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绮英孤身伏在山石上,回首时一双含情泪目勾人摄魄,窈窕的身姿因哭泣而轻颤不止,娇态横生。
李叔人心跳如鼓,下流露骨的眼神在她身上贪婪地停留,下意识吞咽了一下,方凑上去道:“你别管我,小美人儿,哦不,弟媳妇儿,这大好的日子,你怎么一个人蹲在这儿哭呢?明涯兄弟呢?”
江绮英不露声色地躲了躲,捂着胸口,抽泣着道:“您快别跟我提他了,一提他,我这心里呀,就难受得紧。”
听说她心口不适,李叔人更加着急,又凑上去几步,扶住她的肩头:“怎会如此呢,不如同我说说。”
男人的汗臭味扑鼻而来,江绮英浑身汗毛都如逆刺般竖起,却还是只能强忍着恶心,闭上眼,狠心继续:“二当家你说,我少小与他相知,念着那点一起长大的情谊,明知他一穷二白,连个正经高堂都没有,还是不顾父母反对,一意孤行嫁给了他。婚后我为他操持家务,孝敬他义父义母,劳心劳力,从无半句怨言。
“一时落了难,我为了他的前程费尽心力奔走周旋,他却心高气傲,不仅不领情,甚至还疑我不贞,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和您不清白!
“如今他倒是终于肯认清现实,低头服软了,心里却只怕已经将我恨透,方才席间任我百般委屈,一再做低附小地讨好,他也视若无睹,说不定明日便要将我休弃了……”
假话里掺着几分真,变成了一篇有鼻子有眼的悲情故事。江绮英最擅长说谎,配合着肢体上的纤柔娇弱,谁不道一句痴心者最可怜?
那李叔人听完她这番话,心都快为她疼坏了,不知不觉就替她愤慨起来:“这样没良心的男人,你还想着他作甚!好弟妹,倒不如早早跟了我,我可比他知道怎么疼女人!”
江绮英听后惊憧不已,连连摇头:“二当家莫说这话了,当心被他听见,他眼下是大当家面前炙手可热的人物,我自己倒是没什么,只怕连累了您。”
她这话说得欲拒还迎,越发激得李叔人热血上脑,开始拍着胸膛和她吹起了牛:“我和大哥打小一块长大,小时候他叫人嘲笑驱赶,还是我挺身而出,帮他抵挡!要不是我,他也不会下定决心来当山匪,这大当家的位置,更加是我让给他的!他只要还念着兄弟的情,就不可能为了一个初来乍到的毛头小子对我怎样!”
江绮英一脸认真地听完,方又做出敬佩的表情:“二当家对大当家的情谊,真叫人艳羡!想来大当家能干出如今这番事业,背后定少不了您的辅佐帮衬。”
“那是自然,若不是我替他招兵买马,制弓磨箭,还替他搞来了雷火的配方……嗐,不提也罢,总之没了我,谁会搭理他这么个青面獠牙的怪胎,只怕早把他当成妖怪,一把火烧了!”
这没什么头脑的贼子被心仪的美人吹捧了两句,尾巴立马翘上了天,说起话来越发得意忘形,眼看着就要把家底都和盘托出了,方才知道住嘴设防。
江绮英却是每个字都暗暗听了进去,尤其是被他咽下去不敢往后说的雷火之事,一下子便引起了她的警觉和好奇。
不过她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继续和他把这出戏唱下去,低头轻叹:“二当家同我都是这世道底下的可怜人,能在此偷偷说两句,我已觉十分慰藉了,出来得太久,我郎君这会儿估计在找我了,二当家您也快回席上吧,不然被大当家知道生起气来,咱们都麻烦。”
她一再地推拒,对李青龙仿若刻进骨血里的恐惧,就像一把铁锥,一下、两下、三下,深凿在李叔人那可怜的男性自尊心上,不断旁敲侧击地提醒着他,他纵有再大的本事,也始终只能屈居李青龙那个怪胎之下,为他武力所镇,一辈子难以翻身。
趁他走神,江绮英适时抽身,迈着缓慢而轻柔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前走,耐着性子等待他的下一步动作。
果不其然,她还未走出去五步,便听李叔人在身后叫喊:“他敢!他要杀我,先问问我手底下的弟兄同不同意!”
说话间,他已几步追上江绮英,欺身压上去:“娘子莫怕,你那银样蜡枪头的白面郎君护不住你,我护!只要娘子跟了我,之前许诺娘子的,我一样都不会少!一定让你风光体面,吃香喝辣!”
