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哥的身形和邬启很像,都是又高又瘦,嗓音却不一样。
我出了神似的瞅了半天,妄图从他身上发现另一个人的影子。
最后摇了摇头:“时哥真会开玩笑。”
时哥也不跟我计较,哈哈带过,“行,这样吧。你也不需要开导,月老殿下见过太多人情世故,‘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道理应该比我懂。”
我低头一笑。
时哥说:“那咱们来点实际的吧?”
说完,他撩起袖子,唤过来身后一个小厮,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去拿吧。”
我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只能乖乖坐好。没过一会,那人就带来了一包药,现代化风味十足,像是人间的工艺。
“这个。”时哥指了指,“知道是什么不?”
我揣摩两秒:“三九感冒灵?”
时哥:“……不是!你在人间呆傻了?听我讲,这个叫——痴情散。”
我眉心一跳。
虽然我在天界没什么朋友,但我作为一只兔子,躲哪都能听来一两句闲言碎语。
比如这个痴情散,我曾经在青丘那边听到过,那边都是白狐,人间称他们为……狐狸精。
痴情散,也被说成胡言乱语散。
一般用这种药的,都是那些爱而不得、及时行乐的人,他们趁心上人不注意的时候,下在汤水里,对方只要一饮下,瞬间就会爱上你。
而且还是痴爱。
你要什么有什么,要甜言蜜语,对方便掏心窝子对你讲;要一夜**,对方也会主动伸手朝你讨个欢。
可惜药效来得爱意不够深刻,往往只能持续一刻,十五分钟后便回复正常。
不过那也没关系,事已至此,覆水难收。是装傻充愣做下去,还是恩断义绝地推开,全凭当时意志。
时哥这意思……是让我做个快活仙人。
他知道我不可能扒他衣服寻欢作乐。其实也说不准吧,我还挺想舔一下他蝴蝶骨上的汗珠,或者是用嘴唇蹭他锁骨上的痣……
跑题了!不对!
时哥的意思是让我在十五分钟内,把想要的东西拿到手。
甜言蜜语也好,荒诞诺言也好,反正我们的关系都这样了,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恶作剧,根本影响不了我俩的关系。
就当是过了瘾,就当是饮鸩止渴。
时哥看我发呆,给我推了推药,“拿走。”
我必须承认我心动了,但底线隐隐做怪,我纠结道:“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时哥说,“这又不是禁药,又不是毒药。万年来,无人知道情字何解,这,就是答案。”
我还是望而却步。
太曦娘娘脸色不好看,说白了,这东西处于一个灰色地带,不好不坏,登不上大雅之堂,但用了也不至于判刑。
“啧。”时哥在桌下浅浅踢了下太曦娘娘,使了使眼色,“别太死板,通融一下,俩小孩还小,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的。”
太曦娘娘虽然仍不太情愿,最终还是同意了。
她从小就对我十分惯着。
“收着吧。”
她说,“最幸运的事,莫过于你喜欢的人恰巧也喜欢你。有机会尝试一下,就当过瘾了。”
我斟酌道:“太曦……”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我话还没说完,就见眼里一片光亮,面前又是一阵晕眩,像是被搅拌的咖啡,眼前的一切都在转圈。
鸟鸣声把我惊醒,我从床上爬起来,恍如大梦一场。
扶了把腰,要断。外面天光大亮,没有茶水也没有旁人。我伸手够床边手机,手机旁放着一包药。
我转头去看。
……真看得起我啊。
你把这痴情散给我,我也没那胆量喂给邬启喝啊。当我是潘金莲么。
我越过拿包药,够到手机,屏幕上5点40,星期一。
原来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划开锁屏,点开微信,5班群消息已经刷到了99 ,看不过来,点了几个艾特,都是我的丑照和传闻……
本来没睡好我就烦!
我差点退群,还是手下留了情。往下翻是草莓兔兔的消息,11条。
-还生气呢?
-记得处理伤口。
隔了一晚上。
-打了三个喷嚏,你骂我。
20分钟。
-我又打了五个!
-桑月!
-你不许骂了!
5分钟。
-我道歉还不行么。
昨天。
-阿月,误会了。
-我应该是感冒了。
晚上八点。
-所以你这几天想我了么。
-我突然不确定了。
时间过去太久,我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在键盘上打了好几行,最后还是删掉了,改成敲敲他头像。
【我拍了拍“草莓兔兔”】
闹钟响起,我放下手机去洗漱。
我在刷牙时想,其实这样也好,不需要及时行乐,知足常乐也好。
我不愿意冒任何险去挑拨我们的关系,想到这,我又有点侥幸,觉得我们的关系应该,轻易挑拨不了。
换好校服出来,我打开药箱里拿了一包感冒药,又从床头上把手机收起来,扭头走了几步,脑袋里那包痴情散挥之不去。
拿、不拿、拿、不拿、拿……
疯了。
我扭头抄起拿包药,塞进了书包里,飞也似的跑下了楼。
-
邬启第一节课没来。
他在班级群里说自己小发烧,一堆人关心他,换来了一句“我这是鸿运当头,头顶一热”。
又被群起而骂之。
我给他发消息,说我带感冒药来了,还没等发出去下一句话,班主任进班级把我叫走。
“桑月,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抬头“啊”了声,把手机塞进了袖口里。
这节课课间比较长,是大课间。
走廊里响起跑操神曲,班主任把办公室门带上,才把声音隔绝在外。
她没说什么要事,说了一下我最近状态不好,虽然成绩没下降,但很明显心不在焉,希望我调整一下。
又让我联系一下邬启,问问他为什么还没来,殊不知这大哥就是罪魁祸首。
“不是我催他,他不来我倒省心!主要是他今天要作为文体标兵,在广播站要讲话,再不来耽误事!”说完他看了眼手表,准备往外走。
运动会结束就有人在传,邬启要当着全学校面讲话。没想到是真的,还是作为文体标兵。
我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这傻逼还算走运。
班主任刚开门,迎面撞见李光横。他风风火火,发际线都露出来饿了。
“老师!”
