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里很闷,公交车外的风也是热的,一路吹过来有些头疼,到站时,简饶远才想起来关掉窗户。
镇江站里七拐八绕,简饶远赶到出站口时,距离那辆高铁进站还有十几分钟。
加回微信还是在几天前刚得知他要回来的时候,简饶远靠墙蹲下,拖拖拉拉地打了几个字:“我到火车站了。”
对面几乎秒回:“我还有几分钟就进站了。”
后面加了一句:“谢谢你。”
简饶远指尖悬停在键盘上许久,最后回了句不用谢。
等待间隙,林悦苗打来电话:“过去接他了?”
“嗯。”
早上过来前林悦苗就到了店里帮忙看店,这时候正是上午,店里客人不多。
“房间我昨晚收拾好了,这两个月要辛苦一点了。”简饶远看着出站口陆陆续续走来几个人,起身叮嘱道:“人来了,先挂了。”
林悦苗话不多,嗯了一声就挂断了。
简饶远一直盯着出站口拐角,人群熙熙攘攘,有些看不清楚,直到简饶远看到一道身影直直来到自己身前,才看出那人就是要等的人。
“阚汀南?”
“好久不见。”
阚汀南带的行李不多,衬衫松松地系在腰包上,手里拉着一个行李箱。
“的确有好久没见过了,怎么忽然想回来了?”
简饶远接过阚汀南手中的行李箱,领着他朝着站外走去。
“那边没意思,放假后他们都去找工作实习,我不想去。”阚汀南不远不近地跟在简饶远身后;“你这三年好吗?”
“我?我挺好的啊!”简饶远将行李箱提上扶梯,二人慢慢来到广场之上。
“房间我收拾了一下,你过去看看能不能住,不行的话就先住酒店……”
“可以,”阚汀南开口打断,“我就住你那儿。”
“好。”简饶远松了口气,来到公交站,指了指地图:“先回家,明天带你出去玩。”
阚汀南点头:“好。”
简饶远想到了高中的时候,阚汀南也是这样,人冷话少,隔壁班姑娘送来情书,阚汀南能一本正经地指出语法错误。
给人一种老实但有病的感觉。
在车站等了几分钟,二人脸上都出了一层薄汗;简饶远看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阚汀南,拿出手机叫了辆车。
看到车来,阚汀南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上前帮简饶远将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谢谢。”上车后阚汀南双手扣在腿上,微微偏头朝向简饶远。
“没事儿,等会儿吃饭,对了,林悦苗也在,提前跟她说一声,让她准备一下。”
“都行。”阚汀南说完这句,觉得不妥,又加了一句:“那就烧烤吧。”
“好啊,远哥亲手下厨招待你!”简饶远掏出手机,点开自家菜单递给了阚汀南:“看看想吃什么。”
阚汀南没接,挪了一下凑上去看:“感觉都好吃……”
“这个羊肉串你一定要尝一下,林悦苗联系的甘肃青海那边的卖家,招牌菜。”
“好啊。”阚汀南放大菜单,继续翻着;“我想吃花甲。”
“可以,管够!”
阚汀南翻完了菜单,也只定了羊肉串和花甲粉丝。
“我想吃方便面。”
“哈?”简饶远笑着问:“真的假的?”
阚汀南肯定道:“真的,就是上学的时候,你们在宿舍里煮着吃的那种。”
拿个锡纸盒,一袋方便面,然后一人一点那样凑点辣条火腿肠,拿着蜡烛放在下面烤,很多时候蜡烛都烧完了,面条还是夹生的。
此招风险极大,万一被抓到,竹笋炒肉之后还要回家反省,因此也曾被戏称为断头饭。
简饶远一直笑,给林悦苗发去了信息。
“那……远哥手生了啊,可能做不出原汁原味的。”
“没事。”阚汀南坐了回去,两只手的拇指相互绕着;“可以的。”
车一直沿着宝塔路往前,直到到了一个小巷口,简饶远开门下了车。
“店就是街边这家,后面是院子,晚上客人多的时候可能有点吵,但是白天很安静。”简饶远提下行李箱,阚汀南看着头顶那块写着“桥头巷尾”的招牌,回过头时看到了刚从门内走出来的林悦苗。
“回来了?”林悦苗手里拿着一把穿到一半的羊肉串,短发半扎到脑后,鼻梁上架着一副透明框眼镜。
当初很多人私下里传林悦苗的长相,用的最多的词就是凛艳。
男生宿舍里传过一些难听的东西,那些人被简饶远打了一顿;简饶远被要求回家反省之后,林悦苗上体育课的时候又被言语调戏,老师没管,林悦苗默默走到一旁,抄起板砖追了上去。
阚汀南给二人带作业时,才知道他俩是一家人。
简饶远的母亲和林悦苗的父亲,是姐弟。
林爸留阚汀南吃饭,期间简饶远看出阚汀南疑惑,故意逗林悦苗:“妹子,叫哥。”
“滚。”
林爸啧了一声:“小远本来就比你大,叫声哥也是应该!”
林悦苗闭了嘴,默默吃饭,小声嘀咕着:“不就大四个月吗,也没差多少。”
简饶远夹了一筷子青菜:“没事儿没事儿,不叫就不叫呗,老舅,咱俩碰一个!”
林爸顺便给阚汀南倒了一杯,被简饶远拦了下来:“老舅,人家不喝酒!”
