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眠要回淮丰镇。
这是她北平之行后做出的决定。
尽管这两天除了回孔家扫墓那一次,两人几乎都待在招待所里,在回淮丰之前,许棠眠还是艰难下了床要出门办件事。
虞春生变了。
这几天他们表面上和过去无异,但许棠眠感觉得出来,虞春生总是有意无意的在躲她。
对她的种种要求,他仍不会拒绝,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会期盼她回应什么。就连夫妻生活上,他也有点放不开。
过去他有些时候很磨人,甚至称得上讨厌,即便她状态不好他也要得很凶。
可最近,他像个人形/大玩具似的,只要她不说,他哪怕涨得要炸了也不会碰她,倒显得她很饥/渴似的。
过程中,他也极近温柔,好几次慢得让她忍不住自己来,结束以后还要问她舒不舒服。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舒服,确实也挺舒服的,和之前是不一样的感觉。可许棠眠不好意思直白地说更喜欢他再粗/暴点,归根结底他还是介意自己信中说和他做这事恶心。
许棠眠不解,明明都快涂成一个圈了,他怎么还能看那么清楚的?
她打定主意,捏着两块怀表到了一家典当行。
如今这个年代当铺已经不好找了,可这两块怀表直接丢了又可惜,还不如最后利用一下。一块是她从现代带来的,一块从爷爷,哦不,是许知廉家偷的。
许棠眠不愿承认雨夜中那个冷酷无情的中年男人是她爷爷,从今往后她只是许棠眠,不再是许彤彤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表里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抠了下来,在唇上各亲了一下又欢喜地塞进了口袋里。
她的生活重心不再是去北平,也不再指望找亲人。亲人,她要自己选。
她有一个很好的丈夫,他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孩子,这些组成了她的家。时至今日才明白哪里要走那么远呢,其实她在哪,家就在哪。
虞春生没事时总爱在院子里吹口琴,他其实骨子里还是保留着孔林的某些特质。
想到在毕业典礼上他演奏手风琴的画面,许棠眠的心就暖暖的,好像借着演出的机会,她也终于窥见一丝孔林的风采。
刚落地北平时路过一家乐器行,她就进去打听了一下手风琴的价格。想着虞春生精通俄语,大概也去过苏联,许棠眠一心要拿下那台苏联进口的鹦鹉牌手风琴,售价450元。
她浑身上下整钱就只有200元,要是虞春生没带钱来,他们就只能在北平街头流浪了。
出于对虞春生的信任,许棠眠并不担心资金问题,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上哪去凑剩下的250元。
她回许家那一趟顺手拿了怀表,当时只是觉得这怀表既然是孔林送给爷爷的,她拿回来还给他也很合理。
可听到当铺的人说这表是浪琴的,活当100元,死当120元的时候,许棠眠又觉得这一趟去的有价值。
还是大城市工作机会多啊,被打一顿就有120元呢。
两块怀表全部死当凑了240元,可这样还是差了10元。许棠眠和老板讨价还价了许久,又答应他们免费在店里弹上半天钢琴,这才如愿将手风琴带走。
成年人弹奏的那款手风琴有一二十斤重,背着琴包走在路上的许棠眠既辛苦又快乐。她只想再走快一点,快些见到虞春生打开礼物时的表情。
可回到招待所,虞春生却不在房间里,等了好久也没回来。
最初的激动早已随着西沉的太阳慢慢消失,许棠眠压着性子,趴在窗前静静地等待着虞春生回来。
“咔嚓”一声,门开了。
许棠眠从梦中惊醒,竟发现自己站着睡着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张开怀抱去迎他,黏腻着说:“你怎么才回来啊…”
虞春生抬着她腿一把将她抱起,两人一起摔在了床上。
他将许棠眠压在身下,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许棠眠还以为他要去办一些前世的事不方便让她跟着,没想到他还带了东西回来,有些期待地要去抓他的手:“什么呀?”
虞春生手掌一展开,一条和他的眸子一样亮闪闪的链子在她眼前晃呀晃的。
“银项链?”许棠眠接过链子起身又躺回他怀里,“我不戴首饰的呀。而且你把这钱花了,我们还有钱回去吗?”
“不用那个钱。”虞春生搂着她在她侧脸亲了一口,“我把昨天挖出来的那支派克钢笔卖了,到手120块钱。”
他将剩下的钱一同塞进了许棠眠握着银链子的手里,浅笑着道:“买了这条链子,剩下的钱当路费绰绰有余。”
没想到他还挺有心的,可许棠眠记挂着那支钢笔,那可是孔林的钢笔啊。
她有些心疼:“那笔隔了这么久还能卖一百多应该挺有名的吧?怎么说也是你以前…现在拿钱还能换回来吗?”
“还好吧。”虞春生没当回事,“左右不过是旧物,以后和孔林相关的一切咱们都不提了。这个世上没有孔林了,只有我,一个活生生的人,你的丈夫虞春生。”
他又从她手心提起链子,以环抱她的姿势在她口袋里翻找:“这不是项链,你之前那个从不离身的怀表呢?不是从你爷…不是从他那里拿的吗?”
