没有在意,然而此时由萧丞相之口说出来,苏慕松才真正感受到了委屈不甘。然而他无力反驳,因为他今天的所作所为的确就是这邕京城里十足的纨绔做派。
萧洛尘默默的淌着眼泪,虽然竭力控制,但泪水却似乎并不愿意听他的话,他一言不发的低头跟在父亲身后走出了望京楼,没有再看苏慕松一眼。
苏慕松行尸走肉般的跟在萧洛尘身后,此时他心中满是愧疚,却不知能说些什么,神情阴郁的萧丞相让他感到害怕,方才的那句话好似是一柄利刃,切碎了他所有的勇气。
目送萧丞相的马车离去,苏慕松又在望京楼牌楼下伫立良久,直到掌柜觉出不对劲,才将人带了进去。在掌柜眼中,大公子只是呆呆的坐着,却不知苏慕松此刻脑中在天人交战,一时责备自己不该带萧洛尘出来,一时怪门口的小二没有及早通报,一时担心萧洛尘受罚,一时又怨萧丞相过于严苛,一时间思绪纷乱不知如何是好。
苏慕松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安国公府,也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怎么上的学,他就如同一个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看上去似乎是一切正常,但思绪却还停留在昨天。
看到萧洛尘那空着的座位,苏慕松才猛然回过神来,他确信萧洛尘定是被萧丞相责罚了,不然何以连学都不上了。
一连三日,苏慕松都没能在学堂见到萧洛尘,心中放心不下,只得去找萧洛尘的六哥萧洛垚打听消息。
萧洛垚只比萧洛尘大两岁,在众兄弟中与萧洛尘感情最好,与苏慕松也是最为熟稔。
“六哥,洛尘怎么样了?你父亲罚他了吗?”
“我还准备问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洛尘怎么就被罚了呢?是不是你带着他犯了什么错?”
苏慕松把那天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萧洛垚。
听完前因后果,萧洛垚恍然大悟,想到自家七弟受的责罚,忍不住怨起苏慕松来
“原来如此。这回洛尘可被你害惨了。”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萧洛垚左顾右盼,似乎是在防着被什么人看见,确认四周无人,这才说到
“受了伤,还在床上躺着呢。父亲动用了家法,罚了他二十鞭,并且罚他伤好后去祠堂每天跪足两个时辰静思己过,禁足家中,直至升学大比。勒令他再也不许同你有任何往来,否则把他便从萧家族谱上除名。”
萧丞相虽然对儿子们管教甚严,但是在萧洛垚的记忆中,他还从没见过父亲这样罚过什么人,看来这回七弟是真的把父亲气急了。
“我就只能和你说到这了,往后你也不必再来找我了,若被我五哥看见,告诉父亲我见了你,我说不定也要被罚的。”
萧洛垚匆匆离去,只留下心情跌入谷底的苏慕松呆站在那。他没有料到萧丞相竟然厌恶他到如此地步,可他明明只是自作主张的挟着萧洛尘游玩了半天而已,为什么在萧丞相眼中就成了不可原谅的罪过了呢?又或者,萧丞相和从前那些欺负他的同窗一样,都只因为他是商人之子便对他格外厌恶吗?
此时的苏慕松还并不明白,萧丞相生气的缘由并非他这个人本身,亦不关乎他的身份,自然也就更不明白萧丞相准备交给萧洛尘的是怎样的一副重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