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如一夜春风来 第7章 第 7 章

第七章 茶

黑漆漆的夜晚，一个宫女孤零零地走在宫墙外，她眼神飘忽，不断地朝后望去，似乎在害怕着什么。

她快步走到长春宫门前，钻进一个小门，进了东侧殿。

长春宫的东侧殿住着孟美人。

蕊儿惊魂未定地回来，瘫在孟美人脚下，半响都没缓过神。

“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孟美人瞥了她一眼，神色淡定。“事情办好了吗？”

库房里的茶盒在蕊儿回来后，消失了。

蕊儿爬起来道：“办好了，只是回来的路上，奴婢看见齐婕妤宫里的芳儿被人抬出来，似乎是没气儿了。”

孟美人调制着新茶，勾起一抹笑容。

......

第二天一早，翊坤宫就传来齐婕妤有小产的迹象。

安德茂得了些小道消息连忙跑来给沈雪翎。

“听说齐婕妤那陪嫁来的丫鬟芳儿死了，暴毙在池塘边，说是替齐婕妤喝了一碗汤之后没得。可太医检查后发现那汤并没有问题，齐婕妤惊厥过度，差点小产，现在翊坤宫乱作一团，主殿的淑妃被太后训斥，陛下和皇后也去了。”

有人谋害皇嗣，陛下十分震怒，勒令慎刑司立刻去查，结果将整个翊坤宫都翻了个遍都没找到毒物在哪。

那头乔瑜给沈雪翎的回信，让她去查查那个死去的女史生前和谁交好吗，刚好查出来那女史和芳儿是好姐妹。

沈雪翎唤来秋晴。

“太后还在翊坤宫吗？”

“在呢，齐婕妤的事闹得挺大，各宫的主子们几乎都在。”

“走，我们也去看看。”

顺便去找找线索，乔瑜说那女史死的突然在宫中肯定留下了痕迹，与她交好的人极可能会出事。

现在芳儿死了，乔瑜的话应验了。

女史和芳儿死的都这么蹊跷，都是暴毙，这背后的人是有多急啊，是想抹去什么证据吗？

沈雪翎迫不及待地跑到了翊坤宫，齐婕妤的凌德殿不大，两侧的椅子上坐满了各宫的主位娘娘，等沈雪翎到的时候，连个位子都没有。

萧太后正头疼着，看见门口站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紧绷的面容松弛了下来，停下了训斥唐皇后，朝沈雪翎招了招手，“明嘉怎么过来了？”

沈雪翎张开手扑进萧太后怀里，维持着自己天真无邪的人设，“醒来没看见外祖母，听说齐娘娘宫里出事了，明嘉害怕，就让秋晴姐姐带我来找你了。”

萧太后抱着沈雪翎，眼神慈爱，“没出什么事，你身体不好，让秋晴带你回去，别惊着了，秋晴！”

刚要喊，沈雪翎连忙打断，“不嘛！明嘉就想留在外祖母身边。”

“好好好。”

唐皇后跪的腰都酸了，面上依旧谦卑，萧太后没让她起来，她也不敢起。

旁边花淑妃也一样，毕竟她是翊坤宫主位，齐婕妤在翊坤宫出的事，她也得负责。

花淑妃心里腹诽：宫里这么多人这么多事，她管的过来么，明明是齐婕妤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差，说了不要看芳儿尸体，偏要看，现在好了，自己吓着了差点小产，这锅都到她和皇后头上了。

沈雪翎歪了歪头，“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怎么跪着呀，地上多凉呀，快起来快起来。”

稚嫩的童声如仙音般。

因对嚣张跋扈的顺敏公主的不满连带着看不惯沈雪翎的花淑妃突然看这小丫头片子顺眼了起来。

萧太后终于大发慈悲让两人起来了。

内室里齐婕妤痛苦地哭喊着，“我的孩子！啊好疼！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娘娘不要动，臣要为娘娘施针了。”

在太医的极限操作下，齐婕妤的胎总算是保住了，代价是，还有五个月的孕期，齐婕妤都得在床上度过。

花淑妃松了口气。

唐皇后掩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趁着萧太后和其他妃子们进去探望齐婕妤，沈雪翎也在屋子里转了起来。

那喝了半碗的参汤还放在桌上，太医检查了几个碗都没问题，倒是旁边茶具崭新，看釉面是江南那边的手艺，打开茶壶一股清香迎面而来。

好香的茶，不像是宫里的贡茶，又闻了闻茶罐里的茶叶，不像是同一种茶。

沈雪翎伸手从茶壶里拽了一片茶叶藏进袖子里，又顺走了一个汤勺，然后拉住凌德殿里一个侍奉的宫女。

“齐婕妤平时都是喝这种茶吗？我闻着挺香，和我宫里的不一样，我也想喝。”

那宫女道：“我们宫里的茶一直都是内务府发的贡茶，只有前些日子陈女史送了娘娘一罐她家乡特有的碧螺春，茶香特别，这壶里已经是最后一点了，陈女史急病没了，再想要是找不到这样的茶了。”

陈女史便是沈雪翎在查的那个女史。

看来这茶是线索，只是太医都查过这里没有毒物，这茶也是没问题的，毒物究竟在哪呢，蕊儿到底是因为什么中毒？

太医嘱咐齐婕妤要卧床休养，萧太后让众妃嫔各回各的宫不要再打扰了，她自己则带着皇后和淑妃去了主殿，看样子皇后和淑妃还得继续挨训。

沈雪翎正想回建章宫，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似乎和陈女史送的茶叶味道很香，顺着找过去，居然是沈德妃。

