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小年糕 第17章 黛玉管家（上）

与林瑢玉经过一番深谈后，林黛玉仿佛被点到了某根弦，无师自通了许多事情。她因为林如海逝世而悲痛的情绪渐渐被另一种渴望抚平，既然弟弟说她有能力管好这个家成为他坚实的后盾，林黛玉觉得自己试一试也无妨。

万事开头难，她从前在家的时候跟着父亲读书，后来去了京城，也是养在深闺之中，每日与姐妹们上学，与贾宝玉他们玩闹，根本不知道管起一个家来，需要从何开始。

不过好在抵达江南之后，她一直都有心留意，林瑢玉的许多做法是值得她借鉴的。如今林家人口简单，家产颇丰但也不至于复杂难管，加上有林忠尽心尽力，其实还是很好上手的。至少，如今的林黛玉是这么个想法。

既然下了决心就要付诸行动，弟弟去书院考试的时候，林黛玉便唤来林忠，让他将家中的账册，这两年各处产业往来以及家里仆役的名册规矩都一一说与她听。她穿着素净的月白绫袄，外面罩着一件青缎坎肩，脸色依旧苍白，身子看着也单薄，但却不似刚回家时总是愁绪万千的样子。

林忠觉得此时的林黛玉眼里有着前所未见的认真专注，仿佛什么事儿都难不倒她的样子。他心里是欣慰又酸涩，若是林如海在天有灵，肯定会为她的懂事高兴的。他按耐住自己的情绪，事无巨细从头慢慢说给林黛玉听。

田庄的收成，铺面的盈亏，家里仆役的月例，采买，人情往来等等。林黛玉听得很认真，遇到不懂的地方还要反问，只把林忠问得都有些心底发慌。她心思灵透，只是从未接触过这些庶务经济，只觉得头昏脑涨，快要蒙圈了。

不过林黛玉的性格也不是会轻言放弃的人，将不懂的都一一写下来，林忠说完，自己再去翻张策，反复阅读揣摩，遇到实在不能解的内容，还会请教林瑢玉。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她已经将整个林家上下都搞得一清二楚。

端午将至，节礼就是她练手的第一关。

这也并不是很难的事情，每个年节送出去的东西都是有单子可以查看的，然后收回来的东西也会记录下来，能用的用掉，其他的东西入库。她只需要将最近一次节日的礼单翻看出来，再对照去年端午的节礼稍作更改就好。

而这期间的增添，就能看得出一个人的本事。

显然，林黛玉属于上手很快的那种。

或许是早有准备，或许是习惯使然，反正这几日林瑢玉已经提前让人将库房的东西大致清点，不仅仅是原先存放在姑苏老宅的东西，还有当时他们扶灵回姑苏时，将扬州那边的东西都装船运了回来，要知道那会儿可是租了两个船呢。

得亏林家老宅占地面积颇广，而且因着家中主子少，能腾出来用的地方多，库房就占了一整个院子。林瑢玉已经着手让人将临近水榭的一处院落给整理出来，到时候打上一排大书架，将林家的这些藏书都给整理出来。

当然，不是一日可就之事，慢慢做，不需要太着急。

清点库房之后便有了一本底账，这时候林黛玉需要用到时方便不少，对着册子在库房里翻找东西的速度都快了许多。远些的地方早早就已经出发了，林黛玉需要处理的只有江南这边的近一些的人家。林忠安排送出去的单子都已经记录在案，供林黛玉参考。

只是这么一来，她也发现了端倪，“怎的家里每年都往京城送那么多东西？”她一边翻着账册，一边询问边上守着的林忠，往日里这些都是他的事情，如今却手把手教着林黛玉，“我看了单子，这显然是不对等的，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左右库房里就他们几个，都是自己人，林黛玉丝毫没有要避讳的意思，直愣愣将自己心中所想就给问出来了。

林忠笑了笑，对林黛玉能及时发现这个问题感觉挺欣慰的，“姑娘果然聪慧！”他先赞一句，才解释道：“这是夫人还在世时就留下的先例，她说京城物价高，贾府没了老太爷之后，养家不易，这江南富庶之地，稍稍给多些也无妨。”

这些也不是托词，贾敏跟林如海商量的时候他就在场，而且他还知道，自家这位夫人每年还会从嫁妆里扣出不少的银子以各种名义送回去。不过林如海本也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加上林家祖辈积攒确实也不缺这三瓜俩枣，给了就给了。

