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笼罩在咸湿的夜雾中,林蒲桃穿着梁沅沅最爱的白色蕾丝裙,被铐在越野车后座,一张清纯无辜的脸配上这种道具,倒是叫人好欣赏。
吉姆啧啧两声:“当天还没看清这梁沅沅长什么样,洗干净了确实秀色可餐,老大还是有远见。”
维猜一脸无语:“你是没被披拉啃够?”
吉姆往后一仰:“反正老大也不在。说真的,这小妞和我以前玩过的都不一样,反正老大叫我们拷着她,不如——”
“你想死别叫上我。”维猜毫不客气道。
吉姆转头看了一眼后座的女孩,一双纯黑的眸子淡淡地盯着他,既挑逗不出害怕,也应激不出任何情绪,他们在童蛊营见过这种人,哪怕丢了命也要咬掉你一块肉。
算了。吉姆没了兴致,一堆身材火辣的金发热妹等着他呢,何必冒一个没二两肉的黄毛丫头的险。
下一秒,对讲机响起阿侬的声音:“带梁沅沅下来。”
维猜立马起身,将女孩押了下来。
码头咸腥的风裹着柴油味灌入鼻腔味,林蒲桃微微皱了皱眉。
不远处,大半个月没见的迦陵缓缓转过身,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色打火机,火光映出他眼底的戏谑:“待会儿见到你那便宜老爹,可别哭晕过去。”
“表叔说笑了。”父女再见即时仇人,林蒲桃冷冷地看着不远处的货仓,眼里的疯狂、得意和迫不及待都表现得恰到好处。
迦陵轻笑一声,突然伸出手扣住她的下巴,冰凉的手指抚上她柔软的嘴唇:“记住,你今晚是梁正彦离家出走的叛逆女儿。”
“要是演砸了……”银质的打火机滑到她心脏的位置,“这里会开出一朵漂亮的花。”
林蒲桃强作镇定,嘴角一勾,放松下颌:“既然是借了表叔的势,自然不会给表叔丢脸。”
迦陵眼睛微眯一瞬,似满意地点点头,放开了她。
梁正彦和T国议员交易的场所在仓库的尽头,背后是一处断崖,设有瞭望台,易守难攻。
借着黑暗的掩护,他们一行人隐藏在集装箱林里。
维猜负责勘察:“外围一共二十人,五个国安的人,其余十五个是雇佣兵。”
林蒲桃微微皱起眉头。
国安警察是议员的人,五人的配置兼顾了机动性和潜伏性,但是梁正彦显然怕死得很,花了一大笔钱在雇佣兵上。
光是解决这些雇佣兵就很麻烦,要么把他们打趴下,要么以更高的雇佣金。
前一种要组织大量人力,迦陵似乎只带了他们几个人,但是他听完维猜的话眉毛都没动,随意地倚靠在集装箱上,不像来杀人,倒像个贪意被满足的老板。
他这个状态,应该也不会用后一种方法。
他准备做什么?
难道还是像之前在港城那样声东击西?
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林蒲桃都要赶在她和梁正彦碰面之前杀了他。
突然,维猜呼吸一滞,发出一个轻微的带着疑问的“嘶”声。
众人看向他,只有迦陵头都不抬:“国安的人易了容。”
过了几秒,维猜确认道:“是。”他们脸上的面具死死扒在人皮上,五官的拐点阴影变化都太过浮于表面。
迦陵冷笑:“果然,狡兔三窟。”
林蒲桃瞳孔一凝。
什么意思?梁正彦没在这里吗?
不可能,情报部的信息从来没有错过,如果有不确定性,也会将所有的情况全部告诉卧底人员。
她暗自思索着意外情况,抬头却见迦陵双手抱胸,不经意地瞥向她。
难不成迦陵怀疑她投诚的真心?
林蒲桃立刻急切地自证:“以他平常的交易习惯,他肯定会选在这里的,说不定这只是他们的障眼法。”
梁正彦一向喜欢选择这种地形作为“本营”,之前在dark side他挑起了几次械斗,都采用这样的战术保住自己、反杀对手,最后推一个人出来顶锅,最后他不仅没有受伤,还能在调查中全身而退,气得宋家峰直飙脏话。
迦陵突然一笑:“我没说他不在这里。”
林蒲桃顿觉自己被耍了:“……”
迦陵被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取悦到了:“又在心里骂我?”
