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衔 第11章 第十一章

也许程私言只是需要一个推力，在魏宝和她说了那番话后，她丢失了的魂魄好像渐渐归位了。拦住要报警的魏宝后，又让她开车载她去公司。

如果祈不语又消失，或者说，是她自己要逃跑，那么现在只有乌鹭能找到她。

地下三层，程私言让乌鹭将分析对象从祈不语本人改为整间屋子，分析屋里的一切，找到线索。

五分钟后，乌鹭汇报：“找到符合要求的目标，这盘棋布局为整栋楼的格局，白棋分界，黑棋定位。将所有监控标示出，这些空掉的地方为已经被破坏的监控。”

那是祈不语一直摆在茶几上的棋，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看了逃跑是有预谋的了。

程私言松了口气，接着让乌鹭用别墅区的所有监控分析祈不语的去向。

这次只用了两分钟：“目标在图示位置的可能性超过百分之七十。”

屏幕上显示的地方，是别墅区通往山上的一处出口。

祈不语失踪后，程私言有让人去找，如果祈不语在哪里，为什么没人告诉她。

这时程私言忽然想到，祈不语没有证件，她不是傻子，没有身份证件能不能跑掉，能跑多远她不可能没有概念。

那么祈不语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可能性只有一个，她在等她。

魏宝开车载她回去的时候，程私言问她：“我是不是做错了？”

“是的。”魏宝很肯定：“你今年快三十四了，你接受不了祈不语再消失七年了。这些我明白，祈不语也明白，所以你把她关在家里，她一直都不介意。但是私言，祈不语也只是比你小两个月而已。”

祈不语和程私言一样，也失去了这个七年。

程私言先回家从保险柜里拿出了祈不语的所有证件，然后和魏宝说：“我去找她，你在这里等我们。”

她说「我们」之后魏宝就明白，自己在车上说的话程私言没有听进去。

除了祈不语，谁也不能把她从这七年的沼泽里拖出去。

通往山上的路人不多，程私言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小狗的叫声。

罐头在不远处，像是要给她引路。

她跟着小狗一路往上走，差不多十分钟以后，在一处偏僻的凉亭里看到了祈不语。

“跟我回去，我不会再给屋子装监控了。”程私言没有跟着小狗一起进亭子，只是站在外面，刚好堵住出口。

祈不语看着她：“乌鹭在你手上对吧。”

“跟我回家。”

“我要我的证件。”祈不语像她伸手。

程私言举起手上的证件，威胁道：“跟我回家，不然就把这些东西销毁。”她钻到一个死胡同里，没办法、也不想回头。魏宝说得没错，她和祈不语都丢不起下一个七年了，所以她要把祈不语牢牢圈住。

“然后呢？”祈不语忽然拔高了声音：“你再把我关起来？装满屋子的监控像看动物一样看着我？”

“那也比你再消失七年得好！”程私言的声音压过了她：“祈不语，你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七年对你来说就是一个数字，可对我不是。七年，多少个日夜你比我算得清楚。再失而复得过一次后，我没有勇气去再数一次这样的日子了。所以你哪里也别想去，你必须在我身边，在我的视线内。”

她歇斯底里地吼出这些话，眼看着祈不语的眼神从震惊变成害怕，然后听到她说：“你疯了。”

“对。”程私言承认了，她早就疯了：“我找那么久没有你消息的时候我就疯了，签了那份和解书的时候我就疯了，祈不语，从你失踪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

她眼里的暴戾让祈不语害怕，连罐头都吓得叫起来。其实她也害怕，说出这些话后，她的脑子好像有一部分冷静了下来。那部分只有一个念头，她和祈不语再也回不去了。

“程私言。”祈不语气息颤抖起来，不知道是害怕还是生气：“空白也是很可怕的。我留在那栋房子里，不只是因为尾巴和我说的那些话，也因为我也害怕去外面。那天我以为我做好准备了，可你带我去看的东西让我明白，我不是二十六岁的祈不语了，三十三岁的祈不语不会下棋，跟不上世界的变化，我没有可以在这个世界立足的东西了。”

“所以我让你跟我回家，我们可以慢慢适应，等你好了，等你觉得可以了，我再让你出来。”程私言脑子现在难以理解祈不语话里的东西，她就想要祈不语和她回去。

祈不语的眼里的恐惧被程私言的话冲走，再次浮现出的感情是浓郁的失望，她深呼吸让自己平复下来，然后让眼里的情绪跟着话语一起泄出：“程私言，我要和你离婚。”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程私言脸上，同时也把她的理智带回来一点。可嘴巴还是比脑子快地说出：“我们早就没有这层关系了，祈不语，我是你的遗孀。”

