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哈……”沈鱼喘不上气。
做了一个很不好的梦,梦见自己死在了四岁那个破庙里,发着高烧,扯下遮挡视线的布条,面前全部都是鬼魂,吊死的、摔死的,吓得心里难受,不停地流眼泪。
又梦见半年前养父失踪那一天,“我下午就回来。”阿父一如往常一样去书院辅导孩子们,这次她紧紧跟在阿父身后,躲躲藏藏,阿父也没有发现。
直到回家路途上,突然一个庞大漆黑的黑团,张开血盆大口,嘴巴内壁长着一张又一张人脸。一口吞掉了养父。她被吓得站不住,捂住嘴巴躲在树后,眼泪打湿手背。
等到静了下来,悄悄探出头去,视线猛地对上了同样躲在树后的黑团。
怪物冲她裂开嘴角,吐出长长的、鲜血淋漓的舌头,阿父面目全非的脸皮挂在舌头上。
“啊!!!!!”沈鱼撕心裂肺的大叫,泪奔涌而出。
“哈啊……哈”沈鱼猛地睁开了眼睛,好像醒了过来。
动不了,全身都动不了,四肢像是被钉住了一样,手指连做到蜷缩都很困难,唯一清醒的只有大脑,沈鱼转了转眼睛,向左看去。
和一只黑红色的瞳仁对上了,没有眼白,黑漆漆的瞳孔中间有着一点红。
两只眼睛距离不过一个小指关节大小。沈鱼全身发了一身冷汗,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它用一只弯曲丑陋的手指贴上沈鱼的眼睛,发出了满意的叹声。手指做了做弯曲的动作,“嗬嗬……要……”破风箱般的嗓子吐出几个单字。
不远处房间内的无月,睁开了金色的妖瞳,唰的坐了起来,瞬闪到了沈鱼房间门口。猛地将房门推开。
它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的到来,迅速化作一团黑气潜回那滩水渍中,咕噜咕噜的转着漆黑的眼睛,打量着面前两个人。
无月没有看到鬼魂体的能力,但凭借多年的经验,他能感觉到这里的气息充满阴湿、潮冷、怨气,只是很难辨别出对方的具体方位。
“真想一把火把这里的气息全部烧干净……”无月感受着微微熟悉的气息,不爽的想着。
可是为了不伤害到自己好不容易等到的缘人和小院只能控制住自己。
他快步走到沈鱼身边,用手拍了拍沈鱼冰冷的面颊。
没有它的靠近、黑气的压制,沈鱼很快恢复了过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扭头看着站在床边的无月。
突然,她的眼睛猛地看向一个地方,那滩水渍中间,有着两点鲜艳的红色。
“那里……”“什么?”沈鱼抓住无月的手,“那滩水……它在那里”无月盯着沈鱼那不像说谎恐惧充满的眼睛。
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聚了一手蓝绿色的狐火猛的向角落甩去,幽幽的狐火蒸发了那一滩水渍。
“没有了……它是死了吗?”沈鱼颤抖的问,“跑了。”无月并没有感觉狐火的反馈,如果灭掉了那东西,自己的狐火应该会有反应。
他瞥了一眼沈鱼苍白的面色,又补了一句:“伤到了。”以此来安慰一下被吓到的沈鱼。
这时候沈鱼被子下面,钻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白球,“啾啾”小白球蹭了蹭沈鱼还是有些冷的脸。
沈鱼看着飘在半空的小白球,震惊的想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这似乎也是一只小毛球妖,和白天无月身边的毛球是一类。
“果然把它留给你是个正确的选择。”无月盯着小白球。“有它在,你有危险我能通过它感知到,瞬移到你的身边,有事也可以通过它找到我。”
无月拉起沈鱼的手,变出长长的指甲在沈鱼的指尖留下一道血痕,露出滴滴血珠,一手抓住白球蹭在了手指上。闭上眼低声念出沈鱼听不懂的咒语。“好了,它是你的了。”
做完这一切后的无月将手抱在胸前,看了眼她。
沈鱼张了张嘴刚想问小白球怎么在偏房,会不会有什么问题,无月就说:“只管留下它,它们只是我用我的毛捏出来的,里面留有我的印记。”
沈鱼闭上了嘴,点了点头,说:“谢谢你。”
“你的眼睛,能看见鬼吧。”无月看着她点了点自己的金色眼睛。
“嗯……”沈鱼也不再隐瞒了,无月能猜到也很简单,精准的报位以及前日谈话中沈鱼的沉思。无月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早点睡。”无月转身关上了房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沈鱼看见了无月那双白皙的脚,一只脚踝上还绑着一条红绳,坠着一颗小金铃一晃一晃的。
“没穿鞋子……”心想着,可能是为了救自己赶过来的太匆忙了吧,该怎么感谢他呢?
