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
江云织的眼皮跳了跳。
是自己想多了吧,这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魔宫呢。
江云织立了许久,似乎这香有安神定魄功效,她的头渐渐不疼了。
回想自己来魔宫的日子,虽然当初因着楚玉水一事暂时打断了计划,但如今阴差阳错也算圆上。
若当初她直奔冥界,能不能寻到穆溪难说,即便寻到,按照这家伙万年不变的性子,只怕她谈和不成,反会被扣下,而她自保能力有限。
如今穆溪人在魔宫寄人篱下,她原本抱着五成把握他会答应合作,甚至想到了他会先虚与委蛇答应自己,等逃出去后和她翻脸,她连应对措施都想好了,结果却是这人竟放弃离开的机会,表面功夫都不做。
虽然穆溪没能拿下,但除去寻找摄魂鬼,趁着这个机会魔宫的情况她大致都摸清了解了些许,金陵山人这层身份,至少不到万不得已她决计不会抛弃,这给她带来的便利比恢复修为还要多。
香渐渐淡了,她的心绪平复许多。
回到榻上,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江云织照常前去大殿送丹,在殿内大致寻了圈,未见珩琅在。
一问守门魔兵得知,珩琅有事出去了。
独自在殿内待了会,江云织隐约又闻到了在李昭身上闻到过的熟悉的香。
她有些不敢想这二人会有何关联。
“山人。”守门魔兵忽然叫她。
“嗯?”江云织抬眸看去。
魔兵笑得不尴不尬,言语催促:“您还不走啊?”
“我有事找尊上。”
魔兵点点头,“那山人您先回去吧,等尊上回来了再派人通传您。”
“不妨事,老夫等着就是。”
魔兵沉默一会,“尊上一时半会回不来,您还是先走吧,规矩不能坏。”
魔宫的规矩为数不多,因此他们记得很牢,比如任何人不能单独在大殿停留时间过长,这是规矩,金陵山人也不能例外。
江云织起身,告辞。
-
魔宫一隅偏殿,相对而立的两人对峙。
左边穿着松松垮垮浴衣的微微扬起下巴,一脸不服。
而右侧之人齐整着装,微微搭下眼帘,神情平静。
左侧之人扬了扬下巴,“你以为现在还是千年前,灵气充裕之地,还要足够旁人汲取五年,我上哪去给你找?”
穆溪质问着,“千年前上仙界传出你被镇压的消息,十多名武神陨落,上仙界大洗牌,灵气山脉全部易主,仅仅过了五年就将手伸到我冥界来,上任冥王陨落,王忠便是他们捧上来的新任冥王,他上位以后打压本王在内的七王,我们全都被他赶了出门,我府邸都被迫搬迁,你现在要本王帮你做事,本王有心也无力啊。”
对面人脸色没什么变化,穆溪又将话锋一转:“不过你要实在想让我帮你,我们可以做个交易。你先助我夺权,把王忠踹下去,别说一座灵气充裕的山脉,十座百座也行。”
“可。”
“这么干脆?”穆溪眉目透出风流,他以为这煞星还会跟他周旋,讨价还价一番,没想到还挺好说话的。
不过这样一来,可就别怪他得寸进尺,日后翻脸无情了。
在心底冷嘲一番,穆溪很狡猾地没在表情上透露半分阴险,他像是家常便饭似的与珩琅约定:“行,没想到我们也有握手言和的一天,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现在,放本王出去。”
谁道天涯无绝路,今日柳暗花明又一村。
终于踏出关了他不知多少光阴的“囚牢”,穆溪狠狠伸了个懒腰,跟在珩琅身后,一路上但凡见到个人,他都会心情极好地笑着打招呼,忽略了旁人见怪的脸色。
“安分点。”珩琅在前,没有回头,但终于是提醒了他。
“知道了,啰嗦。”穆溪当是耳旁风吹过,继续昂首挺胸,摆出大爷架子,像在巡视府邸。
冯遇楼本来和白书雅要去换班,迎面碰上了珩琅,皆是立定行礼,齐声道:“尊上好。”
珩琅蜻蜓点水般点头,大步流星离去,这时二人注意到跟在他身后的人。
气质风流,步态散漫。
哪里来的二流子。
这二流子还朝他们抛了个媚眼,叫人起鸡皮疙瘩。
“咦惹,太油了。”白书雅打了个哆嗦,“咱快走吧,什么人都来攀咱尊上的关系。”
……
珩琅回到大殿,守在门边的魔兵立即迎上去,行礼道:“尊上,金陵山人来过,说是有要事要亲口和尊上说。”
不待珩琅发话,守卫魔兵立即接道:“是否需要属下即刻传山人来?”