她后悔了，但说出去的话怎么可能收得回来。

“那你没资格管我，我要去哪里，是我的自由。程私言，我是个独立的人，人应该是自由的。”祈不语的语气已经平静下来，程私言知道，祈不语不再对她有一点信任了。冲动的灵魂叫喊着，现在应该破罐子破摔，把祈不语强行带走。

可那好不容易回来的一丝理智却在说「不要让祈不语再痛苦了，要放她走」

程私言在心里告诉自己「我也很痛苦啊，我该怎么办」

理智和冲动纠缠着，让她整个人都处在混沌中，她想，自己可能真的要疯了。

也就是在这时，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让一段遗忘了很久的话浮现出来。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然后来找我。私言，你一定能找到我」

她想说自己找了，找了那么久。可忽然又明白，祈不语不是她找到的，是自己回来的。

所以，她其实没有找到祈不语。

她把自己和祈不语一起弄丢了。

身体不由自主的往前走了一步，祈不语看见了，猛地缩起来，罐头也警惕的冲她龇牙。

到这一刻，程私言的理智彻底回来了，她的冲动被眼前这一幕扑灭，痛苦汹涌的反噬。双腿受不住地一软，差点坐在了地上。

最后一点倔强的自尊将她强行撑住，她颤抖着把祈不语的证件递了过去：“对不起。”她张着嘴，很努力地将剩下的话挤出去：“你走吧。”

祈不语没动，似乎想确认她现在的举动是不是真的，直到罐头平静下来，祈不语才慢慢地走过来，小心的拿走自己的证件。

刚走两步，程私言喊住她，在她警惕的目光里，程私言僵硬地扯出一个笑：“不语，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要去哪里。我可以不去打扰你，但我需要知道你还活着。”

沉默很久，祈不语才回答：“回家。”

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转回来对着程私言说：“对不起。”

程私言什么也没说，只是笑了笑。

等祈不语消失在她的视线后，她才给魏宝打去电话：“尾巴，不语要走了，她身上没钱，你帮我给一点她，我后面还你。”她下意识地想让魏宝安排人送送祈不语，但想了想，还是没说。

接到电话的魏宝听到程私言声音沙哑，明白两人是吵架了，不管过程，至少结果是程私言想开了，或者是彻底撞烂了南墙。

过了一会，祁不语出现她视线里，她走过去问：“你打算怎么走？现在的交通系统都变了很多，需不需要我陪你？”

祈不语显然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来，隔了好久才给出反应：“你能送我去火车站吗？”

魏宝点头：“你手上好像没钱对吧，我先带你去买手机，再办个新的号码，我给你转点钱。你慢慢还就是了，我现在别的不多，钱多的是，别和我客气。”她边说边带着祈不语往车的方向走。

一路上，魏宝都没有去打听刚才发生了什么，只是和她说了一下火车站的现状，全息投影的引入让车站内的引导更加人性化，不过还是要注意别看错了检票通道指引。

到了车站，她轻轻地抱了一下祈不语：“路上小心，到了和我说一声。你放心，我肯定不告诉程私言，她拿工资威胁我我也不说。你的号码我也不告诉她，不过你有什么事还是要告诉我，我也不想再失去好朋友了。”

祈不语点点头：“你也保重，等我适应一点了再回来看你。”她顿了顿，还是说了句：“帮我告诉程私言，她也没错，不要自责。这段时间很谢谢她照顾我，还送我罐头，我很高兴。”

魏宝笑道：“一定给你带到，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跑的，那么多人都抓不到你。”

“我遛狗的时候总有几个人会在我附近转悠，我知道程私言装了监控，所以找人盯着我也是合理的。不过他们不能完全占满整个区域，我只要算好时间，就能在他们到处找我的时候和他们错开，他们自然就抓不到我。”

“那监控呢？你怎么躲开的监控？”魏宝惊讶之余没忘记问另一个重点。

祈不语说：“他们以为我跑了，第一反应只会是我往山下走，觉得我要跑，大脑会优先忽略上山的路线，因为上山是死路。别墅区的监控那么多，等反应过来后，监控里已经看不到我了，查记录也要很久。这段时间里，程私言一定能找到我。”

她笃定是因为知道乌鹭在程私言手里，但魏宝不知道，所以她在心里猛磕了一口脐橙CP。

小祈：害怕

小程：她说我是疯子，记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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