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和白术说了会儿话就要回自己院子,刚出院门口,迎头遇上提着食盒回来的薛文起。
“啊,好香!”宝钗目光灼灼地盯着薛文起手里的食盒。
薛文起笑着拍了拍宝钗头顶,“傻丫头。”
“哥,你这又做什么好吃的了,这么香,是要在店里面卖吗。”宝钗兴奋道。
“嗯。”薛文起应道。
垂手站在屋门口的白术打起冬用的厚门帘,兄妹两个说着话,进了屋。
食盒一掀,绵软的甜香顿时散满屋子,浓郁的麦香让人忍不住的咽口水。
食盒里一碟子四个茶黄色梅花样鸡蛋糕整整齐齐叠在白瓷盘里。
“这是槽子糕,鸡蛋、蜂蜜、白糖搅拌均匀,面粉过筛,分几次筛到蛋液里,搅拌均匀的蛋糕液倒入模具里,再用做月饼的炉子烘烤。”薛文起解释,说着捡了块槽子糕给宝钗,“尝尝,刚出炉,最香的时候。”
“这东西全程没用水,多放两天也不会坏,特别是冬天气温低,很适合店里售卖。咱们店里的点心都是些经典的款式,别家也有,没什么特色,今儿正好得了这个。”薛文起说。
宝钗双手捧着手里的槽子糕,香气扑鼻,哪还有心思听薛文起说什么。一口咬上去,舌头差点儿没一起吞了。绵软润滑,入口即化,好像啃了口云朵,好吃的要哭了。
“哥,你是厨神转世吧。”
薛文起挑挑眉,厨神不敢当,他只是多了一世的记忆,踩在巨人的肩膀上。
食盒分两层,薛文起把下面一层的槽子糕拿给白术,让她和采苹、钱旺几个人分了,又让白术去通知一声白管事,给宋婶子长一倍的月钱,家里另请个厨子,宋婶子以后就不用做厨房的活儿了。另打扫出一处院落,给宋婶子做工坊,专门给宋婶子研究吃食,做槽子糕。
“这槽子糕绵软香甜,不费牙,上了年纪的人应该会喜欢。”宝钗边吃边说。
薛文起点头,正要说什么,突见宝钗梗着脖子,抿紧嘴,小脸憋的通红。
这是噎着了。槽子糕就是容易噎人。
薛文起赶忙倒了杯茶水给宝钗。
喝了茶水,宝钗拍拍胸口,终于缓过来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手里的槽子糕,“就是比蛋黄还噎人。”
“没事儿,再教你个吃法。”薛文起说着跟采薇要了个碗,槽子糕放碗底,加热水,槽子糕遇水塌软,用勺子一搅,变成了一碗槽子糕糊糊。
因为多加了水,槽子糕糊糊的香味和甜味都冲淡了一些,正适合口味儿偏淡的人食用,而且不噎人了。若是在野外,这么一块槽子糕,烧一碗热水,就是一碗香喷喷的甜粥。
宝钗舀了一勺子送嘴里,眼睛瞬间亮了,清甜香滑,完全不同的口感。
薛文起说,“还可以把热水换成热牛奶,口感更好。”
“咱以后店里也这么卖!”宝钗坚定道。
薛文起眨眨眼,槽子糕冲水也能上桌了,这多少有些玄幻,夸张了,夸张了。
兄妹两个说到槽子糕的来历,薛文起只推说是以前跟着薛爹出去做生意的时候,是哪个地方的特色小吃。
“那地方的小麦粉没有劲道,做不了饺子包子,做的馒头也没有嚼劲儿,就有了这种槽子糕,蓬松暄软。”薛文起继续解释道,“今儿去粮铺查账,正遇上一个来退货的。那人说买了咱家铺子里的面粉,回家擀面条,一点儿韧劲都没有,锅里一煮,全断条儿了,捞都捞不出来。说咱们家拿次品的面粉充好面粉。”
“我听他说面粉没有韧劲就想到了这个槽子糕。这么多年再没遇上这种面粉,索性让掌柜的封了面粉库,若这批面粉能做出槽子糕,可要好好查查这批面粉的来历了。除了槽子糕,这种面粉还可以做很多点心吃食。”现代的蛋糕、蛋挞,还有各种饼干,全部是用低筋面粉做的。
“这不做成了!”宝钗高兴道。
薛文起笑道,“正是,也算因祸得福。明儿就让掌柜的去查这批面粉,咱家在京城这边只有宅子和铺子,没有庄子田地,我想着,正好趁这个机会,置办一些田地,咱们自己也种一些这种麦子。”这种偶然才得的物资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稳定的货源。
说完槽子糕,薛文起问宝钗,“妹妹今儿过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宝钗这才想起今儿来找薛文起的目的,“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知做不做得,想找哥哥商量商量。”
薛文起来了兴致,正经起来,鼓励道,“说来听听。”
去了德州的罐头厂,再在京城开了糖水铺子,现在的宝钗,眼界和见识早不是十几岁小女孩能比的了。
宝钗神色郑重起来,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紧张、激动的气音,决心道,“我想建一个园子。”
薛文起本来被宝钗感染的也跟着严肃起来,但听到宝钗要建个园子,差点儿被手里的槽子糕噎死。
建什么?园子?大观园吗?
