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颂曦将刻着梧桐花的硬币藏进梳妆盒的夹层,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木棱,门外就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是沈颂宜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犹豫:“曦曦,你睡了吗?我有话想跟你说。”
她快速抚平衣角的褶皱,转身开门时,脸上已褪去了深夜的疲惫,只剩平日的温和。沈颂安穿着米白色的丝绸睡袍,手里端着一杯温牛奶,鬓边的碎发垂落,少了几分往日的端庄,多了些脆弱。“刚看你回来时脸色不好,给你热了杯牛奶。”她走进房间,目光扫过桌面——那里还放着沈颂曦白天戴过的珍珠耳坠,却没见那枚常挂在颈间的银锁。
沈颂曦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却泛起一阵凉意。她知道姐姐素来细心,方才在客厅的慌乱,恐怕早已被她看在眼里。“姐,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她刻意转移话题,将牛奶杯捏得更紧。
沈颂宜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那里还残留着白天被盛清宴抓住时留下的红痕,虽被衣袖遮住大半,却在灯光下隐约可见。“曦曦,”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颤抖,“你老实跟我说,你是不是认识盛清宴?”
沈颂曦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杯中的牛奶晃出几滴,落在手背上。她强装镇定,擦去手背上的奶渍:“盛清宴?就是之前在宴会上见过一面的那个商人吗?我怎么会认识他。”
“别骗我了。”沈颂宜忽然站起来,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昨天我去高桥的书房送文件,看到他桌上放着一张照片——是你和盛清宴在汇丰银行门口的背影。高桥说,他是抗日分子,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沈颂曦看着姐姐眼中的担忧与慌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知道沈颂宜夹在她和高桥之间有多为难,可“灯芯”的秘密不能说,组织的事更不能让她卷入。“姐,那只是巧合。”她低下头,避开沈颂宜的目光,“我昨天去银行取钱,刚好碰到他,只是打了个招呼而已。高桥他是不是误会了?”
沈颂宜沉默了片刻,走到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凉,指尖还在发抖:“曦曦,我知道你不是会惹事的孩子,但高桥他……他最近变得很奇怪。”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前天晚上,我听到他在书房打电话,说要‘抓完最后一个,就不会有麻烦了’。我总觉得,他说的人,可能跟你有关。”
沈颂曦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盛清宴说的“高桥会用姐姐威胁你”,原来姐姐早已察觉到高桥的异常,却还在暗中为她担心。“姐,你别多想。”她反握住沈颂安的手,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坚定,“我真的没事,高桥他就是太谨慎了。你以后别去他的书房,也别问他这些事,免得他不高兴。”
沈颂宜看着她,眼眶慢慢红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怕……我怕你出事。”她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小巧的玉坠,上面刻着一朵莲花,“这是妈给我的,说能保平安。你戴着,就当是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沈颂曦接过玉坠,冰凉的玉石贴着掌心,忽然觉得鼻子一酸。她知道姐姐的心意,却也明白,在这场暗流涌动的较量里,一枚玉坠根本护不住谁。“谢谢姐。”她将玉坠放进内袋,紧紧贴着那枚梧桐花硬币,“时间不早了,你也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该没精神了。”
沈颂宜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的担忧像一层薄雾,久久不散。
沈颂曦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直到听见姐姐房间的门关上,才缓缓松了口气。她走到窗边,打开梳妆盒,将那枚梧桐花硬币拿出来,借着月光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忽然,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是高桥正树回来了。
她快速拉上窗帘,只留一条缝隙,看着高桥的黑色轿车停在公馆门口。他穿着黑色风衣,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脸色阴沉,和白天的温和判若两人。走到门口时,他忽然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沈颂曦的窗户,吓得她立刻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
过了一会儿,楼下传来脚步声,还有柳缃仪的声音:“正树,你回来了?这么晚了,吃饭了吗?”
“没胃口。”高桥的声音很冷,“沈颂曦回来了吗?”
“回来了,刚回房间休息。”柳缃仪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你今天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高桥的声音渐行渐远,“我去书房处理点事,别让人来打扰我。”
沈颂曦靠在墙上,直到楼下的脚步声消失,才慢慢走到床边坐下。她知道高桥肯定在书房里筹划着什么,也知道明天的营救行动有多危险。她从内袋里拿出怀表——胶卷已经送走,可这枚怀表还得还回钟表店。明天,她必须想办法出去,既能还回怀表,又能打探陈景明的消息。
第二天一早,沈颂曦是被窗外的鸟鸣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看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刚穿好衣服,门外就传来柳缃仪的声音:“曦曦,下来吃早餐了,高桥说今天要带你去百货公司买东西。”
沈颂曦的心一紧——高桥突然要带她出去,肯定没那么简单。她走到镜子前,快速描好眉,换上一身浅蓝色的洋装,将怀表藏进内袋,才下楼。
餐桌旁,高桥正树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看到她下来,抬头一笑:“颂曦,昨晚睡得好吗?我听你姐姐说,你去看电影了?”