沈鱼摸了摸一旁的小白球,却一直都睡不着,或许是梦见惨死的阿父、又或者单纯不敢睡了,谁知道还会不会被突脸鬼魂再次吓醒。
就这样默默地睁眼放空大脑直到天亮。
“哥哥……好痛,哥哥。”
一个小小的身体窝在一个成年男子的怀里,“夭夭……好痛。”夭夭睁着黑漆漆的眼睛盯着男子。
发出一抽一抽的哭泣声,但是听起来很难听,音调不成一句,像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勉强组在一起。
男子划开自己的手腕,将冒血的手腕递到女孩嘴边。女孩如同干涸的沙漠中遇见唯一水源一般,猛的吸住了男子的血。
咕嘟咕嘟的一口接一口地喝着,被狐火咬断的半只脚渐渐恢复、再生。
“夭夭乖,夭夭乖。多喝点,哥哥给夭夭买糖吃。”脸色苍白的男子拍了拍怀里发抖的小小身体,前后轻轻的晃着,另一只手掌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身体。
“夭夭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男子指尖轻轻拂过女孩被狐火灼伤的脚踝。
“猫儿盘,狗儿卧,星子眨眼微微笑。”男子温和好听的嗓音轻轻唱响了一首歌谣,哄着怀里的女孩儿睡觉。
“夭夭乖,快闭眼,阿哥拍你睡觉觉……”
男子一直轻轻哼唱重复着这几句,哄着怀里瘦小的女孩儿睡去。
所幸此处无人,不然定会大吃一惊,一个男人虚虚环绕着空气,自言自语……
“早……”曜阳打着哈欠从屋内走出来,听见一声有气无力的问好。
“啊早,哈哈哈,沈鱼你这是怎么了?”曜阳走进看见抱着金宝坐在院子里黑眼圈大大的沈鱼,忍不住笑出了声。
“睡不着。”沈鱼回复,“阿花会做安神香包,好用。”曜阳想了想,笑嘻嘻的建议到。
唰,一个丑不拉几的小荷包被扔到了沈鱼怀里,沈鱼看去,发现是坐在一边躺椅上闭眼晒早晨暖阳的无月。
沈鱼刚想拒绝,就看无月转过半张脸,睁开一只眼睛盯着她,“拿着,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下山。”
“哦哦,谢谢你无月。”沈鱼忙不迭的将荷包挂在自己的腰间,期待着明天是否能查找出阿父的下落。
无月把头转过去又闭上眼睛晒太阳了。曜阳摸着下巴弯腰自己看着沈鱼腰间三不像荷包的小荷包,发出了啧啧的声音。
“这是你做的吗?哥。”曜阳直白的问,无月才懒得回答。
做荷包?下辈子吧。
无月一旁的二号小毛球——小黑出场了,猛的一下撞击曜阳的胸口。
曜阳摸了摸被撞疼的胸口,一把捏住实心的小黑。“小黑做的啊,怪不得。”曜阳笑了好大几声。
沈鱼抽了抽嘴角,谁能想象到一个连手都没有的毛球做荷包?开玩笑呢。
那一团黑色毛球,猛地伸出了四个细长的小触手,“啪”一声拍在了曜阳的手上。
“吃饭,别闹了。”从厨房端出冬瓜排骨汤的青烛一巴掌轻轻地拍在了曜阳的头上,小黑扭一扭地飞回了无月旁边。
青烛想起白天路过无月房间时,看见小黑用四根细触手攥着针,针脚扎得歪歪扭扭,还差点戳到自己,无月在旁边边看话本边狐火帮它把线烤软。
经过几天相处,没想到最有共同话题的是曜阳。曜阳本来看上去就和她一样大,而且在无月和青烛的保护下,正是年轻活力满满的小狼崽。
而且两人都很喜欢金宝。
于是今天沈鱼和曜阳打算在金宝豪华小屋旁给它建造一个豪华爬架,可两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金宝是女孩子,沈鱼觉得应该做一个梦幻满满可爱的猫爬架。
