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音刚回家,林母要她顿顿过去吃,小院里就没给张罗厨娘开火。
觅食觅到林眠风院里,小厨房呼哧哼哧动起来,很快给她端来一顿可口饭菜。
林怀音吃,林眠风和鱼丽蟹鳌陪吃。
卢太医两指压在林怀音左手腕,掐半天脉,再三确认,老太医精神越发抖擞,干瘦的胸脯挺立,体内一股热流激荡。
绝对错不了——毒清了,林三小姐不不孕之苦已解,太子殿下再无后顾之忧。
吾乃医仙下凡!卢太医飘飘然,一日连番治好鱼丽与林怀音,他感觉自己站在大兴朝茫茫杏林之巅,山巅风急,底下万医俯首,他淡然轻挥衣袖,事了拂衣。
世上无人知晓他圣手一出,解决太子殿下心头大患,他是大兴朝的功臣,堪称国医!
收回手,卢太医慨然拿回手枕,举止无比郑重。
见状,林怀音筷子微微一顿,霎时了然——谢心存果然是老人参,有效!
收手扶碗,林怀音立刻酝酿找机会将血衣血块交给卢太医,请他炼制药丸献给圣上,胜利在望,热血沸腾冒泡泡,她忽然心下有感,瞥一眼窗外,暗叹月色真美,猛不丁纠结要不要继续刨饭——
皓月当空,正适合去爬东宫朱墙,月下赏美人,顺便与萧执安分享好消息,但问题来了:不吃饱没力气,吃太饱,他会不会嘲笑她揣个小肚腩……
小腹微微一暖,肌肤传来萧执安掌心的温度,他常年执朱笔留下的指尖薄茧,是林怀音记忆最深处的战栗。
真的好想去爬墙,林怀音心痒,她还有好多计划要跟萧执安商量,如果谢心存不在就好了。
心里头正想着,一抹灰影明晃晃现身,谢心存走进来,身姿挺拔,俊逸无双,漠视众人注目,只看林怀音。
林怀音瞳孔微缩,浑身鸡皮疙瘩暴起,只觉一块寒冰逼到眼前,浇灭了所有快意。
暗骂一声阴魂不散,她低头疯狂刨饭——吃饱好干仗。
筷子敲碗,叮叮响,林怀音埋头不看他,谢心存拧眉不悦。
他看穿病症,一刻不能等,他要验证结论,笑纳奖赏,马上用林怀音填补他身体里空落的部分。
谢心存踏步向林怀音。
鱼丽离席屈膝请安:“见过谢公子。”
林眠风原本欣赏美男容貌,一听姓谢,“通”地跳起来,叭叭喊人——“姐夫!”
“什么?”卢太医瞠目结舌。
“姑爷。”蟹鳌也起身添乱。
卢太医眼角抽抽——姑爷是什么鬼?林三小姐不是和太子殿下……
“姐夫。”林眠风拉谢心存胳膊。
谢心存感到一丝困惑,手臂肌肉绷紧。
林眠风轻叹一句“哇塞”,眼睛冒星星:姐夫好高好英俊好结实,听说武艺高强还是神医,简直梦中情姐夫!
不管不顾,她拖谢心存到林怀音身边安排:“姐夫你坐这儿!”
又一声姐夫。
臭丫头的妹妹,奇奇怪怪。
谢心存莫名奇妙,莫名听得耳顺,无意识点头,甚至差点嗯出一声。
但是他忍住。
“听说姐夫你要带姐姐去新辽国成亲,带上我呗?”林眠风笑眯眯,将自己打包进林怀音的陪嫁行李。
“什么??”
什么叫去新辽成亲?林三小姐又定亲了?那太子殿下呢???
卢太医简直要抽过去。
谢心存坐到林怀音身边,手被塞入筷子和碗。
林眠风粗鲁又直接,小嘴叭叭喊“姐夫”,小手哐哐给他夹菜,他一声一声听,心旌摇曳,体内感到空虚的地方,莫名升起一股暖意,热流游走全身,通体舒泰。
“姐夫。”林眠风又喊。
“嗯。”谢心存点头。
“噗!”林怀音喷一口饭,眼角挂泪,默默啃筷子。
“姐夫你答应了是不是,那你要负责说服爹娘哦。”林眠风眼如弯月,小声儿甜丝丝,热情款待,全力争取。
她要送嫁,亲自去看姐夫对姐姐好不好。
若是沈从云那样的,她要回来告诉爹娘,领兵打过去,若是姐夫可以托付,她就顺便去见识见识传闻中的虎守林。
总之一句话,绝不让姐姐再被男人害了。
“姐夫?”她催。
“好。”谢心存疯了一样答应。
林怀音嘴角抽搐,无心扒拉饭菜,前因后果太复杂,她无法解释,只好跟林眠风说吃饱喝足,要回去歇息。
林眠风欢天喜地送人。
卢太医战战兢兢告辞,脚底抹油向东宫。
回到自己的院子,林怀音遣走鱼丽蟹鳌,表示自己困了,不再奉陪,请谢心存自便。
林怀音冷淡疏离,拒人千里。
她对谢心存一贯如此,可谢心存眉间一蹙,陡然间适应不良,接受不能——被林眠风点燃的柔软心火,一霎熄灭,方才不正常温热的心肠,应时归位。
落差愈大,反弹愈强。
所有一切,通通恢复原状,因为林怀音而起的涟漪,一霎抚平,谢心存心底死水无波。
他习惯了来去如风,他要去哪里,自有万人恭候,他走,亦是万众拱手。
没有人可以安排他,无视他,用这种态度对他。
谢心存垂眸林怀音,冷冰冰吐声:“谢某向来自便。”
