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朝堂上波谲云诡的氛围相比,元昭这边可以算得上是岁月静好。
昨夜从宫中回去以后,元昭便没踏出府门一步,寝房中,元昭躺在软榻上,青禾端着玫瑰酥走进来,轻轻放在桌面上,“公主,刚做好的玫瑰酥,奴婢特意少放了些糖。”
元昭放下话本,拈起一块放在嘴边,咬下一小口慢慢咀嚼。
“青禾,手艺又进步了。”
听着元昭的夸赞,青禾耳间泛起微红,“公主喜欢吃,往后奴婢常做给公主吃。”
吃完一块玫瑰酥,元昭将擦拭完的帕子放下,再次躺回软榻上拢了拢衣袖,“今日,外面可有本宫的传言。”
“公主让传出去的话已经在大街小巷中传播开来,现在百姓口中全在谈论着昨日之事,声称公主仗着是陛下的姐姐,强抢民男,丧心病狂。”
声音越来越弱,到最后元昭险些听不见。
“公主,外边对您的讨伐声很大,这样对您很是不利。”
元昭拿着话本换了一个姿势,缓缓开口,“无妨,对于本宫来说还远远不够”说着移开话本,目光落在窗外,“青禾,你再去找几个传舌人,就说本宫要求娶吏部尚书沈砚辞,不日便要入宫求旨。”
虽不解公主为何这样做,但青禾认为公主自有她的道理。
传言如风一般,很快便传入了各个角落。
沈砚辞坐在书案前听着身侧人说着今日坊间的消息,“大人,还有一消息不知当不当说。”
“何事?”
尘策组织好语言开口道,“坊间流传着公主要不日便要进宫求取求娶大人您的圣旨。”落下最后一个字,尘策视死如归般地闭上眼睛。
沈砚辞从听见这个消息那一刻,书上的字便再也无法进入眼睛,脑海里闪过各种画面。
由温清澜成为沈砚辞之后他便为了复仇忍辱负重,压抑着自己,一步一步爬上如今这个位置,当下大仇得报,他只想护着养父一家,并不想掺和进党派之争,现在公主这般行事,却直接将他推上风口浪尖。
松开手中握皱的素筏,垂眸看着书案上的请帖。
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备些礼送去国公府,说我感染风寒,身体不适,宴会就不便参加了。”
“是。”带着疑惑尘策走了出去。
书房中沈砚辞起身站在窗前,手指摩挲着手腕上的疤痕,一阵风刮过,带起一张落叶落在他身前。
***
“什么?阿昭要娶沈砚辞?”
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平阳候府响起,沈江徽在院中踱步,传话的下侍在老妇人的示意下退去。
“好了,阿昭也不小了,阿辞也是个好孩子,这事只要阿辞同意,我也就不反对了。”
听她这样说,沈江徽停了下来,声音充满疑惑,“祖母,你以往不是不同意吗?这又是为何?”
崔桐漪在下侍的搀扶下在石桌旁坐下,“阿辞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他是何种人,我再清楚不过,阿辞15岁那年发生的事你也是知晓的,若不是他祖父想尽办法找到他,现在怕是早已没有他的存在了。”
叹了口气,再次沉声道,“阿昭这孩子本性不坏,但是生在皇家,很多事身不由己,站在你祖父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况且若阿辞不同意,这婚事便是不可能举行的。”
沈江徽皱着眉头也在石桌旁坐下,“当初砚辞设局杀了上任吏部尚书后,我曾问过他有没有心仪的女子,他说曾经有过,祖母,小妹若是强行与他成婚,日后定会后悔的,况且若是让小妹知道砚辞心里曾有过其它人,还不知会做出何事。”
恰逢此时下侍匆匆来报,“老夫人,侯爷刚才好像说话了。”
此话惊的两人顿时将元昭与沈砚辞的事抛之耳后,连忙向卧房走去。
房内,崔桐漪坐在塌边看着床榻上的人,语气焦急,“如何?侯爷是不是快醒了?”
李太医收回搭着的手指,声音不像往日般平静,“老夫人,侯爷这脉象确实比以前要好很多,但是......”
“但是什么你快说啊?”沈江徽恨不得挤开他自己上。
“侯爷这脉象确实比以往好很多,但是体内生机却不如往日,像是有一道裂缝在吞噬,这老夫也没办法了,还请老妇人另寻高明。”
起身收拾好医箱,对着他们行礼后,毫不犹豫地踏出房门。
崔桐漪浑身瘫软,看着榻上之人,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眼神灰的像蒙了灰的窗,沈江徽也停止了走动,一瞬间,屋内格外安静,只有不受控制的低低抽噎声。
元昭原本还躺在软踏上看话本,元祐突然进来,拉着她说要不要去平阳侯府,她应允了,于是便出现在了平阳侯府门口。
搭着元祐的手走下马车,黑底金字的牌匾挂在上方,元昭不由地感到一阵恍惚。
门房连忙打开府门,将人迎进去,踏入府中,便有下侍带着他们前往前厅。沈江徽姗姗来迟,等他踏入前厅,已经过了半盏茶的时间。
元昭打量着四周,手中的茶盏泛起的水雾模糊了双眸,也模糊了眼中升起的情绪。
“陛下今日大驾光临,臣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沈江徽仪态端正站在厅中央,嘴上说着恭敬的话,眼神却忍不住飘向一旁。
瘦了,小妹瘦了。
“表兄这是不欢迎朕吗?”
“臣不敢。”
元祐站起来,走至他身侧,“表兄这是与我陌生了,今日我与阿姊来只是想看看外祖的情况,是家人,不是君臣。”
像是忍了很久,沈江徽眼眶泛红,抬手用袖口拭过眼角,语气哽咽,“小妹,李大夫说外祖情况不太好。”
“怎么回事?”
平复好情绪,沈江徽才娓娓道来,“今日,有下侍听见祖父说话了,祖母便将李太医请来,李太医看过以后说脉象在好转,但是生机在消散。”
元祐;“那祖母,现在如何?”
“祖母还在房中陪着祖父。”
元昭放下茶盏起身拂了拂衣袖,沉声道,“走吧,带我去看看祖父。”
等见到床榻上的人,元祐也忍不住红了眼角,倚在元昭身边,紧紧抓着衣袖,垂着头。
床榻上的人,脸色灰白,双颊凹陷,宽大的墨色寝衣包裹着他清瘦的身躯,屋内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药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