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十书 第20章 其一：大城大城不是家

她有一双乌黑的眼睛，城市的霓虹折射在她大大的瞳仁里，却映不出清晰的模样。

赤着的小脚踩进水里，踏过脏污的街道，被碎酒瓶划伤，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有一片幻象一样的光在跳跃、摇晃，她只知道，要向着那里跑过去，只要跑过去，后面追着的大怪物就抓不到她了……她就可以回到家，见到爸爸妈妈了。

“队长！队长！”即时个人终端里传来队员的大吼，“增援还没来吗？我们顶不住了啊！”

“这个精神能力者的领域还在扩张。”“对面派了多少能力者来，他们是要搞入侵吗？”

鬼哭狼嚎的混乱里，一个身姿优美犹如舞者的干练女子回头喝道：“‘广莫风’能启动了吗？”

“启动了启动了！”技术人员手指翻飞，“乌队长你要亲自上吗？”

“嗯，等綦庄到了，你们听他指挥。”被称作乌队长的女子将一个奇形怪状的头盔戴上，瞬间像个头重脚轻的戴胜鸟，吩咐留守的副队，“务必控制住一零八号实验体的活动范围，我去会会那个赫尔昂德的雇佣杀手。”

“得令！”

“对了乌队长，‘广莫风’这个批次的还在实验中，您悠着点用！”

长证六年夏，北境潼山城市区，大雨夜。

乌云霆其人如其名，乌衣黑发，动如雷霆，她得借助基地最新开发的‘广莫风’精神力辅助系统，迅速地隔离了危险区进行排查，无人注意的角落，视野制高点，都站着她具象化的精神形象——驯鹿。临近深夜，又下大雨，路上行人稀少，给她省下了不少麻烦。

“挺会藏嘛。”乌云霆摸了摸怪模怪样的头盔，“目标目标不知道长啥样，派的这个杀手也不知道长什么样，这说能辅助精神力的‘广莫风’，没有綦庄这个**观测站好用啊。”

无视了个人终端对面队员“綦队长进频道了！”的哀嚎，她决定放弃时新装备，摘了头盔，闭上眼，轻轻吟唱了一段仿佛咒文的调子，一边走一边慢慢感应，她仿佛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仿佛自带着无形的领域，可远远看去，却像个在霓虹灯彩霞淋雨的失恋朋克女青年。

“你……见过我的爸爸妈妈吗？”细细弱弱的声音传来，乌云霆感到一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角，同时自身的危险预警和广莫风的报警立刻尖叫起来，她本能地捞起小女孩腾身而起，躲开了雨水凝成的攻击。

终于来了。她想，笑道：“衰仔，知道水导电吗？”应声之间电光四射，那如翼龙的水涛在电光里倏忽散去，聚在了一个躲在檐下的黑影旁边。

“我不是你的敌人。”很意外，杀手是个有着很温润的嗓音的女子，“你怀里那个……出逃实验体108，精神能力ATK-III型，已经失控，五分钟内能将方圆十平方公里内变成她所想的样子，一切规则、生死，都由她来决定。”

乌云霆看向那个扒着自己腿的小女孩，不像是个领域型攻击精神能力者，倒像个损坏的木偶娃娃。

“距离时间限制，还有，一分钟。”

“妈妈。”小女孩看着乌云霆，伸出手，“妈妈，我想回家。”

乌云霆恍若鬼使神差，没有动手，小女孩很认真地说：“我会很乖的，很听话的。”

暗影里的女子，水翼龙隐藏在雨声里，扑向了小女孩的后背。

“小脚丫，哒哒哒，小路像根甜麻花。”然而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大雨和水龙都被骤然停止——空间被扭曲了。

“数到三，拍拍手，跳过水洼转个花。”小女孩突然咯咯笑，拍拍手，跳一跳，像在玩游戏，“一、二……”

“别让她念完！”

“咚！”一声鼓回荡在夜色深沉的道路上，小女孩被震昏了过去，铜铃叮当的回响里，音波莲花般绽开，一只仿佛光做的麋鹿从街巷的尽头奔来，接住了倒下的小女孩，又一声鼓响，滂沱大雨再度落下。

持鼓的乌云霆又轻敲鼓面，倾盆的雨水泼在她身上，溅起环形的水花。这样的景象好像有魔力一样，击晕了实验体108，也震呆了操纵着水翼龙的杀手，“你是……”

乌云霆没跟她废话，那水花尚未落地，就被雷霆携着瞬息撞到了杀手眼前，那杀手连忙避开，交错的光影里，乌云霆看清了对方的脸，不可思议，“阿青？！”

对方在她错愕的目光里竟然没有回击，生生被电晕过去了。

“队长！”不远处，副队的声音传来，“我们已经接近你了，请确认位置！刚刚鼓声之后突然啥也听不到了。”

乌云霆也过于震惊，竟然没注意方才短暂的失联，通讯的另一头，一个沉静的年轻男人道：“乌队您好，我是綦庄，实验体108已经确定昏迷，领域失控状态暂缓，接应小队正在抵达你的位置，另外那名雇佣杀手也是乔纳森实验室的受试体，攻击召唤，ATK-I型能力者，编号081。”

乌云霆接住被自己震晕的女子，掏出挂在腰后的特殊控制器，扣住对方苍白修长的脖颈，缓缓开口，“081……不是叫孟云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