“德娘娘安。”

沈雪翎乖巧礼。

沈德妃刚想溜，被沈雪翎叫住，不得不停下来。

沈雪翎笑的甜甜地，虽然她和沈德妃不熟，但耐不住她长得可爱，谁能拒绝的她呢。

“德娘娘用的什么香，明嘉闻着好生喜欢。”

“香？”沈德妃看了眼身旁的景兰姑姑，她今天出来的匆忙，好像没有用香。

景兰姑姑微微动了下鼻子嗅了嗅，笑道：“娘娘出门前喝了茶，想必是沾上了茶香，孟美人送来的茶叶唇齿留香，余味悠长，良久不散呢。”

孟美人？竟然是她！

沈雪翎笑的更甜了，“原来是孟娘娘家的茶，怪不得明嘉没闻过呢，不知道孟娘娘那还有没有，明嘉想厚着脸皮去讨点来。”

沈德妃满不在乎道：“她那多得是，昨天才送我一大盒，我去给你问问，有就给你送点来，她最喜欢送茶了，早知你喜欢茶香，我那还有好几款岭南来的香茶膏都给你了。”

安德茂跟着沈德妃回长春宫要茶，没想到孟美人遗憾道茶叶已经送完了，沈德妃觉得面子过不去，将昨天剩的大半罐都塞给了安德茂，又翻出压箱底的香茶膏让他一同带回去。

见德妃脸色不好，安德茂赶紧拿着东西离开了。

沈雪翎得到孟美人的茶，同茶壶里的茶叶一对比，果然一致，打包好交给安德茂让他尽快送到乔宅。

但一个茶叶不能确定这事儿和孟美人有关，也许是巧合呢？线索需要反复确认，证据需要实锤。

......

张二狗驾着车往乔宅送信，开门的依旧是乔家的管家。

乔瑜打开信，原来是小郡主在宫里查到新的线索了，寄来了一份茶叶和一个汤勺。

“金陵茶？”乔瑜敲了敲桌子，“这茶和汤确实没问题，但是......”他将一管透明的液体滴在了汤勺上，汤勺瞬间变了色。

“化学，伟大的发明。”

乔瑜感叹道：“两个分子产生了毒性反应，有点意思，这宫里居然藏了个用毒高手，幸好我会解。”说着，他顺手写了一份解毒配方，“送过去吧，难得有这么有意思的事，可别轻易死了。”

至于茶叶的事，他就没办法了，他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没什么人脉能跑去金陵查这个，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吧。

张二狗在外面等了一会，包裹又被递了出来。

管家道：“我家郎君已经看过了，让你将这个送还回去，告诉你家主子剩下的让他自己去查一查。”

张二狗又马不停蹄地回了别庄，经梁管家的手包裹到了梁绰手上，梁绰将心腹派去金陵查孟美人和陈女史的关系，数日后才能有消息。

......

沈府。

顺敏公主从宫里回来后，便进了公主府没再出来沈绍远跟着待在公主府，沈家的人也不敢打扰。

沈三爷沈绍恩从沈老太太那里得知二皇子要选侧妃，在家里辗转反侧多时，催着妻子李氏去公主府问问，皇子选妃可是大事，圣上那么多儿子，就大皇子娶了正妃，其他几个儿子还小，现在就二皇子是适婚的年纪。

李氏按下心中不耐：“你就歇了这心思，咱们家四姑奶奶可还在宫里呢，你当七皇子不存在呢？”

沈绍恩讪讪道：“我也没想，我就问问，咱两女儿还小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心思，你那宋表姐进京小半年了吧？她和婆家一直在给她那女儿相看人家，他们家的事，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你着急忙慌些什么呀？”

“我那表侄女生的花容月貌的，表姐天天念叨着寻不到一个配的上的人家，我这不是想帮帮她么。”

“别人配不上她家？那她家就配的上皇家？”李氏素来好脾气，被沈绍恩的愚蠢气了个气血上涌，“二皇子是什么样的人物，那是中宫嫡子！就算是选侧妃也不是她婆家姓杜的能攀得上的。”

“不帮就不帮，你诋毁她作甚！”

沈绍恩低声下气求李氏没成功，恼羞成怒地离开了厢房。

李氏冷笑一声：“真真是下贱。”

沈绍恩从后门离开沈府，左右看了一下，确定李氏没派人跟着他，转头就带着小厮进了飘香院。

飘香院里几个狐朋狗友早就等候多时了，宋表姐的丈夫杜乘风也在。

飘香院里的头牌香香媚眼如丝，依偎在杜乘风怀里，杜乘风一边与香香**，一边问，“怎么样，弟妹可答应帮我们家说说？”

沈绍恩喝了口闷酒，“她现在脾气可大了，训了我一顿，明明刚成亲那会她还是温柔小意的，果然小门小户出身的，没有大嫂十分之一的能力。”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个粗旷的男人声音。

沈绍恩转头一看，吓得差点尿了，那人竟然是李氏的哥哥李非。

李非生的虎背熊腰，跟在沈绍崇身边在军中做护军，也是个不大不小的军官，沈绍恩平日子最怕这个大舅子，有事他是真打啊。

果不其然，李非今天来找妹妹，还没进门就看见沈绍恩鬼鬼祟祟地出门，跟上来一看，好家伙，不仅喝花酒，还敢在背后骂他妹妹。

“沈绍恩，你皮紧了是吧？”

“哎呦，别打啊大舅子！”

飘香院一阵兵荒马乱。

不一会儿，鼻青脸肿的沈绍恩被李非提溜着回了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