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敲门声大的几乎要将门砸烂。
定是被他得罪赵大户来了!
陈术的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肃穆。
夏冉与宋筝已被吵醒了,开门便见到陈术哭丧的脸。
不过一夜时间,陈术看起来像老了许多。
陈术的眉头早就拧成了麻花:“二位贵客,真是抱歉。寒舍有难,你们还是快收拾包袱离开吧!”
夏冉冷静询问:“陈大哥莫慌,到底是何事?”
宋筝点头:“对呀,你说出来,或许我们可以帮衬一二。”
陈术双手抱拳,感激道:“本不欲惊扰二位贵客,奈何……唉!都怪在下无能!事情是这样的……”
陈术有备而来,早已打好腹稿,三言两语便将前因后果讲的清楚明白。
上个月,陈术去县城算卦得了报酬,家里才有闲钱买了活鸡。
他算卦的那人是赵大户的老丈人,人称明老爷。
那日明老爷本来要去女儿家探亲,陈术拦住了他,劝他莫去,否则有血光之灾。明老爷半听半信,怕是女儿家中遇贼,为了防身还是带了两个仆从。
谁知道!敲门了半天也没人开!明老爷就拿了备用钥匙进门,正逮到厢房里女婿赵大户在打自己的女儿,那现场惨不忍睹,打的头破血流的。
所幸带了仆从保护,明老爷安然无恙,女儿也送去了医馆救治。
明老爷立刻就派人报了官,还给陈术送去了谢礼。赵大户出来就骂陈术坏了他的事,嚷嚷着要报仇呢!
夏冉的面色沉下来,原来是恶霸上门报复啊。
“我……我们兄妹二人,怕要命丧此处了。”陈术不由悲从心来,呜咽落泪。
恶霸寻衅滋事常有,却没想到这人的手段如此下作,竟想坏了小丫头的一生!
夏冉心中冷笑,遇到我,算你碰钉子上了。
她望向陈术。陈术无意识地将手紧攥成拳,指甲沁入掌心,渗出丝丝血迹。
也是位可怜人。
他只是想用算卦改善一下生活,让妹妹能吃顿肉,谁成想竟然惹到了睚眦必报的恶人!
毕竟当下的雇主是宋筝,夏冉看向宋筝,出声询问:“此事不难,我们是否要管?”
宋筝答道:“举手之劳,帮他们一把吧。”
与他们兄妹相识虽然才一天,她们已决定要管这个闲事了。
三人开始商量对策。
陈术急的差点哭出来,他认定了赵大户别有用心,说那赵大户在府衙认识的有熟人,报官也无用。
夏冉当机立断:“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我直接将他们打跑了,他们回头怕是还会再来找茬。”
宋筝了然道:“赵大户如此嚣张,就是笃定陈兄一人无法跟他对抗。”
夏冉胸有成竹:“对,但他不知道我们二人在此。奇兵突袭,这便是我们的胜算。咱们先将计就计,待出了村子,我再出手暴揍不迟。”
陈术懊恼地双手直抓头:“可是,丫头还在田里做农活,谁去上轿子呢?而且万一救人失败了……”
“我与丫头身量相仿,我去吧。”宋筝目光炯炯有神,“几个山野莽夫罢了,阿冉能轻松撂倒的。”
“好!待他们离开村子后,我即刻救你出来。”夏冉又与二人商量了一番细节。
只要陈术演技过关,夏冉救人顺利。
待到两方汇合,便可金蝉脱壳了。
……
陈术麻木地推开了门,肩头仿佛压上了万千巨石,失去焦距的双目低垂着。
他嘴唇微张,停顿了好久才出声:“何事?”袖中的手掌微蜷,指尖无力地晃动着。
赵大户俯视着他,一个眼色,媒婆上前:“陈郎君!老身系官媒赵氏,今日有一桩天大的喜事要说与你听!”
陈术铁青着脸沉默不语。
媒婆自顾自道:“这位骑马的翩翩郎君,便是城中的赵大户了。赵大户有意来聘您的小妹陈二娘为妾室。”
“依我说,这桩婚事对您家可是极好的。”她伸手拽住陈术的右胳膊,劝说道:“赵府那可是享清福的好地方。”
见陈术甩开了她的拉扯,她也不恼,接着添油加醋:“不是我说,您家这寒屋陋舍的……哪怕是耗子来了,也得空着手溜走。您还是趁早答应了好!”
“若是我不应呢?”
媒婆脸色一变,呸的一声啐了口唾沫:“呸!你这瞎子可别不识好歹了!唤你一声陈郎君是看得起你,今日这事儿,你是不依也得依!”
赵大户清了清嗓子,从怀中掏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书,随手递给了媒婆。
媒婆谄媚地抻开,纸片被风吹得皱皱巴巴,密密麻麻写着文字,其上还加盖了官府红印。
一份婚书。
一份经官衙盖章的正式婚书。
夏冉趴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瞧着这群人上演着荒诞的大戏。
这个恶霸竟如此嚣张,还弄来了婚书?
呵,大庭广众之下,也敢巧立名目地强抢民女。
简直欺人太甚!她皱眉。
媒婆笑得越发得意,嘴一开一合地没停歇过,最后将一叠嫩粉色的衣裙和一方粉盖头塞在陈术手中:“快去给你小妹换上吧!正好今儿是个好日子,轿子可在外候着呢。”
不多时。
陈术牵着一个女娃出来。
换上了粉衣裙的女娃,身形格外好看,气质跟画上的仙女似的不染凡尘。
那女娃盖着盖头,步步如莲,乖顺地被媒婆送上了青衣轿。
他们丢下了婚书,便抬轿走了。围观的村民们也如鸟兽般散了,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陈瞎子。
夏冉施展轻功蹑云,落在陈术身旁:“人都走了。”
“对。”
“你确定是那个路口?”
