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男子100米的运动员们,到主席台下集合。”
“参加女子跳远的运动员们,请到操场左上方的沙坑集合。”
我和他们一一分别,独自走到了沙坑旁边。
有人在做热身运动,我本来没想管,但自己往这里一杵有点尴尬,只好也跟着扭了扭。
我在压腿,一个人靠近我,欲言又止:“请问你是……桑月吗?”
我点了点头。
随后打量了一下她,小姑娘个子不高,有点微胖,好像很爱笑,牙齿很白。
她应该是听说过我,甜甜道:“你真的带一个小红绳呀,真可爱。我可以拥有一下你微信好友位么?”
当然可以,我掏出手机,我微信好友位又不花钱。
本来加了一堆五班的小傻逼,现在加个女孩子养养。
她又问:“那我可以加一下邬启吗?听说他真的很帅。”
我:“……”
哦,原来是小瞎子。
不过我也不能干涉邬启的交友圈,只好把邬启微信给她了。
但我看她好像误会了什么,给“草莓兔兔”备注我,给“1”备注邬启。
愚钝。
选手们越聚越多,体育老师过来组织纪律,让我们抽签决定跳远顺序。
我从盒子里拿出来一条,第一。
行。
好事排不上第一,这种事情老能第一。
我正想着早跳完早利索,就看旁边那个小姑娘愁眉苦脸。我问怎么了,她拿给我看,说她是最后一个。
我说:“最后一个还不好?”
她说:“我喜欢的男生马上跑完100米了,我想去给他第一个拥抱。”
我:“哦,那没事了。”
她目光朝着主席台下方看去,一排男孩子在一旁做热身,高矮不一,阳光灼热地烤在他们裸露的肌肤上。
我一眼就看见人群中那个人。
分明已经入了秋,还穿着白色短袖,领口的扣子好像被卸下去了,永远系不上。他似是有点热了,拎着领口扇了扇风,腕口还绑了个白色护腕。
巧了,我喜欢的人也要跑100米了。
不过他应该不需要我的拥抱。
我把我的签条跟她换了一下,让她第一个跳完就赶紧去吧。她倒是很感谢我,也不必,本月老一直助人为乐。
“这样就太好了。”她捧着我的签条,“他一定会很惊喜。”
我闲谈道:“他不知道你去?”
“哎呀,说出来还有什么意思了!感情这东西都是相互的。”
“相互的?”
“对啊!”她看向主席台,一脸的憧憬与向往,“不能只让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啊,我也得打他一手措不及防。”
我愣了下。
随后看了看她,又朝她目光所及之处望去。
直到体育老师打断我俩的出神,指挥着选手们按顺序站成一列。跳远跳三次,取最好成绩。
前两次发挥还好,第一次跳了三米八,第二次四米一。
好吧“发挥还好”有点谦虚,我太牛批了。
第三次重新排队,前面的人越来越少,我突然听到一声枪响。
我瞄了一眼跑道,一回头体育老师让我准备起跑。
前面的预备旗摇下来,我跑出去,速度急速飙升。就在我即将到达跳跃点的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卧槽邬启好像破纪录了!”
赢了?
一般这么说应该就是第一了吧?
结果我分神还不到一秒钟,我这副凡人身躯率先不干,一个左脚绊右脚,我还来不及反应,只骂了声“操”,人就飞了出去。
跟跳远那种飞出去完全不同。
跳远是一跃而起,我现在是直接给自己扔出去,万有引力作祟,一脑袋扎进沙坑里。
那一瞬间,我好像看到土地精了。
操场上瞬间乱叫成一团,那边的欢呼声和这边的尖叫声混成一片,我没太听清,一嘴沙子。
很快痛感带来的耳鸣渐渐消失,我撑着身子撑开眼,就听见有人安慰我:“别急别急,已经去广播帮你叫你班同学了!”
我班同学?
脑袋飞速运转——我靠,那边邬启荣获第一,这边桑月摔倒屁滚尿流……丢死人了!!!
我抬了抬手,还来不及制止。
广播声应景响起:“0520桑月在跳远比赛中,呃,头扣在了沙坑里!脑子可能摔坏了!请相应负责人及时到场!”
……
随后,一堆人转过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脑子可能摔坏了”的我。
那场面甚至有几个人想笑。
我:你妈。
-
邬启跨过大半个操场跑过来的时候,一边笑一边给我拎起来,抖抖我身上的沙子:“真出息啊。”
李光横也过来了,怎么没给他笑死呢。他说:“载入校史!载入校史!”
