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师点头认可后,林鹤扬就像一个永不停息的陀螺,在练歌房里一直转,一直转。
四周房间的灯已熄灭,他沉浸在歌曲里,都没听见房门被轻轻敲响。“鹤扬,再过几天就要决赛了,你应该休息。”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果断。林鹤扬这才猛地转头,看见老师就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他手里还拿着牛奶,这是专门给林鹤扬准备的。
他一直在反复练习同一首歌,精神高度紧绷,全然不知自己嗓子的状态。突然被老师打断,想说点别的,才发现嗓子有些发不出声。他紧张地走到沈知意身旁,沙哑地开口:“老师……我还不够好。”
沈知意深深叹了口气,强硬地拉着他离开了练歌房:“年轻气盛不是给你消耗自身的理由。”他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严厉,“我不来,你是不是要练到哑了,开不了口?”
沈知意突然停下了脚步,林鹤扬猝不及防地直直撞上他的后背。他不敢抬头,却又不得不抬头。
林鹤扬看见眼前的人转过身,眉头微蹙,似乎在权衡着什么。最终弯下腰,目光锐利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然后,在台上唱不出歌,让我被嘲笑?”
“嗬——”林鹤扬倒吸一口凉气,脸色瞬间白了几分。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可脑子里混乱得又不知道说什么;沙哑的嗓子刚想发声,又被老师赶忙捂住。
随后他被牵着手腕走了很久,直到坐上老师的车。车上,他无意识地反复转动着那瓶牛奶,然后被沈知意拿走。沈知意轻车熟路地插好吸管,送到他嘴边。
“喝。”
林鹤扬照做了。
“?”沈知意的声音中透露着一丝不可置信,“……自己拿着。”他小声地叹了口气,可最终还是没有责备,“到了,下车吧。”
他们并肩站在一条陌生的小巷口,在这小巷里就像是两个格格不入的异类。四周笼罩在暖黄色的路灯下,光线不亮,看不清前方,唯有身旁身着米白色上衣的沈知意,周身仿佛自带光芒,明明灯光如此昏黄,可又觉得他周身刺眼得令人难以置信。
沈知意再次轻轻牵起他的手腕。林鹤扬是怕黑的,童年时那些因交不起电费而陷入彻底黑暗的夜晚,无数虫鸣啃噬着他的神经,直到收音机里传来歌声,带他逃离。
可现在不一样了。黑暗漫上来时,他手指下意识收紧,悄悄攥住了沈知意袖口的布料,指尖能触到棉质面料的柔软,就好像有老师在,便无需看路。在漆黑昏暗的世界里,他的光就在前方。
“叮铃——”
风铃与关门的轻响将林鹤扬拽回现实,下一秒,浓郁的咖啡香涌入鼻腔。他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就顺手拿起他喝了一半的牛奶,晃了晃,但还是将它丢进了垃圾桶。
店内的老板熟稔地招呼着,好像和老师很熟。沈知意领他到一个不易被注意的角落落座。
等等……这算私会吗?他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耳根骤红:不不不,林鹤扬,你不能这么想!!
等他终于回过神来,老师已经点完单了。林鹤扬感受了下喉咙状态,小声问:“老师,这是哪里啊?”
他继续用那炽热的眼神看向沈知意,自己却浑然不知;而沈知意也只当这是学生对导师的崇拜,便没有多想。
“秘密。”老师依旧笑着,将修长的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像在哄一个孩子,“我给你点了吃的,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尽量别说话了。”
林鹤扬乖乖地点了点头,直到老板将一杯热柠檬水和一份看着就非常健康的全麦三明治端上了桌。
呃啊,看着就不想吃。他露出抗拒的表情,又抬头看向沈知意手里拿着的那杯咖啡。
“老师,”他鼓起勇气问,“您喝的是什么啊?”
“想喝?”沈知意没有回答问题,而是反问。
那杯咖啡漂亮极了,顶上有精美的拉花,杯壁还有清香木的点缀,隔着空气也能闻到咖啡豆的香味,还有老师喝下去时,泛着水色的嘴唇。
“嗯!”林鹤扬重重点头。他有些不满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健康套餐,又抬头看向老师手里那杯咖啡。
“等你吃完这些,”沈知意向后靠进卡座阴影里,顶灯只能照到他手中那杯咖啡,这让林鹤扬看不清他的表情,“下次,我再带你来。”
于是他只能低头闷闷地吃着自己的健康套餐。
面前的人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掏出手机开始处理事务。老师很忙吗?
林鹤扬立刻加快速度,几乎是强塞一般吃下了最后一口三明治,又被噎得慌忙找水喝。巨大的动静吓到了对面的沈知意,他急忙把那杯已经不算烫的柠檬水递过去,速度快得让液体都溅到了自己手上。
等林鹤扬终于通过喝水将食物咽下,沈知意才把手上的水渍擦干,站起身。
“时间也不早了,我待会把你送到酒店,早点休息,明天我会再听你唱一遍。”他顿了顿,语气是温柔的命令,“记得保护好嗓子。”
二人一前一后走出小巷,林鹤扬忍不住回头望向那家藏在深处的咖啡店。也许下次,他就能记住来的路了吧。
他站在沈知意的车窗前,不舍地一遍一遍挥手。没办法,沈知意只得下车,站在车门前轻轻地拥抱了他。他拍了拍他的背,却在林鹤扬想回抱之前又一触即离。
沈知意相信这个孩子对音乐的热爱,同时也相信自己的判断,至少,他不会让林鹤扬输。
又一次回头看了一眼,确保林鹤扬已走进酒店,他只希望这孩子会听自己的话,好好休息,静待两天后的对战。
他轻拍衣角,转身上车,发动车子离去。
成年人的夜还很漫长,最起码,刚才在路边偷拍的那个狗仔,得尽快处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