魔兵下意识去看珩琅表情。
不曾想,珩琅站定只是静静想了一想,便极为平静道:“半个时辰后叫人过来。”而后匆匆带着身后人进了殿。
后者路过他身边,竟还对他“嘁”了声,好似在嘲讽似的,关键也不知在嘲讽他什么,真是怪人。
殿门阖上,守卫魔兵有些郁闷挠挠头,和殿门旁边的另一人吐槽道:“真是稀奇了,往日尊上一听金陵山人有事寻他,都是叫我们立即通传的,今日却是新鲜见得。”
“说明跟进去的人不简单呗,咱听令行事就是了,少说话多做事……”
大殿里,窗棂半开,殿内少许点了些灯,穆溪四下打量番,先前者一步来到书案前,见到书案上摆放的丹盒,想也不想便拿起来看。
“放下。”
穆溪还没打开,对上珩琅的脸色,却见后者难得蕴含冷意的眼,似乎很反感他碰这盒子。
他本就反骨,听珩琅如此说,不禁就起了好奇之心。
煞星如此表情,莫非这盒子里装着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倒是不急着放下,穆溪将丹盒托在掌心,示意珩琅:“这里头是什么?”
珩琅并不回应。
穆溪渐渐被他盯得发毛,珩琅的眼神实在太过阴沉。他虽然生性霸道惯了,从来都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在面对一位来自上古的邪神,穆溪也不敢真的去作死触碰他的逆鳞,他自灵魂发怵。
珩琅少动杀伐之举,却不代表这是一个仁慈的人,相反往往越是看起来温和冷静的上位者,动起真格来绝对比砍人的头可怕,他曾经混迹江湖深谙此道。
“放就放。”穆溪快速将手中丹盒放归原位,木盒与桌案轻触,发出清脆的响动,眨眼,他人已经离开了桌案前,将话题扯开:“说吧,第一步要我怎么做?”
珩琅将一枚金令隔空掷出,穆溪伸手捞过。
用手扒着前后都看了番,雕刻的纹路,金令的字体,背后有一简笔图样,虽然极为抽象,但似乎是“蜉蝣”的模样,一双翅膀和尾尖栩栩如生。
穆溪皱眉,“你给我这令牌什么意思?”
“这便是你今后对外的身份。”
“……这是浮游楼甲级刺客令,你要我伪装成浮游楼的人?”
珩琅目光落下,似在道:有何不妥?
穆溪五指带着金令收拢,“行吧,当刺客就当刺客。”
珩琅偏过头,面无表情看着爬进窗棂的日光,“十二个时辰后浮游楼悬赏榜会刷新一道针对魔宫的任务,你去把它领了。”
穆溪顿时出言:“你这玩哪出?”
“时间紧,领了悬赏你便不要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无本座之令,莫要自作主张行事。”
珩琅不搭他前话,说罢便要赶人。
穆溪连退好几步,嘴上道:“等等!你话不说清楚我怎么保证事情进展顺利?你得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啊!那浮游楼怎么会出现针对魔宫的悬赏?你又是怎么未卜先知?莫非你是发的悬赏?”
珩琅拂袖而去,将人独自留在原地。
“你听我说啊。”穆溪跟了上去,语气言辞恳切,“浮游楼我知道,他们且对于悬赏是十分慎重的,一般的悬赏他们根本就不会接,你是怎么说服他们陪你做局的?还是说浮游楼真的与别人达成了合作,要针对你了?”
珩琅斜他一眼,左手掌中托着丹盒,另一手按在盖上,正当穆溪以为他终于要对自己讲出实情时,珩琅启唇,对他冷硬吐出两个字:“出去。”
穆溪谄媚的笑僵在嘴角,一阵风吹得他闭上眼睛,身体被逼退开,硬是离开了桌案前。
“你!”
穆溪狠狠瞪着人,胸膛起伏,恨恨哼出一声,转头离开。
——这煞星魔头给他等着!早晚有一天,他要扬眉吐气!
“哼!”
半个时辰后,江云织接到传召,来到主殿,珩琅正在桌案前摆弄这些日子来她送去的所有丹药。
她来,案前人也不抬头,一如往常与她交谈:“听说山人今日有事寻本座。”
江云织点点头:“确有一事劳尊上解惑。”
珩琅不语,江云织便继续道:“近日属下无意嗅到一种香料的味道,不似寻常香料那般浓,却难以忽视,正是在这主殿内,属下是想问问,尊上是否可告知属下此类香料来历配方?”
说到这珩琅终于转过身,淡淡一笑:“本座不用香料,山人许是闻错了。”
闻错了?不可能。
江云织定定注视着他,良久垂下眼帘:“属下无事了,不打搅尊上,先告退了。”
“慢着。”
他又叫住了她。
“尊上有话吩咐?”
“确有一事。”珩琅将手中之物都放到案上,缓步走下来,“山人近来有空否?本座需要个人去往凡界一趟,以山人的身份,比我魔界之人去更合适。”
江云织颔首:“尊上但说无妨。”
珩琅站定她身前,手中物递出:“劳山人前去凡界·浮游楼,以委托人身份,匿名一份悬赏令,以灵山之名,对我魔界魔宫之人进行讨伐,而你要魔宫交人。”
江云织怔了一怔,眸光微动。
先行应下才问:“浮游楼似乎不会为来历不明的人开门,即便是灵山,我若报不清名号道不清楚,这番悬赏令也发不出去。”
“山人不必担心,尽管去就是,事成以后第一时间离开千机境,万不要叫旁人发现。”
珩琅并未多言,只告诫了这几句。
江云织沉声三息。
看来珩琅不打算告诉她这么做的理由。
也罢,她自己去探。
“是。”
江云织作揖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