甚至贾敏去世后，林如海感念贾府养育林黛玉，除了单独给的一笔钱之外，也还是循着旧例每年这么送着给着，从未断过。

紫鹃只觉得自己就多余站在这儿，听了这么些话，臊得满脸通红。她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碧萱，却见她面不改色，似乎并不会因为这些事儿就对贾府有看法，也似乎是，无所谓这点钱的意思。

从前她在贾府的时候，只听下人们说起姑太太嫁得极好，顶顶清贵的人家，底蕴深厚，比之贾府也不差什么。如今来了江南才知道，林家的确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没了姑老爷这位顶梁柱，还有家族撑着，还有能进紫阳书院的小少爷撑着。

等瑢玉少爷学成科考，想来林姑娘的日子也会很好过的吧。

她将视线收回，垂眸看着地面，心情尤其复杂。从前她只觉得自己能跟着林姑娘，日后等她嫁了宝玉，自己自然就顺理成章会成为宝玉的人。如今却没有了这份笃定，因为她深知，贾府外强中干，若不是宫里还有个元春撑着，早就该败落不成样子了。

就这样的人家，林姑娘还真未必看得上。

“今年我不在京城陪老太太过节，弟弟安排的很好，加的这些银子能叫二嫂嫂好好办一场，叫老太太高兴高兴的了。”林黛玉神色自若，将这事儿记在心里，又继续看别的，“这忠顺亲王府，京城那边的既然送去了，那就加些东西送一份到两位钦差下榻的地方吧。”

毕竟对方送来的太医还在家里住着呢，多少要意思意思表示感谢，节礼就是最好的表达亲近的方式了。加上江南最近事儿多，听说那弘晓阿哥查了不少人，她觉得这样一个粗大腿，抱一抱也无妨。

林忠点点头，“好的，姑娘列了单子，老奴让人好好准备，到时候挑几个机灵的去送。”

心中有数后，礼单自然是随心而成，完美地完成了任务，林黛玉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点的成就感。第二日，林瑢玉应试完回家，她便饶有兴味地拉着弟弟一起翻看采买的单子，并且一项项跟林忠聊着，了解府里目前的支出情况，而负责采买的吴妈妈也跟着一起。

她不是林家家生子，只是被老管家赏识，从一众仆妇中挑选出来跟着林瑢玉一起回姑苏而已。一起回来的人挺多，可用的却不多，刘嬷嬷将她提起来管着采买，便一直关着，也有两三年时间了。

林黛玉的手指一项一项点着，突然就停住了，是去年的银霜炭支出。并不起眼的一笔账目，只是对比今年近几个月的价钱，稍稍一算就发现了问题。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抬眼看向一旁的林忠：“忠叔，去岁家里只有弟弟一人在老宅，银霜炭的这一笔支出是三十两，只是今年多了我回来，”而且她真是一个用碳大户，这数额还挺叫她意外的，“我看今年的炭价比之去岁涨了不少，现如今我们每月还得用多少碳？”

要不然怎么买的越多，单价反而越贵了？

她眉头微蹙，边上的吴妈妈却已经汗流浃背，这样的疏忽虽不是她所为，可也有监督不到位的责任，尤其是这么敏感的时候。

林瑢玉倒是没想到真能叫林黛玉给查出来点东西，挑了挑眉，将册子继续翻着，随口问道：“吴妈，你来说说吧，这价格是怎么回事儿？”他不仅仅是在看价格，还得算算用量，这东西贵，除了主子这儿，其他人可用不上。

不看还好，带着目的去对比，很快又发现几处疑点，日常用品也罢了，皂角胰子这些不起眼的东西每个月的消耗数量都有些超常，甚至连笔墨都感觉不大对数起来。他冷着脸合上账本，心里失望透顶，没想到第一个出问题的竟然是她！

林忠的心微微一沉，脸色难看至极，他还以为自己管得挺好，没曾想在眼皮子底下被糊弄了。“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这吴妈妈的男人是林忠的远房亲戚，关系很远但是也有点关系，就是求了他爹才进了林家来。生了两个儿子，如今都在林家的庄子上干活，连庄子都是她男人管着。如果她出了问题……林忠不免怀疑，若是连吴妈妈都出了问题，那她的男人能幸免？

吴妈妈瘫倒在地上，一时间竟然连话都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