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虞春生眯着眼睛伸了个懒腰,可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他低头一看吓了一跳,再定眼一看是昨天的那个女同志!
他拍了几下她的脸,女同志缓缓醒来,嘴里轻呼着:“我…好…饿…”
虞春生这才想起来,她昨天好像说过一天没吃饭,八成是血糖低晕过去了。
他没多想,摸摸口袋里还有一块糖,赶紧剥了包装纸塞进她嘴里,安慰着道:“我扶你躺一会,这就去给你买饭,你挺住啊!”
刚把她扶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吼叫:“你不是203号房的客人吗?怎么会在这?介绍信里可没写还有女同志啊!”
很快招待所负责人也围了过来,看着举止亲昵的一对男女还有地上的毯子,他面色沉沉一句话也没说朝座机走去。
其他房间的客人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对着两人指指点点道:“啧啧啧,胆子可真大啊。”
“可不是吗?这年头还有‘野鸳鸯’啊。”
“这是作风问题啊,有好戏看喽。”
虞春生百口莫辩。
牵着的女人突然成了烫手山芋,他只能将她轻放在凳上为自己辩解:“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许棠眠吃了块糖,意识逐渐清醒只是身体依然没什么劲。她看到虞春生双手掐腰似有些无奈地站在她身前,外面还围了一圈人。
不一会儿,穿着制度的民警同志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流氓在哪呢?”
人群破开一个口子,顺着那口子,警察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眼。
“小伙子长得又不磕碜,干嘛当流氓啊。”
“我不是流氓!”虞春生“啧”了一声无可奈何看向许棠眠的方向,发现她已经醒了又急道:“你快跟他们解释!”
许棠眠有气无力地说着:“我和他是正常的…”朋友关系。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靠近她才能听到。虞春生想这么做,可想到自己正面临“流氓”的指控,又生生止住了动作。
“正常的什么?”警察不耐烦地问他。
虞春生欲言又止,心里头有好多话想说可出于各种因素,愣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就跟我回派出所。”警察上来就要拉他,嘴里还嘟囔着:“胆子真大啊,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这么搞。”
虞春生自然不肯。警察过于粗暴的动作让他几乎下意识冒出了某些画面,因而浑身控制不住的发抖,反复地挣扎试图躲避警察的控制。
一旁有位好心的旅客大约是个退休干部之类的文化人,顶着花白的头发戴着老花镜过来扶他,意有所指道:“年轻人别着急,好好想想,解释不清楚可是要出大事的啊。”
有老人在,警察不方便再拉他,虞春生冷静下来如梦初醒。他整理了一番衣服,视线在许棠眠身上转了一圈最后锁定在她的口袋上,坚定说道:
“我们是正常的男女朋友关系,快领证了,出来办事走得急没来得及开介绍信。”
警察半信半疑:“是不是真的?”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也叽叽喳喳道:“狗急跳墙了呗,瞎说。”
“你问问女同志不就知道了?问他没用,这男人精着呢。”
警察听到了群众议论,指挥着一同前来的女警察:“把他们先带回去,这个女同志交给你单独审问。”
女警点了点头过来拉许棠眠,虞春生见她有气无力的样子又急道:“她一天没吃饭了,你们得给她弄口饭吃。”
女警白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
……
很快两人被拉上了车。
许棠眠虽然没劲但人是清醒的,她也大致明白如今两人是何处境,只是对于虞春生投来的眼神,她不是很能get到。
警察注意到了两人的“眼波流转”,喊了一声“喂”又言简意赅道:“别搞小动作啊!有问题就交代清楚,没问题自然会放你们走的。”
到了派出所,她被单独带到了另一个房间。
和虞春生分开后,许棠眠原本安定的心又变得焦躁不安。两世加在一起她都没来过一次派出所,如今面临被认定为“乱搞男女关系”的指控,焉能不害怕?
女警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两个包子给她,温声细语道:“你别害怕,一边吃饭一边说。我问你什么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见了包子,许棠眠眼前一亮,立马抓过来狼吞虎咽吃着。
“第一个问题,你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许棠眠咽了口包子,“我们是&*的男…女朋友关系。”
女警在笔录上刷刷写着,“第二个问题,你有没有受到他的胁迫?”
许棠眠摇摇头,“没有,他对我很好的。”
“第三个问题,你们在婚前是否有过不正当的行为?”
