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之下 第9章 雨幕

“谢谢合作。首先，据我了解，这里的监控会定时被您先生查看，他最近没有查看到什么异常吗？”

“我先生最近在出差，所以现在没有多余的空闲时间去查看监控。”

“可是，林太太，我问过经济局的一些人，林局长好像这几天没有外出的任务吧。”张远抬头，眼神中带着深意。

“我无可奉告。”林太太什么都不愿意多说，只是说了这一句话。

“林太太，我再给你讲一遍，现在是走司法程序，如果你再不按照流程，我们将有资格控告你干涉公务。”张远声音里带着怒气对着林太太讲。

林太太被张远的一声呵斥吓得整个人有些颤抖，支支吾吾地回答。

“这这，我也只了解一些。我先生，他他他，就是会每一年定时到一个地方跟一群当地的资本家到渭城与临市的交接的地方进行一些交流。我每次问他，他也不回答，只会说，不让我多问，说这一切不管我的事。张警官，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不会给家里打电话，只会凭空消失一个星期，所以我什么也不知道。”

楚天舒这时注意到林太太低头一直看向自己的手提包。她的语气虽然很慌张无措，但是眼神却很像一潭深渊，平静无波。

张远听到林太太这么回答，刚想问问具体的情况，没有想到李旭站在门口出，用眼神示意他出来一下。他想了想，让身边的人继续询问一些信息，拉着楚天舒起身离开大厅。

李旭看了看楚天舒，想说些什么，但是注意到张远的神情，最后还是没有说些什么，转而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张警官，我们在监控里发现这里曾经有人出入，并在这里的院子里进行了分尸工作，但是作案过程完全是背对摄像头的，因此很难发现凶手以及受害者的真实身份。但是，在现场应该还有血迹以及指纹残留，所以”

还没有等李旭说完，院子周围就突然传来陈默的尖叫声。

楚天舒赶紧跑到陈默所处的位置，只看见陈默躲在许愿的身后，对着一片高高杂草环绕的地方大叫。

“这里有人的内脏。”

“什么？”

“这这里有人的内脏。”

陈默注意到楚天舒在她的附近，硬拉着许愿慢慢靠近他身边，拉了拉他的袖子，再三肯定。

“你先冷静冷静，别害怕，一切都没事的。”楚天舒笨拙地安慰着陈默，他侧脸看向许愿，许愿的脸上没有恐惧的色彩，只有一片无声的平静，平静地有些瘆人。

“这里发生了什么？”张远和李旭也随后立刻赶到了三个人所在地，向楚天舒问道。

“在这里发现了人类的内脏，并且存在着大量的血迹。”楚天舒简短地向张远说出自己的发现来，他低头看向紧紧抓住自己衣袖的陈默，没说什么，抬起自己的另一只手，抓住了陈默的手。

他感觉得到攥在自己手心里的那只柔荑在轻微地颤抖，他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张远简单地向总部打了一个电话，要求再多派些人来，之后就近距离看了看草丛里的东西。由于光线很暗，他正想多看几眼，再三确定时，不曾想天空中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还时不时闪现更加宏达的闪电，那闪电的光一刹那照亮了草丛那一片，血肉模糊，猩猩点点，令人作呕。

雨越来越多大了，从一开始的毛毛细雨变得愈加密集且急促，像是从天空倾倒出的一盆大雨，在别墅的房顶上敲出变奏曲来。

楚天舒被张远下了命令，要留在原地保护现场，剩下的人都退守到大厅继续询问林太太有关于监控的事情。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陈默坚持要陪楚天舒一起留在原地，不管楚天舒怎么劝她，她都是下定决心了。楚天舒本以为许愿会劝劝陈默，但是许愿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拍了拍陈默的肩膀，就转身走了，倒是李旭离开前别有深意地看了两个人一眼。

雨下得很大，渐渐就把楚天舒罩在两人头上的他的白色的外□□湿了，两个人的身上也不免变得潮潮的，活像两只落汤鸡。

楚天舒低头看向陈默，女孩在他的身下伸出一只手，想要拾得一些雨滴，可是雨水最终透过她手的缝隙，一点点从高处降落，慢慢渗进土壤里。

“你，为什么要陪我啊。你不害怕了吗？”楚天舒侧着头，故意不看她。

“刚才你不是保护我了吗？我当然要在这里陪着你啊，如果你要是嫌我烦的话，那我就以后不陪你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你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在这里陪着我淋雨怪不好的。”楚天舒听到陈默说的话后，赶忙转头对她说。

