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连山雀相迎 第23章 灵族

啪！一道火折子燃起。

藏蓝色的粗布衣角，清瘦苍白的脸颊……

朱雀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遇见了朱世尘。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桑雅玲珑的面容，也出现在她眼前，朱雀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二人，紧绷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因为……影魔的声音，正从头顶处传来：

“朱雀！宫里让你侥幸跑了！这次我绝不会放过你！”……“朱雀！你给我出来！朱雀！”

影魔由于找不到朱雀，变得愈发狂躁起来。

滴答滴答……

幽暗狭窄的空间内，除了水声，再无其他，他们三人好像有着某种默契一般，全都屏住了呼吸，直到石壁外的怒吼声远去……

朱雀突然感觉腕间一凉，朱世尘松开了钳着她的手，在桑雅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向怪石深处走去，对刚才发生的一切，只字未提。

可朱雀依旧蹙着眉，只因影魔提到了宫中之事。

那日，在玥禾宫中，是杀她的绝佳机会，可影魔却从蜘蛛精的魔爪之下将她放走，现在才过去短短几日，影魔又转念要杀她，这巨大的反差，一定是又有事发生。

朱雀不禁想起白泽，那个事事都运筹帷幄、说她是废鸟的冷面武神……不知，他在宫里如何了……

“跟紧。”前方传来朱世尘低沉的提醒，声音在狭窄的空间里激起微弱的回音。

潮湿的空气，让朱雀十分不自在，石壁触手冰凉，湿滑的苔藓在指尖留下黏腻的触感，唯一的光源是手中将熄未熄的火折子，脚下也并不平坦，深一脚浅一脚，不是踩到松动的碎石，便是踏入不知深浅的水洼。

朱雀观察着四周，总觉得聚灵谷有很多可疑之处，术法被无故压制也就罢了，现在这条暗道看起来更加奇怪。

鹿蜀曾说，血染赤枫之时，她正在凉川采药，因跌入山谷，法术被抑制，所以没有感知到换兽令的召唤。

难道，鹿蜀跌入的是聚灵谷？

“看！这里有个密室！”桑雅的声音，率先打破暗道中的寂静。

朱雀收回思绪，用手撩开头顶的蛛网，空气中弥漫的浓烈尘土味，让三个人都忍不住咳嗽起来。

室内昏黄的光晕，艰难地撑开一小片视野，映出一间方正的石室。

四壁光滑如镜，并非天然岩石，而是巨大的青石砖严丝合缝地垒砌而成，砖面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壁画，在跳跃的火光下，朱雀清晰地看到了整间密室的全貌，以及正中央摆着的五座石像。

“咦？这个女子是谁？怎么带着这么多奇怪的小动物？”桑雅好奇地问道。

小动物？朱雀闻言看去，墨色的眸子划过一丝惊讶。

“龙首虎身……鹿首马身……”

桑雅用手摸着这些石像，一个个地仔细观察着：“这个是…巨鹰？”

强健的骨骼，发达的肌肉，巨大的羽翼几乎遮住了密室的半边天。

原来，这密室中央摆着的，正是五位神兽的石像！但由于朱雀没有兽身，所以也只有她塑的是人形。

“你管这叫巨鹰？”

朱雀脸上抽搐了一下，因为就是这个桑雅口中称为巨鹰的家伙，曾用三根暗影镖，差点要了朱雀的小命。

不过，和桑雅相比，朱世尘倒是对石像没有兴趣，反而端详起了墙上的壁画，颇为惊讶地说道：“此地潮湿，这壁画怎么保留的如此完整？”

桑雅摇着头说道：“这条暗道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启用的。我虽然是神女，但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脚下传来轻微的“沙沙”声，朱雀低头看去，竟是厚厚一层不知积攒了多少年的灰尘，上面除了他们刚留下的凌乱脚印，空寂得可怕。

朱雀见自己的那座石像，都已经看不清面容了，她猜测这里应该已经封闭近百年了。

火折子的光晕在壁上投下摇曳的影，缓缓照亮了石室一侧的墙壁。

朱雀原本以为这只是粗粝的岩面，但细看之下，竟绘满了色彩斑驳的壁画。颜料是极为古老的矿彩，历经漫长岁月，朱红已褪成暗褐，石青泛着幽绿，金粉也大多剥落，只余下些许黯淡的痕迹。

“这画上讲的好像是神魔大战。”朱世尘的声音再度响起。

“师父曾说过，我们灵族，是最后的神族与凡人结合的后代。”桑雅一边说着，一边自豪地指向壁画靠近末尾的部分。

他们看得认真，丝毫没有察觉一旁朱雀的异样表情。

因为这壁画，猛然看去，确实讲的是神魔大战……但后面魔族惨败，开元玄尊定下天地乾坤的事，却被篡改成了：神族战后损耗殆尽，最后的神族沦落至聚灵谷，与当地凡人结合，繁衍出灵族，从此世间再无神魔。