林蒲桃:“不敢。”
迦陵大度地一抬手,招她靠近:“骂了也没关系。”
大概是被他的坏脾气虐过几次,近日他并没有为难自己,林蒲桃半信半疑地走近他。
然而,迦陵的速度比她更快,不等她完全靠近,便一把擒住她的脖子,收起人模狗样的表情,眼里笑意被残忍糅碎:“不过要是你指的地方错了让兄弟们白跑一趟,你就等着拿自己给大伙儿熬汤。”
吉姆同样不怀好意地兴奋:“做成美人脍,给披拉尝尝。”
林蒲桃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动脉血突突地在迦陵拇指边流动。
她怯怯地抬头看向他,只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闪着刀光,一如在dark side那般。
前些天迦陵出于好玩,用养花吓唬她,而她也被那种玩笑的语气迷惑了,忘记这位恶鬼是真会吃人。
她的心脏越跳越快,但是那只手却微微加深了力道,颇有她不点头就现在把她掐死的架势。
林蒲桃只能点下脑袋,不过,她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单独行动的机会。
她故作慌张和恐惧,支支吾吾地提议:“那我去确认一下。”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她。
维猜没想到她突然这么勇,有些震惊,吉姆的表情更加夸张,还带上一丝嘲讽。
而在她的身后,阿侬正要说什么,便被迦陵的眼神的制止。
林蒲桃继续争取这个机会:“我一个人,目标很小,就算我死了,你们也不吃亏——我投靠表叔时说了我能提供梁正彦的行踪,我不会食言。”
她手心紧握:“我一定会为表叔带来您想要的消息。”
阿侬再次走上前,她的眼神不敢落在迦陵的手上,只是低着头,劝道:“梁小姐,你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很容易被发现的。”
由于喉咙的桎梏,林蒲桃脸部充血,憋着一股气道:“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妨趁着这个机会,也让表叔看一看我有没有本事留在你身边。”
迦陵终于放开了她:“你很想留在我身边?”
林蒲桃的脖子骤然一松,混乱的空气猛地涌入她的鼻腔。她剧烈地咳嗽起来,但又想起此刻的处境,一边压低咳嗽声,一边轻笑:“杀了我父亲,我除了表叔身边还能去哪里?难道回港城被警察抓拿归案吗?”
她呼吸急促,停顿一秒,不顾迦陵的目光继续把话说完:“还是被表叔觉得我已然无用,拿去做花肥?”
迦陵的笑声在黑暗中荡开,带着一丝玩味:“你果然让人惊喜。”
火光勾勒下,迦陵那瞬间柔和下来的眉眼,却让林蒲桃恍惚了。
宴声……
刚进警局时,林蒲桃想法很多,一方面是她极力想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和大部队一起出警,另一方面是即便她不能出警,也可以在其他方面帮忙。
所以她一遍遍地阅读线索,然后在开会的时候毛遂自荐。
那时,梁宴声总是这样看着她,不像欣赏,更像一种“我知道你厉害、但我想看能力的上限在哪里”的探究感。
这给了她更大的鼓励,因为她知道,自己已经被队长看见了。
可现在在她眼前的人是迦陵,他不应该用这样的眼神看她。
她强压下翻腾的惊悸,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四道审视的目光,等待着最后的裁决。
“行啊,”迦陵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就让我们看看表侄女的本事了。”
他居然同意了。
林蒲桃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如果我回来了,表叔要留我在T国。”
迦陵的脸又冷如冰霜:“你现在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我只等你一刻钟。”
林蒲桃立刻缩回头,果断转身,躲着远处的瞭望灯,向着崖边仓库跑去。
脱离迦陵视线的瞬间,她紧绷的神经才敢微微松弛。她的怀里有一把掌心雷手枪,是刚刚借着黑暗,阿侬塞给她的。
林蒲桃灵巧地躲过雇佣兵的巡视,找到一个狭小的侦查死角,装上消音器,端起枪支。
瞄准镜的十字线精准地锁定了仓库中央那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身影——梁正彦。
她这才看清这位卖女求荣的父亲,穿着考究的深灰色西装,鬓角微白,微微侧过来的脸居然还有几分慈祥。
很难想象这么一个笑起来像弥勒佛的人,居然风流成灾、行尽龌龊之事。
而这么一个人,她只要轻轻扣动扳机,任务就能完成,身份得以保全。但子弹穿透的,不仅是这颗头颅,更是她心中代表正义的法律基石。
他的滔天罪行将永远被爆炸掩埋,无法昭告天下。
“我的命,很重要……”她无声默念,试图说服自己,“不能暴露……”
然而,扣动扳机意味着什么?
她的正义,是否也将染上私刑的污点?
林蒲桃闭上了眼。
缓慢地扣紧指头。
“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