说罢,他不走,眸光攫住林怀音,如擒一只志在必得的兽,移步逼近,释放威压。
高大身形遮蔽星月,如天覆地,难以抗拒,林怀音感到一种要被吞噬的压力,肝尖直颤。
“别忘了我们还有赌约。”林怀音抬眼,强作镇定:“当然,无信无诺之人何其多,谢少主可以恃强逞凶,谁都拦不住你,你想怎么自便,请随意。”
“哼。”
一点鼻息,吐露谢心存满不在乎,他嘴角微勾,心里已经判定赌局胜负——眼前之人是死灵魂附身之人,而那死过一次、千疮百孔的魂魄,十有**即是臭丫头自己。
死去的她,霸占了现在的她的躯体。
这就是谢心存的结论。
他十拿九稳会赢,可是他已经不屑赢,谜底看穿,兴趣戛然而止,他曾有心照游戏规则受纳战利品,然而战利品的表现不尽人意,谢心存懒得按部就班收下。
他的力量远非一个赌局可以验证,臭丫头未免小瞧他。
她可真是天真烂漫,以为区区一个赌约能束缚他,实则是他想玩,赌局就在,他不想玩,规则随时可以改变。
他即规则。
谢心存低眉信手,戏谑狩猎的眼神落入林怀音瞳仁。
“咔嗒卡啦。”
林怀音仿佛听到枷锁碎裂的声音,她吞咽口水,感觉笼中困兽已经挣脱束缚,不受控制。
“我告诫过你,再有下次,视为邀请。”谢心存冷言如风,欺向林怀音。
林怀音看不清他的脸,唯有一双悬珠精亮,一股迫人气势,逼她摸索身后门扇,畏缩后退。
“你咬我,舔我,窃我宝血,我该如何惩罚你。”谢心存侧歪头,似在思量,一步抵她脚尖。
林怀音右脚瞬间无力,提不起来。
“你的小小秘密,已被我破解,但我不想为你换皮,不想治愈你,故而赌局作废,我给你一次机会,想办法取悦我,否则——”
谢心存幽幽停顿,留给林怀音一丝满是恐惧、不敢喘息的想象空间,旋即嗓音低沉,一字一顿:“否则我做主,你生受。”
我做主,你生受。
谢心存的眼神告诉林怀音,他什么都做得出来,他的愉悦,与凡人绝不相同,定会让她刻骨铭心。
林怀音倒吸一口冷气,毛骨悚然,手在背后抠门扇,无助发颤。
这里是林府,不是在沈府,这是她的地盘她的家,她最最坚实的堡垒城池,却偏偏闯进来一个陌生人,能对她生杀予夺。
平白无故,为什么会招惹上这种凶煞。
林怀音嘴唇发抖,她的底牌已经甩出去,一直将他好好拴紧,为什么突然掀翻棋局不干了?
为什么?
他连她咬他都默许了,怎么转头又翻脸?
他究竟怎么了?
林怀音彻底没招,看不透也接不住,谢心存的情绪如狂风呼啸,拍得她找不到方向。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林怀音恍惚一下,想到自己也曾这样对待萧执安,不可理喻、没来由地发疯,冷落他,欺负他,骂他掐他,不顾他死活。
而那时候她,就像恶鬼一样,理智全线崩溃,心底燃着火,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烧成地狱。
“你。”林怀音像是想到什么,舔舔干涸的嘴唇,鼓起勇气,犹犹豫豫踮起脚,拍拍谢心存肩膀。
“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她怯生生地问,伸脖子凑上去,睁大双眼,眸光熠熠闪烁。
谢心存怔愣,呼吸停滞,眼皮快速抖动,小小的林怀音犹如黑暗中一道闪电,狠狠劈落他颅顶,劈穿五脏六腑,清空脑中一切情绪。
一种身体和内心被抚慰到极致的熨帖之感,游走四肢百骸。
“我大概明白这种感觉。”林怀音努力回忆自己发疯,还有萧执安艰难承受的那些时刻,努力绽开笑颜安慰:“脑中一片空白,就想发疯咬人,逮谁咬谁,咬完就舒坦了。”
说着,林怀音把手伸向谢心存嘴边,“来,给你咬。”
少女香气萦绕。
谢心存无言,缓缓抬手,握住。
这一刻碰触,他掌心不再是越块坚硬顽石,林怀音的手,柔弱无骨,温度宜人,在他掌心,乖顺服帖。
可是只有一只手,不够。
谢心存静静凝视林怀音,四目相对,林怀音眸光清亮,温柔得能凝出水来。
谢心存心底,一道声音震荡——不够,远远不够,她是他的,她已经取悦到他,她的表现无与伦比,合该给她奖赏。
林怀音手腕侧入谢心存口中那瞬,几枚银光闪烁。
少女倾倒入怀,谢心存抱起她,推开闺阁房门。
风随人影,蹿入内室,林怀音柔柔软软在他怀中。
这种感觉……谢心存细细体会,似乎比破解谜题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