曜阳认为为了锻炼金宝的体能,必须做一个高大、有挑战关卡的猫爬架。
沈鱼气鼓鼓的说:“我是自己是亲手做的,金宝肯定最喜欢,你那充满法术气息的不用心品,金宝才不喜欢。”曜阳觉得,沈鱼大概是因为用不了轻松省力法术,才嘴硬说的着这话。
曜阳一气之下发誓自己绝对不用法术,要为心爱的金宝做一个最最最伟大的猫爬架。
两人赌气一般互相较劲,组装打造自己设计的猫爬架,不过基于沈鱼是女孩子,裁判无月大人允许帮手小白帮助沈鱼一起打造,并且封住了曜阳的法力。
公平公正的无月大人就看着这两人跑上跑下,借东借西的打造小屋。
日落西山,两人累瘫在椅子上,毕竟劳动了一下午。
两个豪华的木制猫爬架矗立在豪华猫窝旁。
“喵~”金宝踏着小脚步走了过来,两人一下坐了起来,一眨不眨的盯着金色毛茸茸的身躯。
在两人期待的眼神下,走向两个猫爬架……旁边的小窝,一屁股坐了进去团成一团安心休息去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无奈,握手言和一起商讨第三个双方共创的猫爬架了。
两人吃完饭就一直没精神,被裁判无月调侃了两句后脚步轻乏的回到了自己房间,瘫倒在床上累的睡去。
无月坐在房顶上赏着悬挂在黑夜的月亮以及繁星点点,独自一人喝着果酒。
身边瓦砖片被踩得作响,青烛坐了下来:“给我一杯?”青烛打了个响指出现了一个玉酒杯。
无月一旁的小黑顶起了小壶果酒倒给了青烛。
“这世上居然还有魇妖。”无月淡淡的看着远方吐出几个字。青烛没有说话,但震惊却不少。
六百年前关于魇妖那件事情在妖界无人不知。
“你也感觉到了吧,阿花。”无月继续说着。
“嗯。”早上起来时青烛确实感觉到了残留在水汽中的淡淡的不寻常的气息。
不过这种气息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遇见过。那阴湿黏腻的感觉,让他想起前几日下山行医时途经的一个村庄。
当时并未深想,此刻两相印证,心中便是一动。
“我知道了。我见过这种气息,山下有个小村庄,前几日行医时,我曾隐隐约约感觉到这种气息的出现。”青烛皱了皱眉毛。
“那只小鬼沾有魇妖的味道,它能借助一切水元素来隐藏自己。”这种敌人在暗我在明的感觉很久没有遇到过了,无月有了些挑战感,同时无月也清楚了些事情……神色严肃了起来。
“应该是沈鱼家所在的村庄那里。”无月仰头喝了一杯小酒,“那阵恐也是魇妖所为,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青烛建议到,无月转过头去挑了下眉毛。
“身份,你们身份不明很容易被察觉。”青烛笑了一下,无月转过头,金瞳在他面上扫过,似在权衡。
随即,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可以。而且你对人族村落熟悉,便于探查。”
魇妖的重新出现还是需要重视,毕竟几百年前的这世上唯一一只魇妖就已经彻底的消失了啊。
青烛满上了无月喝空了的酒杯,自嘲的笑了笑,不过有无月在啊。他并不用太担心,毕竟无月可是当今最强大的妖啊。
两人静静地喝着果酒一起欣赏着美丽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