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个失忆的废人计较,他还没到此地步!
而至此,江云织沉默地看着手中剑,心头有了几分思量。
既带她来此,定有斩念的用意,江云织目光落到何东紧攥的拳。
“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踏出这个院子,或许不到明天,你的麻烦就要找上门来。”何东面上闪过挣扎,终究还是忍不住对她道。
江云织颔首,“不知阁下可否助我记起前尘往事,若在下曾对阁下有亏欠,也好往后弥补过错。”
何东显然做了番思想斗争,后才起身踩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水洼大步流星走来,他站定,诘问:“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真的失忆了?你那日昏迷落到我家门口前发生了何事?你的修为为何会跌落至如今这般?回答我,我就告诉你。”
眼前女子乌瞳中那抹金色几乎不能见,尽管并不知晓其中玄机,何东却有所触动,隐隐猜到了什么,只是不能确认。
直到江云织轻颔首,“如你所见,我修为被封,经脉受损,缘由尚不能记起。”
何东紧攥的双拳才慢慢松开,“我以为你当年离开,有保全自己的把握。”
所谓当年之事,江云织却不知他指的什么。
何东闭了闭眼,“你昏睡了半月之久,剑也跟着你丢了半月之久,现在魔族、妖族、仙界、灵山,甚至冥界,都在寻你。”
原来斩念便是他们所寻秘宝,事已至此,江云织握了握手中剑,斩念的存在,必将招来劲敌,而以她如今修为,无异于以卵击石。
何东沉默着,半晌道:“你要走之前,我将这半月内发生的事悉数告知你,至于你今后是生是死,与我无关,至少今日,我问心无愧。”
……
“冯遇楼!”
魔宫外殿长廊内侧,一道脆生生的女声叫住前者。
冯遇楼回头就将她嘴捂住,比着噤声手势,“喂你小声点!嫌命长吗?”
“你听说没有!仙族要把护界之印交给咱们尊上!”女子激动道。
冯遇楼一听来了精神:“真的假的护界之印!?”
“我能骗你吗!刚得到的消息还是热乎的,这就来告诉你了!”
“喔!!”冯遇楼嘴巴激动成“o”字型,两人手把着手差些把脚跺出声响。
“仙族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都东西给咱尊上?这不等同于直接归降我族吗!”
女子道:“我听说因为他们把尊上的宝剑弄丢了,尊上要他们归还,他们拿不出来,为了赔罪只能答应尊上以物换物,作为交换若日后宝剑再度出世,尊上也不能插手!”
冯遇楼眉头一皱,“以物换物?尊上的剑能毁天灭地,区区护界之印如何相比?”
“当然不止护界之印啊!我们尊上从来不做亏本买卖!”女子道,“除了仙族要交出护界之印作为赔罪,尊上还要了冥帝印!”
“冥帝印……冥帝印是什么?”
“就是相当于冥帝之位!好比咱们尊上在魔界地位,或者仙界他们那位神武帝的地位,冥帝印就是象征在冥界的帝王!等于将冥界话事权都交给了尊上!”
冯遇楼偏头:“那为什么冥帝印在仙族手中?”
女子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事就是这么个事!这还不止,尊上一共提出三个要求,这第三个,就是要求仙界不可插手关于我族的所有事宜!”
冯遇楼咋舌:“那尊上也太赚了。”
“谁说不是呢!我都觉得没这么便宜的买卖,但是这事就是发生了!”
“嗯——是个好消息,还热乎着,我得告诉方圆去。”
魔宫内。
一道身着弟子服,一手杵着拐杖,一手被白布吊在胸前,一脚厚厚缠着绷带,脸红淤青未消,立在一张病号榻前的身影,正是冯遇楼。
方才风风火火赶来,榻上人便被她从睡梦中摇醒,“喂!最新消息!仙族要把护界之印交给我们魔族!”
“呃——”回应她的无力呻.吟,被缠成纱布人的男声。
此人一只脚被吊起,一只脚绑着铁板,两手不见五指,裹成粽子。整个头仅露出一只眼,一只鼻,一张结痂的嘴皮。
此人正是方圆,经过四十八逐二十四胜,切切实实淘汰了半数人的选拔,终于入围魔宫。
他能存活下来已属奇迹。仙修一身份,在魔宫每个人心里,实打实不受欢迎。因此他命悬一线之际,为他疗伤的医师,是冯遇楼不惜下跪叩首求来的。
那日她差些便闯进内宫,要求到魔尊殿前,那些医师怕真闹大了,于自己而言也无好处。毕竟魔族对外,是表示愿意接纳一切愿意投靠魔族的外来者,且方圆此人也是凭借自己的势力光明正大进了魔宫,于情于理他们无法堂而皇之将其置之不理。
好在,如今二人都捡回条命。
冯遇楼嚼字并不标准,脸颊还高高肿起,有种滑稽之感。
然而榻上之人比她更为困难,“呃——呃——!”仿佛有口难言。
方圆艰难地张开嘴皮,伴随生理性眼泪打湿纱布,冯遇楼凑近一看,只见方圆嘴皮上结痂的伤口再次裂开,她方才恍然大悟。
“哦!你上下嘴皮连在一起啦!我说你怎么呃呃呃的,你等等我给你用水沾沾。”
她终于发现原因了……
方圆闭眼任她擦去,唇上还有药水的苦味辛辣,半晌,终于一丝甜意入口,是冯遇楼塞给他的果子。
连吃了几个,腹中饥饿稍解,方圆清嗓,喉间还有些顿痛,“裴祁义最后怎么安排的?”
