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乐菲大概是高一厘所有朋友里唯一会这么说话的,但高一厘也知道,这方面阮乐菲确实是个实干派,从不虚张声势。
她不把自己禁锢在一段稳定的感情关系中,因为谙熟人性的卑劣,知道不管多浓烈的感情,到最后的结果都大差不差。
人可以去较真,但大部分人没办法违抗本能和天性。
阮乐菲遇到喜欢的也会谈上一个阶段,没心情时候也不介意短暂的□□愉。有感兴趣的对象会非常直接的出手,通常跟高一厘提到某个人后,下次再聊不是已经成了阮乐菲的男朋友,就是已经充分感受过了对方的肾功能。
对于好友高一厘多年婚姻生活的稳定,阮乐菲既不觉得不对,也没什么羡慕的情绪。
人么,都走一条路就没劲了,尊重各自的选择,迎接彼此的报应。
阮乐菲恋爱前都会摆明自己的态度,对方觉得可以就继续,不能接受她也不纠缠。但不管是沉迷于她漂亮的脸蛋还是坚信自己可以去改变阮乐菲,最后的结果都一样。
没人能在阮乐菲这里打破她的规矩和原则。
最后的结果就是阮乐菲可以跟每一任分手的男友继续做朋友,有事儿的时候还能互相帮个忙,但不会再发生哪天心血来潮重新睡一次这种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管是新鲜感还是兴趣,于她而言都是一朝一夕不可逆的事情。
高一厘知道,能像阮乐菲这样潇洒处理感情的,只占极少数的人。
阮乐菲的洒脱是大部分人不具备或许也并不向往的,但她却这样生活得有滋有味。
高一厘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酒量不差,在需要的场合应对一两个来回通常不成问题。但不知是不是最近比较耗费心神,亦或是这杯酒尝起来不错但度数过高。高一厘一边感受到自己的理智逐步变得麻痹,一边体会心情开始变得莫名的亢奋。
她没什么酒醉的经验,通常察觉到身体上的变化时便不会再继续,但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应该要发生些不一样事情。
高一厘有些厌倦曾经的自己了。
一个不出一个错误的人生,高一厘在这个晚上忽然就觉得累了。
人为什么一定要每件事都做好呢?
侯喻并没有做好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对他的人生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的。
嘴上说着不想分开,但他很快会找到新的枕边人。也许是那个看起来只有年轻的林兰玥,或者是别的什么人,高一厘就没信过侯喻口中这段时间说出的那些挽回的话和承诺,如果真的能够做到,这件事压根就不会发生。
搞砸一件事再容易不过,但一直坚持着做好,太难了。
高一厘随手拆下自己束起长发的发夹,一头光泽柔亮的黑发盈盈落在她的肩头,因为之前长时间的束缚,发丝有着自然弯曲的弧度,自然蜿蜒垂下。
高一厘身上登时多了些撩人的意味,在蓝沙昏暗的灯光下眼眸流转间有些妩媚。
萧淳的视线再次落到高一厘身上时,却没有办法再像之前那样不经意地划走。
他牢牢地锁住被晃动的长发时不时遮住面颊的女人,盯着她周身仿若一瞬间散出的若隐若现的香气,好像不管距离多远都执拗地纠缠在他的身边不肯消散。萧淳眉间一动,顶了下腮笑着摇了摇头,身子往后靠了靠,把下半身彻底埋在黑暗当中。
高一厘卸下了身上的枷锁,不在意地又喝了一口酒。
为什么一定要时刻保持理智和清醒呢?
为什么每次都要控制着连喝醉的机会都不能有?
她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样活着?
就算醉了,就算理智暂时丧失,又能怎么样,她高一厘不是个输不起的人。
这个晚上,就一个晚上,她不是高总,不是教授的女儿,不是高昀璠的母亲,她只是自由自在的高一厘。
一个从来没有真正放松过自己的高一厘。
阮乐菲看了眼高一厘,轻轻碰了下她的杯子,“这就对了,人生没什么大不了,随心所欲一点不会怎么样。我们的终点都是死亡,活着的目的就是要一路走得精彩,开心够本。”
“人不过是动物的一种,天性就是兽性和本能。”
阮乐菲在遇到高一厘之前,没想过自己会和这样分寸克制到极致的人成为朋友。
可高一厘身上的闪光点太吸引人了。
在一个现如今群魔乱舞的社会里,高一厘的存在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但作为朋友,阮乐菲希望她能活得开心一点。
不管是重新回归单身的今天,还是今后的每一天。
阮乐菲放下杯子目光重新落到刚刚那个男人消失的方向,有些遗憾今夜的失望而归。
怎么会有看起来这么干净的男人。
高一厘一杯酒见底,放任酒精带给自己的感官反应,身体的重量全都承托在身后的椅背上,缓慢地闭上了眼睛。
音乐声停止,没多长时间伴奏响起,接着是一道沙哑的男声。
驻唱歌手坐在小小的舞台中央,在并不集中的灯光下,姿态随意地拨弄着手中的吉他,旋律是大多数人所熟悉的,跟歌手的声线很搭。
带着情绪的调子能把人带回到已经变成过去的岁月中,窥探那个早就全然消失不见的最初的自然,能感知到的一切都会不由自主在这个时刻里变得浓郁。
萧淳知道他需要做些什么,找到一个出口。
是必须要做些什么。
多年禁欲后的反应格外强烈难以克制,久久无法平息。而这一切的起因,都只因一人,自然要由她而终。
萧淳想伸手摸一摸她的长发,手指勾缠上她的发梢,让她不能轻易离开。
卡布奇诺玫瑰在这一刻,在他眼中,染上了垂涎欲滴的艳色。
蓝沙到了每天晚上最热闹的时候,人渐渐多了起来,室内温度上升。有部分人正跟着歌手的嗓音一起哼唱,有些人仍沉浸在自己的生活中。
高一厘哼着调子,指尖轻轻叩击着椅子的扶手,跟着音符在空气中游走。
阮乐菲看了眼手机,知道平时这个时候高一厘差不多都该准备睡前流程了,“走吧,帮你找个代驾?”
