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夜的城西砖窑一战,虽未能擒获那神秘黑袍人,但擒获兵部职方司郎中赵元楷,已是斩断了敌人深入朝廷中枢的一只手。
赵元楷被秘密押入东宫地牢,与之前囚禁的王振隔离开来。
地牢深处,灯火幽暗。
赵元楷远没有王振那般“硬气”,几乎没等用刑,在李晏冷冽的注视和墨渊手中泛着寒光的银针威慑下,便涕泪横流地尽数招供。
他的供词,比王振的更为骇人。他不仅证实了与北狄勾结,利用职权泄露边境布防、篡改烽燧讯息,更吐露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朝中与他们暗通款曲的,远不止他一人!他含糊地提到了几个名字,虽官职不高,却分布在户部粮草调度、工部等关键位置……俨然一张悄然铺开的**之网。
“那黑袍人……是北狄国师兀朮的亲信,自称‘影狐’……”赵元楷浑身颤抖,眼中充满恐惧,“他……他非人非妖,手段诡异,能操控人心……下官……下官也是被逼服下毒药,受其控制……”
“兀朮……”李晏沉吟,这个名字他并不陌生,北狄那位以神秘和铁腕著称的国师,原来是他在幕后主导。“你们如何传递消息?”
“都……都是单线联系……每次地点不同……下次……下次是三日后,在……在西市‘胡商瓦舍’的地下赌坊……”赵元楷为了活命,不敢有丝毫隐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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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持续了半夜,得到的信息庞杂而令人心惊。
当李晏和墨渊走出地牢时,天色已近微明。清凉的晨风拂面,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
“一张网……”李晏望着渐亮的天色,声音低沉,“北狄谋划之深,渗透之广,远超我等预料。这已非简单的边患,而是动摇国本之祸。”
墨渊神色凝重:“赵元楷所言虽需核实,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若朝中各部皆有蛀虫,则我军兵力部署、粮草转运、军械供应,在北狄眼中几无秘密可言。渭水之约,恐是缓兵之计,意在麻痹我等,为其全面入侵做准备。”
“必须将这些蛀虫连根拔起!”李晏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但在没有确凿证据前,贸然动他们,只会打草惊蛇,逼狗跳墙。”
“所以,三日后的胡商瓦舍,是关键。”墨渊接口道,“若能顺藤摸瓜,找到更直接的证据,或能牵出更大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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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书房,沈狸和苏清早已等候在此。
听完李晏的简述,沈狸蹙眉道:“胡商瓦舍?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眼线众多,确是传递消息的好地方。但正因如此,风险也极大。”
苏清沉吟片刻,开口道:“殿下,胡商瓦舍背后有突厥、回纥甚至大食商人的影子,背景复杂。我苏家与其中几位胡商有过生意往来,或可借此身份,安排人手提前潜入,摸清地下赌坊的格局。”
李晏看向苏清,经过此番磨难,这位苏家少爷的眼神愈发沉稳锐利,已隐隐有了独当一面的气度。
“好!此事便交由你去办,务必小心,安全为上。”
他顿了顿,看向沈狸和墨渊,“三日后,我与阿狸、墨渊亲自去会一会那‘影狐’留下的联络人。涂山长老与煜、晴兄妹在外策应。此次,定要揪住这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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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议已定,众人各自散去准备。
连日的奔波与精神紧绷,让每个人都面带倦色。李晏看着沈狸眼下的淡青,心疼道:“阿狸,你先回去歇息,养足精神。”
沈狸摇摇头,握住他的手:“我陪你。案上还有那么多奏报需要处理。”他语气温柔却坚定,“此刻,我怎能安心独眠?”
李晏不再多言,只反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并肩走向书房,晨光熹微中,身影相依。
而苏清与墨渊一同走出东宫,马车在寂静的街道上行驶。苏清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但微蹙的眉头显示他仍在思索瓦舍之事。
忽然,他感觉肩头一沉,一件犹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了他身上。
他睁开眼,对上墨渊平静的目光。“秋晨寒凉,莫染风寒。”墨渊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动作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细致。
苏清微微一怔,没有拒绝,低声道:“谢谢。”他拢了拢带着淡淡药草清香的外袍,他重新闭上眼,这一次,心神竟真的慢慢松弛下来。
马车辘辘,驶向依旧被危机笼罩的苏府,也驶向三日后那更为复杂莫测的胡商瓦舍之约。深潭之下的暗影正逐渐浮现,而猎手们,也已磨亮了刀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