薛文起忙给自己灌了口茶,才缓过来。
宝钗皱了皱眉,担忧道,“哥哥是觉得不行吗?”
“怎么会?”薛文起立马反驳,“我就是被槽子糕噎的,你还没说建园子干什么呢,怎么就知道不行了。这半年来,咱们去先了德州,又来了京城,还有自己开铺子的经验,你要多相信自己一些,自信一些。”
宝钗抿着嘴,好似在组织语言,半晌才说,“哥哥也知道,糖水铺子二楼的雅间,这些天已经有些不够用了,需要提前预定。我想着,不如干脆建个大的。买块地,建个漂亮的园子,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山石湖水,一步一个景儿,一季一个样儿。”
宝钗眼里不禁带上几分对未来的憧憬和想象,“咱们这园子还和二楼的包间一样,依旧只招待女客,依旧以卖甜水点心为主,只是多了清雅的环境。”
“我已经想好了,园子面积大,能容纳的人也多,咱们可以定期举办一些活动,例如把每月的几号几号定为活动日,哪日是开诗社的,哪日是开画社、棋社的,来园的姑娘们也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己组建琴社,绣花女红等等,只要兴趣相投的,都可以结成各自的社团。”
“有这些活动吊着,自然就时时想着咱们园子,咱们提供场地、桌椅、茶水点心,这生意不就来了吗。”
“既能赚钱,又能给姑娘们提供玩乐、聚会的场所,岂不好?”宝钗问,又道,“虽然前期投入巨大,但我觉得值得一试,还想听听哥哥的意见。”
这不就是对外收费版的大观园吗。
薛文起微微眯了眼睛思索,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别说一个大观园,就是两个、三个也建得来。
一来,他也觉得宝钗这主意不错。做生意,就不能只想着眼前的快钱。
二来,他还有个担心的问题,过个一两年,等到元春封妃的时候,贾家建大观园,若是银子不够了,势必要来他家借钱,借还是不借。
借钱非他本意,这钱借出去肯定是收不回来的,但若是不借,两家的关系必然决裂,贾家就从乘凉的大树变成了架在脖子上的刀。
“建,怎么不建。”薛文起大腿一拍,赞成道。有了这园子,若是贾家真来借钱,便说银子全花自家园子上了。
薛家只薛妈、薛文起和宝钗三人,薛文起和宝钗都赞同这事了,薛妈也就不会反对。更何况薛妈极疼爱宝钗,宝钗想做的事,别说还能赚钱,就是拿银子当石子打水漂玩薛妈都不会眨眼的。
晚上,施兰亭下值回来,晚饭后,薛文起将这事说给施兰亭听。
施兰亭不说对错,沉默了会儿,问道,“可想好买哪片地了。”
薛文起眼珠转了转,知道这是施兰亭有好的意见了,于是笑吟吟地往施兰亭身边凑了凑,恨不得粘人身上但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和妹妹对京城不是很熟悉,若是买地,也得让管事的现出去寻,方二哥若是有好的选择,何不说来听听。”
施兰亭笑道,“好的意见说不上,前些日子外出公办的时候,倒是在城东南看到一片荒废的园子。那园子,十多年前,我小的时候,还是义忠亲王的。后来这位坏了事,这园子便被收了回去。但因为前主人的遭遇,这园子一直没有人愿意接手。”
“前几年便撤了对买园子人的身份限制,可依旧没有人愿意买。园子年久失修,这一二年听说降价了,但也无人问津。你若是不介意这个,倒是可以去看看。那园子里花草都是极珍贵的,湖泊假山也有。”
有便宜园子可以捡,薛文起自然高兴,“东区的房子不容易买,南区这边都是富商,价格也贵,西区北区地皮相对便宜,但治安不是很好。建这个园子是要招待女客的,自然不能选西区北区。你说的这个园子地里位置上便是极好的,明个儿一早我就和妹妹过去瞧一瞧。”
“嗯。”施兰亭应道,又补充,“那园子附近两条街,受那位的牵连,地皮也不贵。”
这真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了,连周围街坊都受牵连。薛文起顿了顿,忽然想起这位义忠亲王是哪个了。不就是被秦可卿用了棺材板的那位吗。这位的棺材板现在还在他们薛家仓库里堆着落灰呢!
棺材板是薛爹给置的,园子又被他买了,这也算一种缘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