“干什么?尿急?”
李光横赶紧说:“不是!邬启来了!教室呢!快跟我回去!”
班主任真应该唱京剧,脸变得飞快,“快走!”
她开了疾走,把我和李光横甩在后面。
李光横追了两步,脚掌又掉头回来,凑到我面前,神神秘秘的:“启哥管你要感冒药。”
“……”
怎么说的跟偷情一样!
我给他脑袋推走:“书包里,让他自己翻。”
李光横:“OK。”
从办公室出去,我径直走下了楼梯,没往班级走。这时候人还少,正好我不喜欢跟别人挤。
旁边有同学抱着篮球飞下去,留下来一阵风。
走了两步。
我才意识到什么不对。
脑袋里的烦躁持续上涨,有个声音在说,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我脚步一停。
“操。”
出事!
我转头往楼上跑,一步三个……腿不够长,一步两个台阶往上迈,比刚才李光横还要急三分。
但人越来越多,人流推着我向下走,我寸步难行,迈一步退三步。
直到我碰见田晴晴,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我喊着:“告诉邬启别吃错了!”
有一包是痴情散……
这话我说不出了。
当时楼梯人太多了,田晴晴攥着我的手,“什么!?”
“我说!药!别让邬启——”
田晴晴:“他已经把药吃了!你放心吧!”
“……”
我做了个口型。
“你说什么——”
我讷住:“我说我完犊子了。”
邬启能分清感冒灵和痴情散么?他那智商!脑子还烧坏了!
田晴晴:“什么犊子——?”
我:“……”
“赶紧去操场吧!”田晴晴不再跟我纠结什么犊子,跟着人流一起给我推下去,我前后都是人墙,只能目光空洞,随波逐流。
站在操场上,我一万遍祈祷他喝的是感冒灵,不是痴情散,他现在很正常,要作为文体标兵讲话了。
他现在很正常。
他现在很正常。
正常。
正常。
李光横在开始前赶来,我忙问他:“邬启状态怎么样?”
“这么关心他吗月姐?”他贱兮兮地笑道,“喝完药状态好多了!一个人进了广播室,一看就有领导风范,大手一挥,把门一锁,你就等着听。”
哦听上去还挺正常……
个屁啊!
他没事锁什么门啊!
此后李光横说了什么,我全然没有印象,直到邬启的声音从广播站里传出来,整个操场瞬间,静得像一摊似水。
“敬爱的老师,同学们,大家下午好。”
正经得不行。
我好像刚从悬崖上蹦下来,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恍然睁眼,发现脚踝上绑着一根绳,原来我在蹦极。
听了三分钟,一切都很正常。
班主任和鞋拔子脸在前面笑着沟通,都觉得邬启这孩子能成大器。
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紧张兮兮。
吓死了。
孟小琼好像看出我神态,拍拍我肩膀,“没事,启哥这不挺健康的。”
“就是啊。”田晴晴插嘴,“刚才月月还问我启哥吃没吃药,噫——对他太上心我会吃醋的!”
两个人哄哄闹闹,开着暧昧的玩笑,我却在这些玩笑里松了口气。
邬启说得长篇大论,估计都是在网上抄的稿子,没什么营养,就是走个形式。
我低头看了看鞋尖,正想着怎么处理一下那包药,耳边的那些形式突然卡了个壳。
邬启的声音顿了顿,突然传出来几声笑。
“不好意思,头有点晕,刚才说到哪了。”
嗡——
我脑袋一空。
没有人能回答他,他就继续说着。
“想起来了,说到保证一周户外活动14个小时……”
“那。”
“那我就从我喜欢桑月说起吧。”
我:“?”
全体南城一中:“???”
痴情散改不了嗓音,邬启还是一如既往的散漫状态,不知道怎么的又回到了户外14个小时身上,然后……开始一天想我25个小时。
接下来。
咱们的文体标兵,当着敬爱的老师和亲爱的同学们,深情告白,整整十五分钟。
甚至没有一句重复的话。
“阿月你不如考虑一下,我觉得哥的姿色和本事还是值得细品。”
所有人目光缓缓转向我。
我,被告白当事人。
心情日了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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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 2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