“能喝!我能喝!”阚汀南端起酒杯,一大口直接灌了下去,结果被呛得眼泪直流。
“都他妈别喝了!给老子喝橙汁!”林悦苗提起一大桶果粒橙砸到桌面上,三人被震慑,乖乖喝起了橙汁。
今天也是橙汁,阚汀南坐在店里,简饶远和林悦苗在外面烤串;一直没有看见林爸,阚汀南也没有多问。
“那版本的方便面技术含量太高,来尝尝改良版本的。”简饶远端上来一个小砂锅,里面的汤汁还在沸腾,上面满满一层虾子和鱼肉,还有几颗鹌鹑蛋和一层炸过的火腿肠。
阚汀南说了声谢谢,拿起勺子喝了口汤:“你们两个不一起吃吗?”
简饶远接了一把羊肉串进来,放到了小烤盘上:“下午人就慢慢多了,我得帮忙去准备,陪不了你了,等忙完了今天的活,我就陪你去逛逛。”
“林悦苗呢?不和我们一起吗?”
“生病了,”简饶远停下来擦了把汗;“忙完今天去看病。”
犹豫了半天,阚汀南还是忍住了想问是什么病的冲动,依旧点点头,认真吃饭。
简饶远转身出了店里,开始摆盘准备香料。
镇江闷热,烤炉边更甚,一般都是一个人烤,另一个人送餐,每一个小时换一轮。
林悦苗站在遮阳伞下,手里翻动着一把小五花,脸上隐隐约约反射着火光,看到简饶远回来,朝着小五花撒了一把孜然。
“你告诉他了?”
“没有,我只说你生病了,其他的没有多说。”
林悦苗拿着签子在烤炉边抖了两下,油花溅到炭火里,溅起一阵劈里啪啦,肉香味扑面而来。
“简饶远,你跟我交个底,你是不是为了他爸妈给的那笔钱才答应带他旅游的?”
简饶远笑着将林悦苗替了下来:“是啊,这店开俩月也挣不了那么多钱啊,还不如带他玩俩月,轻轻松松地挣这笔钱呢。”
林悦苗坐在一边的塑料椅子上擦汗,随后擦掉小招牌上的字,写上了全场半价。
“祖宗,你这是要做慈善啊?”
“反正俩月不开店剩下那些货也要坏了,不如今晚全部卖了。”
“您可太仁义了,其他店里那串年纪都快赶上我了。”
林悦苗的字上学时就潇洒,小招牌往店门口一摆,像是彩印。
阚汀南坐在店里,透着玻璃店门看着二人来来回回;碗里已经空了,阚汀南将碗和签子拿远了些,待在座位上等着外面忙完。
店里冷气开的足,等到晚上时,玻璃门上有了一层水汽。
半价招牌很管用,店里人乌泱泱一大片,店外加了五六桌,林悦苗基本没停过,一直端着餐盘进进出出。
阚汀南站起身脱了外套,出门到了烤炉边:“我来帮忙。”
“你会送吗?”林悦苗得空擦了把汗,转身拉着他看订单:“照着上边的,一桌一桌送,简饶空一次只烤一样,全部拿起来按照每桌点的送,能送吗?”
阚汀南连连点头:“我能。”
这边离学校远,基本没有大学生过来,更多的是一些周边的人来吃宵夜。
阚汀南端着盘子一桌一桌看单子,有些老客喝了酒,撑着下巴开玩笑道:“这小伙子看着眼生啊,苗苗!这是你男朋友不?”
林悦苗远远回了句不是,赶到这边送餐时,放下一碟子糖蒜:“人家看不上我。”
阚汀南沉默着没有说话,倒是刚才说话的客人被逗笑,晃着菜单加了一份羊肉串。
简饶远走了进来,拿了瓶冰水:“来这边玩的朋友,肯定不能是苗苗男朋友啊,苗苗要是交男朋友,今儿这烧烤您就吃不着了!”
店里众人都笑了起来,没再多说。
“我去烤吧,你休息会儿。”
“嗯……”简饶远边喝水边拉住林悦苗,把她按到了一旁的座位上:“我去,你吃点东西,一会儿收拾一下,明天去医院。”
“又去医院啊?”刚才那个客人端着酒杯看着这边:“医生怎么说的?”
店里空调开的足,简饶远进来几分钟,身上的汗就被吹冷了,冰凉粘腻,摆脱不掉。
“保守治疗吧,看什么时候能好,慢慢治吧。”
气氛冷了些,店里没人再提这件事,林悦苗脱下围裙,上了二楼。
快十二点时,店里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阚汀南一个人坐在桌前核对账单。
“抱歉啊,刚来就让你这么忙……”
阚汀南抬起头,简饶远开门进来,手里提着围裙。
“没关系。”阚汀南一直看着简饶远走到自己身前坐了下来,对面抬眼时,又低下头开始看账单。
“不用算了,回去休息吧。”
简饶远拿过那一摞账单丢到柜台上,拿起了一包烟抖出一根,递向阚汀南:“抽烟么?”
阚汀南犹豫了一下,上前接过:“你常抽么?”
简饶远衔起一根,越过阚汀南拿起火机:“嗯。”
简饶远点燃香烟,打着火递向阚汀南。
阚汀南偏过头,就着火焰点了烟;两股烟气渐渐散去,简饶远关了空调,锁门上了楼:“你先去洗吧,我去看看苗苗。”
阚汀南手中夹着烟,仰头道:“好。”
店里留了灯,阚汀南抽了口烟,捻灭了烟头,将剩下的半截烟握在手里,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