高一厘从晕眩中抬起头来,没有听清阮乐菲的话,扬着尾音,“嗯?”
阮乐菲忍不住笑了,眼前的高一厘跟之前她认识的高总仿佛换了人,身上多了些小女孩的顽皮,“该回家啦,下次再出来,你明天不是还要送高昀璠小朋友上学?”
高一厘反应了一下阮乐菲话里的意思,过了半晌应了一声,还跟着用力地点了点头,但脸上的表情仍是保持正常状态下的波澜不惊。
阮乐菲彻底被高一厘这副可爱的样子逗乐了,公司里那帮人可没机会见识到他们高总这副颠覆形象的状态。
阮乐菲拿起高一厘的包,观察她起身的动作知道人应该没完全醉,脑子还能动。掏出手机叫了代驾,往酒吧门口走去。
萧淳藏在黑暗里如同蛰伏的猎豹,目光灼灼,悄无声息。
阮乐菲打开高一厘的车门,把人送了进去,探下身子盯着她的脸,“还好?”
高一厘的理智还在,只是那种亢奋的心情一直没有退去,她这个时候其实不是很想回家,“放心吧,没喝多少,没醉。”
阮乐菲看着她尚算清明的眼神放下了心,起身的瞬间抓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身影,慢慢勾起了嘴角。
“行,那我就不陪你等了,走了。”
高一厘嗯了一声,没去看阮乐菲逐渐消失的背影,也没关上车门,静静地等代驾过来。
路灯下川流的车辆并不比白日里少多少,却能看出多了些不急不忙地悠闲自在。阳光下为生计奔波的背景板在夜色中转换成灯红酒绿的快乐,这是脱下了伪装的皮囊,回归到自己世界中的真实时间。
高一厘抵着车门借力从车里走了出来,背靠在车上,静静地看马路上的车水马龙。
周围环境嘈杂,她的脑中一片安宁寂静。
“等代驾?”
一个男声突兀响起。
高一厘偏过头,对上了萧淳那双黑沉沉的眼。
高一厘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跟他对视,不退不避。
萧淳也一动不动地勾着高一厘的目光,不放过一秒钟,这次他真的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高一厘笑了。
一个晚上几次无意间相撞的视线终于在这个瞬间开始肆无忌惮不再移开。
萧淳挑了挑唇,扬着眉十分自然地打开了副驾的门,等待高一厘的反应。
高一厘的反应却出人意料。
她没有任何预兆地一下子凑近了萧淳,贴近他的脖颈,鼻尖微动闻了闻男人皮肤上的味道。
萧淳的半边身子麻了,有电流从头顶游走到了脚底,皮肤因为高一厘的亲近浮起一片细小的鸡皮疙瘩,心尖又疼又痒。他的手还搭在车门上,可青筋和血管都凸了起来,全身肌肉紧紧绷着,只有脸上的笑没有变。
高一厘细细地闻着,全然不管对方的反应,满意过后轻轻拍了一下萧淳放在车门上的手,坐了进去。
好像一片羽毛轻柔的、缓慢的、刻意又疏离地扫过萧淳的面颊。
萧淳呼吸的频率变了,立刻转身上了驾驶的位置。
都是成年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两个人心里都非常的明白。
高一厘没有过这样出格的经验,但在今天这个夜晚,她想尝试一下。身边男人身上的味道她有些喜欢,也想知道他的嘴唇是不是真的很会接吻。
萧淳车开得毛躁,死死抓着方向盘,像一个刚拿到驾驶证的新手,急不可耐又奇怪地觉得紧张。
他忍不住暗暗嘲笑自己,就算几年没开荤也不至于急成这样,在等灯的间隙偏过头去看高一厘的侧脸,两个人谁都不说话,但她的侧颜实在好看。
美在了萧淳的心上。
车子停了,高一厘先打开了车门。
接下来的事情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只是她没有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萧淳从自己车里拿走了一张名片偷偷塞进了裤子口袋里,又在进了房间后藏在了花瓶下面。
酒精的作用在这个时间点攀到了顶峰。
空气中多了荷尔蒙的味道,说不清是谁身上的。
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汗水越积越多,热度彻底放肆开来。
萧淳的大手似乎能包裹住想要掌控的一切。
高一厘在这样的时刻无法分辨一切是真是假,朦胧中感知变得虚幻,而切实地相触又无比的真实。
窗外隐约有淅淅沥沥的雨声,饱满冰凉的水珠垂在叶尖等待最终可以滴落的瞬间…
滴答…
滴答…
好像永远不知疲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