“……”
孟小琼是最没良心的,先去看看我的成绩,回来啧啧啧,说:“摔了还能跳第一,你太两极分化了。”
我一脸棺材脸:“我有点实力。”
没等孟小琼说话,邬启就开口了:“是,左脚绊右脚。”
“……”
“我说,”邬启面色冷静了些,“你两只脚是不是还不太熟?”
“……”
还不是因为你。
我没回答,转而问他:“你真的破纪录了?”
邬启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呼噜一把我的头,学舌道:“启哥也有点实力。”
“行了!快带桑月去洗洗,看看腿破没破皮!”李光横拿过来一包湿巾,“走走走!”
我接过湿巾,邬启把我架起来,“你们去准备吧,我带她去。”
最早两个项目就是男子100米和跳远,目前只有我和邬启完事了,剩下的马上要开始,许峰和田晴晴已经站在赛场上了。
李光横想了下:“也行,那你们快去,看看影不影响下午比赛。”
孟小琼也说:“没事,要是桑月跑不了我替她。”
我忍不住小声念叨一声:“……我好着呢。”
邬启垂眼看了看我。
两个人又各自去忙,邬启带我去体育馆一楼的卫生间,二话没说给我撂在洗手台上,我挣扎了一下,被邬启摁着脚腕压了下去。
“好不好着看了才知道。”他向上推起我的裤子,低声说,“别乱动。”
“……”
我只好老实八交地坐好。
比较而言,这个洗手台应该比我腿高。因为我在这个角度刚好能跟邬启视线平齐。
他只露给我一个头顶,细心地检查我的膝盖,手指贴在我的小腿上,指尖微微发冷。
旁边的水龙头没关紧,滴答滴答,在安静地环境下响得很突兀。
邬启表情严肃,我没话找话:“……要是神仙就好了,只是磕磕碰碰,不如一只蚊虫叮咬。凡体还要承担减震作用,震得我……”
“有点破皮。”邬启打断我。
“啊?”
“但没伤到骨头。”
邬启现在是听不进去话的,他好像急了。
刚才虽然他跟别人一起笑我,但他看我这狼狈模样也笑不出来了,他从小比别人更怕我受伤。
我感觉可能因为我本体是只兔子的原因,他对我总是与别的神仙不一样,怕我一只兔子应付不了伤口什么的。
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道修仙,我并不别人差。
邬启又把我拎起来,放在地上。他把我转过去面对镜子,拧开水龙头,叫我漱漱嘴。
我听话地双手捧起水,体育馆一楼的水有些发冷,凉到牙根里,但我还是漱了两三遍,把嘴里的沙子吐干净。
我用手背蹭了一把唇,“现在好了吧?”
邬启又没说话,拦腰又给我抱上洗手台。
我真无语,我好像娃娃机里一遍遍吊起又放下的倒霉娃娃,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
我低下头,邬启便捏着我的下巴抬起来。
他用拇指撬开我的牙缝:“张嘴。”
“……”
他全程没回答过我一个问题,我却完成了他每一个要求。
邬启检查着我的嘴巴,指腹在我尖牙上打转,蹭过上颚,又压着我的舌头,指尖挑着舌尖,像一场暧昧不明的湿吻。
我眼睛渐渐迷离,模糊不清,想起跳远那个小姑娘说的话。
“——不能只让我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啊,我也得打他一手措不及防。”
我在水雾中又强行聚焦,定在邬启的脸上。
邬启终于结束这场检查,定下结论,“嘴里没破。”
我砸吧两下嘴,不知道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叫了他一声:“傻逼。”
邬启终于有了些表情,撑着洗手台望向我:“好没良心啊,我担心的要命,你还骂我。”
我顿了顿,又叫了一声:“启哥。”
邬启浑身一僵,向来冷静的眼睛里闪过丝迷茫。
这是措不及防了么?
我火上浇油,喊个没完:“启哥。”
酸的、软的、冒昧的、不堪的,都在这两个字里了。我一辈子没说过这种话,一时不知道视线往哪搁。
只好盯盯邬启,又看看卫生间门牌,看看底下他血管翕张的手,无意识地咽了口。
邬启每一秒中的停顿,都像在证实那句“措不及防”,我的心快要跳飞了。
我注意到他避开了我的目光。
然后嗓音哑着说:“别叫我哥。”
他好奇怪。
我们都很奇怪。
他不让别人叫我阿月,他却自己叫个不停。全世界都喊他启哥,到我这却又不让。
“别人都这么叫。”我轻声说。
几乎抵着他的额头。
我又问:“我不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