许棠眠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没有,我们遵纪守法,手都不牵的。”
女警还要再问什么,门外警察抬手招呼了她一下,她就走了出去。
许棠眠虽奇怪,但此时脑子里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因而只是看着他们耳语同时嘴巴一刻不停地吃着。
女警点了点头朝她走过来,从她口袋里一翻拿出了怀表,又径直走过去递给了男警察。
男警察拨开怀表看了一眼,又一脸探究地看向许棠眠,“等她吃完带她去医院检查一下看有没有问题。”
——
经历了一场堪比服从性测试的检查后,许棠眠面色如土地从医院又回到了派出所。
警察对她说:“算你还算老实,以后记得出门办事手续要齐全,没结婚最好行为上要注意点。”
许棠眠木讷地点了点头,又问:“他呢?”
警察头一昂,“里头呢,马上带出来。”
两人成功见了面,许棠眠觉得虞春生的脸色比她还要白。
警察将怀表递给她:“问题交代得还算清楚,只不过你们方式上还是欠妥,你就是结了婚也不能大庭广众之下两个人盖被子躺一块啊。”
虞春生仍旧是一言不发。
许棠眠想着他大概吓坏了,这一系列事都是自己惹出来的,她应该负责。
于是她道:“谢谢警察同志教导,我们以后一定注意。没什么事我们可以走了吧?”
“等会。”警察又道:“查了下你们的档案,都是淮丰镇的嘛,我就是负责那一区的,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把证领了吧。”
“啊?”许棠眠显然没想到这一茬,重复了一遍:“今天就领证?”
“对啊,你们不是私奔的吗?我啊,最讨厌那些老古板了,年轻人你情我愿的讲究那些干什么。”
许棠眠不敢说什么,斜眼往虞春生那瞥。
虞春生不知道有没有听到警察说话,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她只能讪讪着道:“要不就不麻烦民警同志了,我们这就回去了。”说着她揪着虞春生的袖口就要走。
“等会。”警察目光如炬:“怎么让你们领证就害怕呢?难道这里头有内情?”
“没有内情。”虞春生终于开口,“她是嫌我没给她买东西,有些仓促了。”
警察长舒一口气,笑着道:“这有什么,两口子还年轻,领了证慢慢打拼。面包会有的,牛奶会有的,该有的都会有嘛。”
说着他示意二人跟在他身后,朝隔壁房间打了个招呼:“老张,这是我那个区的两位同志要领个结婚证,特事特办一下,今天就给他们弄了,行吧?”
老张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行的,来来来,正好这会没人。”
许棠眠只觉头皮发麻,无形中像被什么在推着走。
她是觉得虞春生作为一个可能认识爷爷又心肠不错的年轻人能给她带来一种安全感,让她这朵浮萍在陌生的时代有了栖息的港湾。
可这不代表她要跟这个认识不到24小时的人领证啊!
他具体的家世、工作、人品、生活细节,她一无所知,这样的婚姻连古时候的包办婚姻都不如,根本不是她想要的。
可现在被架在这,似乎不领不行了。
两人如提线木偶一般听着老张的指挥,“来,坐在一起。对,再靠近一点,笑一笑嘛。”
咔嚓!
两本结婚证新鲜出炉。
先前把他们带回来的民警笑容可掬地拍了拍虞春生的肩膀,“行了回去吧,可得好好照顾好老婆呦,哪能让人家一天三顿吃不上饭的。”
虞春生勉强笑了笑没说什么。
女警也笑着将工位花瓶里的花拿出来赠给了许棠眠:“祝你们新婚快乐,以后甜甜蜜蜜。”
许棠眠:“……谢谢。”
就这么,她还是跟这个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人领证结婚了。
许棠眠抬头看了眼蔚蓝的天空,几朵白云在飘荡,偶尔有几只小鸟飞过,无比惬意。
低头再看,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糟心。
烈日炎炎,已经快中午了。昨天这会她还在去镇里的公交车上,去的时候带着几十块钱,单身。
回来身无分文,多了个男人,已婚。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两人走出派出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还是许棠眠忍不住先开口:“事都已经这样了…那咱们一个月以后再来?”
虞春生皱着眉头:“一个月?”
“哦对。”这会儿没有冷静期,许棠眠轻轻扇了下嘴巴,“说错了,看你时间,哪天方便哪天来,把离婚证领了。”
虞春生听懂了。
“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小伙子,就因为钱包被你捡到了,你就要害我离婚一次?”
许棠眠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什么害不害的!我们…我们都有错好吧!”
“我错就错在相信了你,才到了如今这个下场。”虞春生冷冷地说着,亮了亮手中的结婚证:
“婚我是不会离的,你男友要是有什么意见让他自己找个地方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