冯遇楼皱眉,“被龙坚带走,一直就没消息。”
方圆哑嗓道:“他心术不正,不是他,你我不会如此吃亏。”
冯遇楼长叹一声,不太想提及此人,“不是他还有别人,你别要忘了你是仙修,注定来魔宫的路不好走,光是人家不愿意给你疗伤,就够你鬼门关走一遭了。”
方圆沉默须臾,道:“我是说你。”
他将头偏过,“……是我连累你,应该说若没有我,你的路会好走很多。”
“哎哟!你这是说什么话嘛!”冯遇楼道,“不管如何艰难,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已经成为内门弟子了,再苦再难,都是过眼云烟,人要向前看。”
方圆看着她,轻轻摇摇头,“不,没有你我进不了魔宫,也活不下来,或许……我本该在考核境内就被人夺走生机死了,我终究害得你路途艰辛,险些送命。”
正要反驳,方圆又道:“如果不是我,你便不会与裴祁义结怨,害你掉了两颗牙。”
“你!”冯遇楼顿时心头一股火冒上,“我说你差不多够了!有必要一直提醒我掉了两颗牙吗!小心我现在就打得你满地找牙!”
方圆一时哑声,道了句:“抱歉。”
好歹是消停了。
冯遇楼杵着拐杖,几番调整坐在榻边凳上,将拐杖搁置在床头,“跟你说正经的呢!最新八卦!”
方圆眨眨眼,视线里,冯遇楼凑了过来。
“你还记得之前宫里传闻,魔尊陛下有一方能平定天地的上古神器不?”
方圆道:“记得。”
“半月前就被人趁虚而入盗走了!”
方圆皱了皱眉,“真的?”
他原还以为连什么上古神器都是谣传,结果这都被外人找到了?可也是奇了,若此宝为真,威力如此强悍,魔界为何一直按兵不动,不借此对外界发难?
冯遇楼连连点头,“骗你干嘛,好多人都知道了,而且来魔界偷神器的不但有妖族和仙修,还有仙族和凡域仙修!”
方圆道:“你是说还有灵山仙门的人?”
冯遇楼道:“当然了!怎么可能少得了他们!不过重点不是他们。还有一个势力的,不知道你认不认识,是一个叫浮游楼的组织。”
“浮游楼?”方圆面露疑惑。
“没听过吧!”冯遇楼咬了口果子,“别说你还是从灵山仙门出来的,连浮游楼都不知道!”
方圆一叹,“确实不知。其实我们灵山中也是分很多门派的,许多门派之间只是说起来同在灵山,其实彼此并不那么亲近。”
“哦。”冯遇楼道,“反正现在有很多人在觊觎魔尊陛下的神器,但魔尊陛下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方圆颔首,“若此神器为真,魔宫自然不会拱手让人。”
“冯遇楼。”门口走进一名弟子。
听到自己的名字,冯遇楼转头,“啊?何事?”
门口那人道:“叫你等他伤好了把他推去内宫记名烙印。”
冯遇楼看了看方圆,回头道:“好!”
“他伤怎么样?几天能好?”
“哦,不严重的!七天吧!”
那人听后语气不悦,“七天?有那么严重吗。叫他三天后去报道,过时不候!”
“啊!”冯遇楼激动得语塞,舌头打结得厉害,“三……三!”
“砰——!”门被关上。
冯遇楼瞪大眼睛转头,面对方圆,她气不打一处来,“她有没有搞错啊!三天!你这伤七天都不一定能下榻!”
方圆不太在意,“确实该早些去,我不是已经昏睡许久了吗,你们也都早去记名了,何况我情况特殊,你给我讲讲你们魔族烙印吧。”
冯遇楼撇撇嘴,百无聊赖讲起魔族的烙印史,方圆就静静听讲。
冯遇楼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圆从进了魔宫开始就像变了个人。
具体什么个变化呢……好像这个方圆,比起初次见面那个被八人围殴得惨兮兮的仙修,平和放松许多,话多了些,讲话不再遮遮掩掩了,坦诚了……
因此,冯遇楼得出个结论:果然,她们魔族就是比这些仙族强!人刚来魔界还不善言辞,性格古怪。这在魔界住久了,性格开朗大方了,多好!这就叫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