“不会有错,此处无官道。从村里去往县城只有那一条路可走。”
“我去了。一会儿见。”
“好。多谢。”
陈术听着夏冉的步声渐远,回屋背上早已收拾好的包袱,毫不留恋的离开。
须臾,陈家已屋门紧锁,人去楼空。
……
夏冉紧追着这群人的身影,他们慢悠悠的动作看得她着急不已。
磨磨唧唧的!
她一心惦记着轿子中的宋筝,只想让轿子快些走。
宋筝如今不仅是她的雇主,更是安国公府的唯一幸存者,她的线索可全靠宋筝了。
她看着轿子晃晃悠悠,这两个轿夫也不知是从哪拉来凑数的。
会不会抬轿啊?
夏冉看得眉头直皱,心中腹诽。
村外的路经过了一片树林,这群人刚至林中,夏冉便迫不及待地出手了。
她动作快的如秋风扫落叶,三两下就齐刷刷放倒一片。
轿子中的宋筝掀开小帘一瞧。
是夏冉来了!
宋筝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笑弯了眼。
夏冉轻轻掀开帘子,阳光溜进逼仄的小轿。她的轮廓如神兵天降般带着光晕。
“我来接你了。”她伸手扶宋筝出轿。
“好。”宋筝出来活动了下筋骨,长舒一口气。
二人的附近,歪七扭八的躺着这群恶人。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赵大户被她随意扔在土路上,像破布娃娃般浑身沾满灰尘。
宋筝观察到,媒婆的衣角上印着几枚脚印,唢呐和锣鼓也被她砸了个稀巴烂,不禁笑出了声。
夏冉牵了赵大户的马匹,将宋筝扶上马背,二人策马离开。
……
景岳一路追至了十里坝,正要进村打听时,便见到歪七扭八的一群伤员。
什么情况?
他走近一瞧,青衣轿,媒婆,好似是纳妾的队伍。
他用脚轻踢了一下戴红花的新郎官。
赵大户转醒,迷瞪的骂骂咧咧:“哎呦喂,陈瞎子你还敢动手?老子纳了你妹子是给你脸了——”
赵大户睁开眼,看见了面前的景岳。
景岳衣着华贵,仪表堂堂,气质与此处太过格格不入。
显然与陈瞎子并无关系。
赵大户噤声,谨慎的看着他,又四下瞧了瞧,并未见到其他人。
赵大户挺直了腰杆,确信道:“你这小子,是不是你动的手?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下手特忒狠了,哎哟……”他捂着伤腰。
景岳冷眼瞧着,懒得理他。
媒婆也悠悠转醒,精亮的眼神直接锁定了景岳的金鱼袋。她谄媚道:“原来是大理寺的少卿大人啊,不知您来此有何贵干?”
景岳望向她,冷淡道:“查案。你可有见到两名路过的外地女子?”
“不曾。村中都是老熟人了,几十年也没有过生面孔。”媒婆答道。
“近日可有异常?”景岳问道。
“异常?老子纳妾被揍了就是异常!”赵大户像被打了鸡血似的激动,“我就不明白了,他一个区区瞎子,哪来的本事撂倒咱们一群人?”
“大人,乡下人家不懂规矩,您莫怪。”媒婆赔着笑脸,“不过这事儿的确蹊跷,陈瞎子一向独来独往,谁会替他出头呢?”
景岳敏锐的发现,这场纳妾之事,并不像普通人家那么简单。
赵大户还在口出不逊,不住咒骂着陈瞎子兄妹。
“聒噪。”景岳随手甩了个树叶过去,叶片塞进了赵大户口中,呛得他不停咳嗽。
他又问了一句,媒婆便将前因后果招了个明白。
得知原委,景岳对着赵大户冷冷道:“你可听过骂官罪?”
赵大户愣住,惊恐地摇头。
媒婆在赵大户耳边小声说着:“少卿大人乃是五品以上官员,你方才辱骂了他,按律要徒三年的嘞!”
景岳俯视着赵大户。
赵大户吓得坐在地上,不住磕头:“大人饶命啊,草民有眼不识泰山,求求您了,就放我一马吧!”
景岳抬起下巴,示意媒婆过来。
媒婆颤颤悠悠的上前,景岳道:“你看着他,去衙门里领五十大板。”
“大人,能不能再宽限点?”赵大户得寸进尺,将脸也凑了过来。
景岳无言,一脚重重地踹在了他脸上!
咚!
赵大户本就肿胀的大饼脸,新添上了第三枚脚印。
他吃痛捂紧了脸,不敢再说话。
景岳嫌恶地抿唇。
这个畜生好大的脸,难怪夏冉要揍他。
打轻了。
他早已意识到帮助陈瞎子兄妹的幕后人就是夏冉。
解决了赵大户,他顺着马蹄印继续追了上去。
马蹄声由远及近。
陈术和丫头在破庙中等来了二人,激动不已,总算是安然无恙了。
“我们准备南下,你们兄妹接下来有何打算?”夏冉问。
“赵大户心胸狭窄,我们打算离开此地,另谋去处。”陈术感激地开口。
“好,那我们就此别过,有缘再会!”
夏冉与宋筝二人正欲辞别了陈术兄妹,却迎来了不速之客。
“夏冉,又见面了。”景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