“嗯,睡得挺好的。”沈颂曦拿起一片面包,指尖微微发紧,“姐夫怎么突然要带我去百货公司?”
“你不是说上次逛街没买够吗?今天正好有空,陪你去看看。”高桥放下报纸,目光扫过她的内袋——那里因为藏着怀表,微微鼓起一个小包。沈颂曦下意识地将手放在口袋上,避开他的目光。
柳缃仪在眼里,笑着打圆场:“是啊曦曦,你姐夫难得有空,你就跟他去逛逛,买点喜欢的东西。”她给沈颂曦夹了一块鸡蛋,眼神里藏着担忧。
沈颂曦点点头,快速吃完早餐,跟着高桥走出公馆。坐进汽车时,她看到副驾驶座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拉链没拉严,露出里面的一张照片——是陈景明的侧脸,下面还写着一行字:“明日午时,码头仓库。”
她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原来高桥明天要把陈景明转移到码头仓库!她必须尽快把这个消息告诉盛清宴。
汽车开到百货公司门口,高桥下车,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颂曦,我们进去吧,我知道有家珠宝店不错,带你去看看。”
沈颂曦跟着他走进百货公司,里面人来人往,到处都是穿着体面的男女。高桥拉着她的手,指尖冰凉,力道却很大,让她根本无法挣脱。走到珠宝店门口时,她忽然看到对面街道上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风铃,她穿着一身灰色旗袍,手里拿着一个菜篮,正朝着她使眼色,指了指街角的钟表店。
沈颂曦心里一动,故意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冰淇淋店:“姐夫,我想吃冰淇淋,你等我一下,我去买。”
高桥看了一眼冰淇淋店,又看了看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好,我在这等你,别走远了。”
沈颂曦点点头,快步走向冰淇淋店,路过风铃身边时,压低声音:“高桥明天午时转移陈景明到码头仓库,我要还怀表。”
风铃的脚步顿了顿,若无其事地走进旁边的服装店,声音从门缝里传出来:“钟表店后门有人接应,怀表放下就走,别停留。”
沈颂曦走到冰淇淋店,买了两个甜筒,故意放慢脚步,朝着街角的钟表店走去。高桥站在珠宝店门口,目光一直盯着她,让她后背发凉。走到钟表店门口时,她快速看了一眼高桥,见他正低头看手机,立刻推门走进钟表店。
店里的老掌柜看到她,立刻起身:“小姐,是来修表的吗?”
“我是来还表的。”沈颂曦从内袋里拿出怀表,递给老掌柜,“有人让我把这个还回来。”
老掌柜接过怀表,快速放进柜台下的抽屉里,又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给你的,快收好。”
沈颂曦接过信封,刚放进内袋,就听到外面传来高桥的声音:“颂曦,好了吗?”
“来了!”她应了一声,快步走出钟表店,手里拿着两个甜筒,朝着高桥走去。
“怎么去了这么久?”高桥接过甜筒,目光扫过她的口袋,“买个冰淇淋而已,还用去后面?”
“后面人少,我怕排队。”沈颂曦避开他的目光,咬了一口甜筒,心里却在想信封里的东西——应该是组织的新指令。
两人逛了一会儿,高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挂了电话,他看向沈颂曦,“公司有点急事,我得先回去,让司机送你回家。”
沈颂曦心里一喜,表面却装作失落:“好吧,那姐夫你快去忙。”
坐进汽车,沈颂曦看着高桥的车远去,立刻从内袋里拿出信封,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今晚八点,码头仓库附近的废弃工厂,配合营救陈景明,暗号‘梧桐叶落’。”
她将纸条塞进内袋,心里既紧张又期待。车开到沈家公馆附近时,她忽然看到盛清宴站在街角,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看起来像个普通的商人。他朝着她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公馆的方向,似乎在提醒她注意安全。
沈颂曦点点头,看着汽车开进公馆大门,才松了口气。她知道,今晚的行动,将是一场生死较量,而她,必须全力以赴。
回到房间,沈颂曦将纸条藏进梳妆盒的夹层,刚要起身,门外就传来沈颂宜的声音:“曦曦,你在吗?妈让我给你送点水果。”
她快速整理好桌面,打开门,看到沈颂宜手里端着一盘水果,脸色却有些苍白。“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事,可能有点累。”沈颂宜走进房间,将水果放在桌上,目光落在梳妆盒上,“曦曦,今晚你别出去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
沈颂曦看着姐姐担忧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她知道今晚的行动有多危险,却不能告诉姐姐真相。“我知道了姐,今晚我就在房间待着,不出去了。”
沈颂宜点点头,转身走出房间,走到门口时,又回头看了她一眼:“曦曦,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跟我说,知道吗?”
沈颂曦点点头,看着姐姐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才缓缓关上房门。她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夕阳渐渐落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橘红色。她知道,今晚的夜色,将会格外漫长,而她,必须在黑暗中,找到属于他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