江绮英想他这是被自己刺激得过了头,发起昏来竟又开始精虫上脑,不管不顾,只能连连闪躲,“二当家,二当家,现在不是时候,您先别……”
所幸这时,一只手冷不丁横插过来,揽过江绮英腰际,把她捞到自己身后。
青草香入鼻,惹人心安的气味儿让江绮英都不用猜都知道是谁。
随后薛蕴的声音果然在她耳边如闷雷般响起:“姓李的你作甚!”
他吼的是李叔人。
转过头,却又在盛怒之下推开了贴在身后求庇护的“妻子”:“你还说你跟他没什么?!”
他虽有刻意收住力,但气氛至此,江绮英便顺着他的力道,凄凄跌在了地上。
薛蕴则看都不再看她一眼,扭头就走。
李叔人将她扶起,她匆匆谢过他的好意,便又一脸焦急地赶忙追了上去,留下前者独自,站在原地再一次眼睁睁看着到嘴边的鸭子,振翅飞了。
江绮英一路追着薛蕴进了那道路错综复杂的矿洞,回到李青龙专门安排给他们“小夫妻”的作为卧房的洞室。
李青龙惜爱薛蕴之能,两个人又相谈甚欢,是以他们的房间便被安排得离李青龙所居住的主洞很是靠近。
此间大概是席上李青龙已烂醉,被人抬了回去,他不在,其他人对着薛蕴这个曾经把他们好多人揍得满地找牙的白面小生也没什么兴致再继续喝下去,便三三两两,各自散了去。
人几乎都走光了之后,薛蕴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仍不见江绮英回来,便起身出门去寻,谁知正好撞见李叔人和她在暗处拉拉扯扯,这才连忙上前阻拦。
一切发展得又快又顺理成章,半点供人猜疑的缺漏皆无。
回房之后,他二人更是毫不意外地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在屋子里摔摔打打,折腾出来的声响,足以让整座矿洞的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来听热闹。
“你刚才分明瞧见了!是二当家他自己拉着我不放!怎么成了我的不是,我与你结发至今,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不清楚吗?何况自己的妻子被人轻薄,你不去替我惩治欺负我的人,还在这里疑神疑鬼,薛明涯你算个男人吗!”
“他若真要轻薄你,你不会跑不会喊吗?我瞧你分明是觉得他比我在这寨子里势大,地位高,想要撇了我,自己攀高枝去!要知道你是这见利忘义的人,当初我就不该娶你!”
“你现在知道不该娶我了!我瞧你才是吧,你现在是放下身段,彻底百无禁忌了,眼瞅着大当家现在最器重你,将来定然前途无量,便瞧不上我这个糟糠之妻了,这才变着法地糟践我!污蔑我!”
“我…我同你简直无话可说!”
“那你休妻啊,这日子我还不想过了呢!”
“休妻?哼,你想得美!我这辈子就是死,也绝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再离开我!”
他这话接得极快,口吻认真得有些过了头,正忙着摔砸东西以求逼人的江绮英也不觉一惊,回头朝他看了过去。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被她的清澈如溪的眸子盯住不放,不禁有些莫名的心虚,连忙轻嗽一声,背过身去。
“话赶话而已,你不要误会。”他低声解释。
看似冷静平常,却又有些欲盖弥彰。
江绮英抱着手里的旧枕头呆了片刻,不言不语的,垂眸时也不知在想什么,转瞬不等薛蕴反应,却又立时抄起枕头,冲他砸过去:“你就是个混蛋!”
谁知薛蕴所驻足之处正好就在门口,有物掷过来,他下意识便侧身让了让,却叫那只旧得发硬的破枕头正正好好砸在了正要从门外进来的,李青龙身上。
他此时酒醉,本该睡死在自己屋中,却不料江绮英和薛蕴闹出来的动静着实太大,乒乒乓乓,鸡飞蛋打的,吵得他酒都快醒了,根本无觉可眠。
最终他实在忍无可忍,托着因酒醉而发昏抽痛的脑袋从床上滚下来,径直便朝着薛蕴“夫妇”的洞室过来,不想却好巧不巧,被江绮英丢出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
“大当家的……”
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也远没有李叔人那么知道怜香惜玉,看着房间里神色惊慌的美人,不仅没有露出半分怜惜之意,反而全是咬牙切齿的恼恨:
“薛弟,你这女人长成这样就是祸水,不如撵走,又或者,划花她的脸,让老二还有其他人都给老子彻底断了念想!”
说话间,他已然从薛蕴腰间拔出他随身的短刀,朝着江绮英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
这章略短小,下两章英英准备收网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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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小人同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