许棠眠倏然回过头,一脸惊讶地看看他又看看链子,“这是表链?!”
“对呀。”看着她一脸惊讶的表情,虞春生十分受用,又在她唇上印了一口:“就当那表是我送给你的嘛,现在新链子也有了,以后咱们不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许棠眠一脸沮丧地下了床,从床边抬起琴包打开。
“手风琴!”虞春生十分惊讶,“你、你买的?”
“嗯…”许棠眠闷闷地说,“我以为你会很喜欢,特意买了这个,它是从莫斯科来的。”
“我当然喜欢。”虞春生见了手风琴爱不释手,可旋即他又想到:“这个很贵的,你哪来的钱?”
“从家拿的钱。”许棠眠不欲提起这个话题,急道:“你试试音色呢?”
“家里就两三百块钱,你来这里要路费,还有吃喝拉撒哪个不花钱,你老实告诉我这钱是哪来的?”
许棠眠这才从口袋里拿出两张照片,低低地说:“我说了你又不高兴,这是我当小偷赚来的钱。”
看着自己两张一模一样的照片,虞春生有些疑惑。
许棠眠解释道:“那天去许家见了这个怀表,我顺手揣进兜里想还给你的,虽然当时还不了解真相但我下意识就是想把这个拿回来。至于我从现代拿过来的那个,我想卖了它,我不想和许家再有一点关系了。”
她指着手风琴,“一只怀表只够买国产的,我想让你用最好的,就把两个都卖了。”
“你把怀表都卖了就为了买这个。”虞春生低头说着,看不出情绪。
怕他生气,觉得自己小偷小摸的样子一点也不光明磊落,许棠眠急忙凑过来从背后拥住他不住地亲吻着:“你别生气,也别怪我自作主张,卖了这个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知道我平时不干这种事的。”
“我确实生气。”虞春生这么说着,将手风琴又放回地上,忽然把许棠眠压在身下,连衣服也没除,没有任何前/戏/地直接人了她。
他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低沉着说:“你给我买这么好的东西,我却只给你买了个用不上的表链,我怎么不生气?”
许棠眠根本听不进去他说话。两人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早已熟悉彼此的身体,即便没有准备,很快也进入了状态。
一阵干/涩/的疼痛之后久违的刺激包围了她,许棠眠意识迷离之下,扑棱着胳膊要去够床头的收音机。
虞春生却嫌她不专心,一把将她胳膊抓了回来扣在头顶。
许棠眠尽量压着声音呢喃着:“打开,我、我忍不住。”
虞春生这才停下,起身摁开收音机,一阵体育比赛的解说声从广播里传出来。两人紧紧相拥着,喘/息声不停。
事毕,两人自然躺着,未着寸缕。
虞春生将表链从地上捡起,在嘴边吹了吹又试着给她戴上。冰凉的触感激得许棠眠忍不住轻呼出声,赶紧抬手制止他。
“先收起来,等以后给我换个金的。”她说。
“干嘛等以后。”虞春生笑着道:“你忘了咱们有金条,是爸妈给的贺礼。”
许棠眠轻轻摇了摇头,莞尔一笑:“之前不是说了要盘一个印刷厂?既然是贺礼,就拿去做启动资金吧,这是我们共同的事业。”
她拎起锁骨旁的表链,俏皮道:“至于金项链嘛,那是你给我的彩礼,我等你赚到钱了买给我。”
“好,我答应你。”虞春生低沉有力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许棠眠忽然觉得很安心。真相如何,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她抬头问他:“提到爸妈,我的父母想必你不怎么想听,我想听听你的父母,他们是怎样的人?”
虞春生忽然笑了,捏着她脸开玩笑道:“你的父母我也想听啊,他们现在多大啊?要是以后回北平碰到了,要不要给他们散点糖啊?”
“去你的!”许棠眠气得要揍他。
刚说完不提以前的事,以后他们就只是许棠眠和虞春生了,他又这样!
见她真生气了,虞春生又来哄她:“怎么啦?说这些你又恶心?”
“啧!”许棠眠干脆将手伸进被子里狠狠捏了一下。
“啊!”虞春生惊呼了一声,语调都变了,半晌才缓过来咬牙道:“捏坏了以后你就只能找别的男人要孩子了。”
——
两人很快回了淮丰镇。远远的,便看到宋卫东一家人连带着李玉桃在出站口迎接着。
虞春生牵着许棠眠的手走到李友兰夫妇面前,嘴唇蠕动了好一会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打招呼。
他现在比宋卫东都要年轻,直呼她的名字在外人看来实在不像话,可让他和许棠眠一样称呼她为“阿姨”,他又开不了口。
一见到他,李友兰眼眶便湿润了。
车站里人来人往,李友兰知道他在顾及什么,急忙擦擦眼泪道:“先回去吧!回去再说。”
车子是花钱雇的红色桑塔纳,李友兰坐在副驾驶,丈夫开着车。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宋卫东主动带着李玉桃又找了一辆,可许棠眠无论如何也要和他们坐一辆。
她的想法和他们一样,“让他们叙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