他感觉到一种很无措又剧烈的情绪荡漾在自己的心头上，他无能为力却又甘之如饴。

“我就是逗你玩的，你怎么还和前两天一样不禁逗呢。再说，张远不是说了吗，再过一会总部的人就会到这，而且现在这点小雨根本就没什么事的。”陈默漫不经心地说。

“等等，你是脸红了吗？你怎么脸红了呢？这下着雨，也不是很热啊？难道你是害羞了吗？”楚天舒注意到陈默故意踮起她的脚尖，使劲靠近他的耳边，用手捏了捏他的双颊，笑得尤为开心。

“才不是呢，就是刚才，刚才”他一时什么头绪都没有，只能支支吾吾地回答。

“好了，我明白了，不开玩笑了，你转过头来，我们聊聊天吧，这里也太无聊了吧。”陈默烦闷地用手胡乱接着天上的雨滴，闷闷不乐地说。

“好。”楚天舒努力平复自己有些忐忑的情绪，转过头来，看着陈默说道。

“你不是一直想问问我家里的情况吗，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了。”陈默盯着他的双眼，对他笑着说。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方便的话，你不讲也是可以的。”楚天舒有些害怕再勾起陈默悲伤的思绪来，把两个人现在融洽的气氛瞬间打破。

“没什么的，下雨天是个讲故事的好时机。其实，也没有什么的，我从小在南方长大，后来父母出了车祸，我是被爷爷拉扯长大的，后来爷爷去世了，临走前要我来到这里，说这里有他认识的人。这个人能够帮帮我，于是我就一个人孤身来到了这里，不过还好，这里的人都很不错，很照顾我，而且我一个早早辍学的人，能够在这里寻得一份能吃饱饭的工作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一直以来，我都觉得自己很幸运。”

陈默低着头，说出自己之前不愿意说的有关于自己的过去。

楚天舒小心靠近她，把她紧紧箍在自己的怀抱里，他低头看向她头上的发旋，弯弯绕绕，像是一个解不开的谜团。

“没什么的，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就像是这场暴雨之后，最终都会出现彩虹的。你也会慢慢走出这段阴影，找到自己的幸福的。”

“是啊，暴风雨之后可能会出现彩虹，可是那被暴风雨伤害的事物永远恢复不到原状，永远一点点地被人遗弃，被人忘记，最后只能变成人心中的一坯黄土，遗失在历史的长河里。”

陈默在他的怀里举起右手，伸向外面。雨水把她潮湿的衣物打落得更加湿润，她狭小的手腕处的骨头也愈加明显，像是久病初愈的患者。

头上的雨水也渐渐滑落到楚天舒的脸颊上，慢慢流入脖颈深处。他看着那个在雨中微笑的女孩，心中却泛起一阵苦涩的涟漪。

楚天舒其实明白这一刻，他无法拯救她，他也打动不了这个女孩的心，因为他也陷进去了，陷入了暴雨之中。

雨声窸窸窣窣，抬头望去，像是一块灰蒙蒙的幕布遮盖住所有的光彩，什么都没有，只有不能反抗的压抑与无奈。

“他们也快来了吧，如果在不来的话，这里的什么证据都快被雨水冲完了。”

两个人蹲在离现场有些远的地面上，看着雨水渐渐冲刷着那里，血水混着雨水在地面上像一条红色的藤蔓在地上蔓延开来，紧紧扼住了人的喉咙。

“都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了，而且还是这么炎热的夏天，那些食腐生物恐怕早就在里面不知道繁衍了多少代了，再怎么样，都很难发现新的证据了，只能寄希望于那里的监控了。”

楚天舒指了指院子西边墙上安置的监控，说是监控，不过就是一个有些破旧的摄像头，甚至于刚刚他都发现摄像头被人恶意砸坏了，前面的镜头上的玻璃也破成了好几块。

“是啊，不过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这里会成为扔弃尸体内脏地点呢？这里内外都布满了电网，一般人连接近都很难接近，而且在这么一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如果要进行人体解剖的话，不会很不方便吗？”

陈默一边说着，一边无聊地拨弄着地上的藤蔓。

楚天舒也觉得这里有问题，不说什么，为什么经济局长会选择在这里搭建一栋别墅，不说什么，只单凭风水这一条就很难服众，而且既然院子里没有进行清扫与整理，那为什么大厅里的家具却还是完整和整齐的呢，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修建这栋别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