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槊奏歌 第15章 第 15 章

秦随愈早起时，便见桌上已堆满了物件。他仔细一看，皆是笔墨纸砚。

他将砚台拿起，这块乌黑的东西在他眼中，形状奇特，好似牛蹄。将笔捏在手里，细细的一支，分量很轻。

何卢青曾说这些皆是文房四宝。秦随愈却不觉得哪里似宝，只是有些新奇罢了。

灶房中传出了煎饼的香气，秦随愈用过饭后，便在家里等着何保玉。在此之前，他去了牛棚。

这头母牛在他年岁尚小时便在家中。回想从前，秦随愈怀念曾去田埂上放牛的情景，他骑在牛背上，任凭母牛散漫地走着……

此时母牛亦抬眼望向他。秦随愈轻轻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何保玉来得及时。临走前，秦随愈将柳春香准备的布袋拎在手中，便与何保玉一齐向学堂走去。

秦随愈竟未发觉，原来村长脸上的皱纹已经这么多了，若不是这次他们之间离得这样近……

秦随愈有些怅然。村长又老了……

面对秦随愈的打量，何保玉却不介意，只道：“你入学的事我已告知保长，学费也已备好，其他什么杂事都没有了，你只管好好读书便是。”

秦随愈应声。想来何保玉年纪虽大，办起事来却毫不拖延，甚至可谓是面面俱到。

何保玉沉默了一会儿，似是犹豫。许久，他才道：“你可知学堂里的那些学究听闻你要入学，是什么反应？”

秦随愈摇头。

其实他心中已有猜测。还能是什么反应？又有哪个学究敢收他入学？他三年未入学，且又顽劣，学究们自然是避之不及的。何保玉却还是找到了门路，也不知这位收他入学的学究究竟是谁。

秦随愈觉着好奇。

何保玉道：“若不是黄学究力排众议，恐怕你入学之事就要搁置许久。”

“虽然这位黄学究有些惊世骇俗……”何保玉咳了咳：“却也是能潜心做学问的人，你跟着他念书，我也能放心。”

黄学究……

见何保玉这般反应，秦随愈便越发好奇。他曾听何卢青说，学堂里教书的学究有二十余位，且每位学究教授的内容都不尽相同，不知这位黄学究教授的是什么，秦随愈也从未见何卢青提起。

学堂中，景色依旧。秦随愈故地重游，心境却大不相同，他上次来时，只待了一小会儿，这次进门，许是要待上很长一段时间了。

何保玉在屋前停住，只见房门虚掩，寂静似无人，秦随愈从门缝处向内张望，却是光线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何保玉叩门，无人应答。

许久，何保玉推门而入。秦随愈这才看清屋内情景。桌案上零乱堆放着许多书，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熏得人头晕。

秦随愈低头一看，一人醉躺在地上，面色微红。

何保玉吓了一跳，用竹杖将地上那人戳醒。那人迷糊着睁开眼，看向秦随愈，随即他蹦了起来，拍拍衣裳上的灰。

秦随愈见那人头束发冠，身着浅蓝色长衫，不知为何心中想起了那三个字。

蓝袋子。

那人道：“我是黄应恒，你……是秦随愈？”

秦随愈点头应答。

何保玉一脸无奈：“你又喝了多少？这满屋子的学究都被酒气熏走了。”

黄应恒答：“不多，只一壶而已。”

何保玉无言以对。

黄应恒将秦随愈领至墙角处，对着墙上挂着的画问道：“画得怎么样？”

画上是牧童骑黄牛，秦随愈不懂欣赏，只道：“好。”

黄应恒哈哈大笑，拍了拍秦随愈的肩：“这可不是我画的。”

秦随愈不解。

何保玉在一旁敲着竹杖：“说正事儿！”

黄应恒这才坐上椅子，又让秦随愈坐在一旁，此时的他才勉强像个学究。何保玉离开后，黄应恒与秦随愈聊了许久。

黄应恒递给秦随愈一盏茶，道：“你可知我为何同意将你收入学堂？”

秦随愈等着黄应恒把话说完。

黄应恒缓缓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秦随愈险些将口中茶水吐出。原来村长说此人惊世骇俗，的确不假。秦随愈忽然觉得，此人口中无论说出什么话，都再正常不过了。

黄应恒道：“你可知你三年未入学，不曾提笔识字，如今与斋中其余人共处，便是望尘莫及？”

秦随愈大致知晓黄应恒话中含义，便答：“我不求功名，只想识字。”

黄应恒挑眉，随意从桌上拿起一本书，递到秦随愈面前：“拿着，我要考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