朱雀觉得十分可笑，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是什么？白泽志方他们又是什么？

“战殒的神兽！！！”

桑雅不合时宜地大喊了一声，顿时让朱雀忍不住反驳道：“你从未出谷，怎知外面的世界？神兽守护人间已经数万年，这壁画，恐怕只能骗骗你们谷中人！”

神魔大战根本没有神兽参加，何来的战殒？

“我的确从未出过谷，也不知外面的世界。”桑雅突然一改往日的乖巧模样，直直对上朱雀的双眸，质问道：“那请问你是神吗？你又怎知这不是真的？聚灵谷的事情，还不需要你一个外人来评判！”

朱雀看着桑雅的反应，只觉得和她多说无益，于是叹了口气说道：“人间史册尚可肆意编纂，神魔之战更是众说纷纭，我只是提醒你们，不能仅凭这密室中的一副壁画，就如此戏说。”

桑雅冷笑起来：“究竟是谁在戏说？”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眉眼间变得犀利：“你明明叫朱雀，却编着一个假名字来接近我。”

“你的仇家为了寻你，烧了我的家园，屠了我族人！”她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边说边朝朱雀走来，可朱雀却沉默了。

“你不是挺能说的吗？现在怎么不说话了？是你害死了他们！是你，是你！”桑雅越说越激动，竟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直直向朱雀腹部刺去：

“我要你……”

血债血偿……

事情来得突然，朱雀看着眼前奋力扑来的桑雅，没有辩解，也没有躲闪，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中划过一丝悲凉。

“雀儿！”

朱世尘下意识地想推开朱雀，但腿上的伤，严重限制了他的动作。

就这样，刀刃划破潮湿的空气，连根刺入朱雀下腹，可是，她除了麻木之外，再也感受不到其他。

“你……”

桑雅见朱雀没有躲闪，也吃了一惊，她连忙拔出短刀丢在地上，殊不知就是这个动作，使伤口瞬间涌出大量鲜血。

朱雀闷哼一声，向后踉跄了几步，还好被眼疾手快的朱世尘扶住。

“你不是习武之人吗？为什么不躲……”桑雅神色复杂地看着朱雀。

冷意，逐渐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朱雀只觉得喉间一股腥甜上涌，鲜血伴随着剧烈的咳嗽涌了出来。

朱世尘紧皱着眉头，迅速封住朱雀身上的几个要紧穴位，暂时止住血。然而，朱雀身上还有很多大大小小的烫伤，以及溃烂之处。

“桑雅，这一刀可解你心中怨恨？”朱雀的气息紊乱，脸色因失血而变得苍白，但她依旧强忍着继续说道：“我虽不知那人的来历，但这一切，确实因我而起。”

桑雅看看朱雀，又看看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全身颤抖得厉害。

“给我些时间，我定查明真相，为你族人报仇，还人间太平。”语罢，朱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朱世尘赶快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仔细地给朱雀处理着伤口，对她名字的事情，依旧只字未提，半晌，他终于将手指从朱雀的脉搏上移开，然后说道：“你想要的人间太平，本王自会给你。”

男人的声音平淡却温柔，眼中的宠溺仿佛快要溢出眼眶。

桑雅注视着他们，心里感觉怪怪的。

刚才在慌乱中，她有意扎偏了一寸，虽不致命，但也够普通人受的了，桑雅有些惊讶，习武之人的体格，难道都是这么硬朗吗？

出于好奇，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朝朱雀伸出手，想亲自探查她的脉象，不料，这一举动却被朱世尘彻头彻尾地误会了。

就在桑雅即将碰到朱雀衣角之时，一道强劲的掌风，瞬间将她推开。

未曾习武的弱女子，那里经得住这一推，顿时人仰马翻地摔倒在地。

“你干什么！”朱雀和桑雅几乎同时喊出了声。一瞬间，朱雀感觉此刻朱世尘周身的杀意，竟然胜过了他的皇兄朱昌吉。

密室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朱世尘对桑雅，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她面前，像捡起一只小猫一样，直接将她从地面拽起，悬在空中。

“咳……咳……”桑雅脸憋的通红，鹅黄色的衣裙早就凌乱不堪了，被朱世尘这样大力一拽，领口瞬间撕破，露出大半个香肩来。

从朱雀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桑雅那一片雪白之上，生着一块青黑色胎记，像某种图腾，而且，竟然让她觉得很熟悉……

因为在北宸，只有一人酷爱这种图腾，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眼前这个男人：

朱世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