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整,杨美珍带着奶奶团,浩浩荡荡地回到小卖部。
边雪正打瞌睡,被杨美珍推醒:“乖乖,给我们拍个照呗?”
几个老人拖着黏黏糊糊的调子。
“哦,边雪是照相的嘛,这个他最专业。”
“照相的?还有这种工作吗?”
“当然有啦,照相赚钱,在城里买大房子!”
边雪的瞌睡被远远推走,几部老年手机被递到面前。杨美珍神采奕奕,这些话显然十分受用。
“靠近一点,”老年手机屏幕太暗,边雪调整亮度也无济于事,他只好抬手指挥,“往店里来点儿,对,三二一,笑。”
奶奶们比他拍过的模特还模特,变着花摆姿势,压根不带重样。
“要不我帮你和边雪也拍一张?”奶奶对杨美珍说。
杨美珍没接话,转头看向边雪。
边雪笑了笑:“不用了,我帮你们拍就行。”
“哎呀,”奶奶们各抒己见,“早知道今天就把边雪叫上,给我们录录像,我好发给女儿看看。”
杨美珍的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今天我守店,边雪你玩儿去吧。”
“我上哪儿玩?”边雪还要在店里等人。
“小年轻,该上哪上哪呗,”杨美珍冲他挤眼,小声说,“我们还要聊会儿天,你一个外人在这不好。”
这时候他又成外人了。
边雪哭笑不得,找到抽屉里的快递:“行,志科创新车行在哪?”
几个奶奶热心地给他指路,每个人说的都不一样。最后边雪靠导航找到,其实就在背后那条巷子外。
汽修店背靠马路,绿化带被压出一道口子,旁边立了个大红色的“修车”招牌,上面写着,免费提供热水,盒饭十元。
几辆大货车停在坝子中间,司机捧着水瓶进店里灌开水,剩下几人蹲路边抽烟、吃盒饭。
边雪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在车底看见一双熟悉的马丁靴。那大长腿,他一眼认定是陆听没错。
工装裤扎在靴子里,陆听一腿曲起,另一条腿伸直,裤子绷在腿上。边雪正要细看,身后冷不丁窜出个声音。
“诶,刘哥,正念叨您呢!”挺市侩的语调,听着是个年轻男人,“可以,当然可以,我给您抹个零……算下来八百八,图个吉利!”
边雪往后看了一眼,意外发现那男人一副白领精英打扮,西服领带配齐,还用发胶整了个背头。
就这一眼,边雪被纳入潜在客户名单。
男人挂完电话,上来搭话:“帅哥修车吗?我们志科创新车行是百年老店,我给你也抹个零。”
他递来一张名片,秦远山,汽修店老板。
边雪认得这人,在镇上读小学那会儿,初中班有个外号叫“秦老板”的男生很出名。
小小的秦老板立志说,他以后要去林城做生意,当真正的大老板。
不知道秦远山自己是否清楚,大家乐意管他叫“老板”不假,但板是老古板的板。
“我没车,”边雪没多透露,被秦远山带进停车坝,说,“找人。”
生意没得做,秦远山倒也没收起笑:“是不是找周周啊?等着,我去叫。”
边雪拦住他,目光落在不远处:“我找陆听。”
秦远山一愣:“找谁?陆听?”
陆听从车底钻出来,打开工具箱找了个扳手,绕到车后摸排气管温度。
他把连体工装服的上半截脱了,用袖子系在腰上,耳朵里戴着隔音耳塞。
秦远山拿出个浸了油的本子:“不好意思啊老板,是不是陆听工作出了错?您叫什么名字?我找找记录。”
边雪的眉毛皱了起来。
秦远山见他这表情,笑容僵硬一瞬:“不好意思老板,我们陆工他……耳朵不好使,拜托您多担待担待。这样吧,店里送您一个月的洗车卡,您看……”
不知道遇到过多少相似情况,秦远山竟然条件反射给出这套连招。
边雪打断说:“我找陆听有点私事,他什么时候下班?”
秦远山“嗯嗯啊啊”地附和,仿佛边雪提什么要求都行。过两秒,他“啪”的一下合上笔记本:“啊……您要有事找他,等他修完这辆就可以。”
刚巧陆听摘下手套,抬头找秦远山,第一眼先看见了那头的边雪。他有点惊讶,在裤子上反复擦手。
边雪冲陆听勾勾手指,陆听指向耳朵,大步走进车间休息室。
秦远山又说了几句什么,边雪没留意,陆听再出来的时候换了身衣服,把助听器也戴上了。
司机跟秦远山验完车,秦远山再一回头,不见人影。
周展上来跟秦远山讨了根烟,咂咂嘴:“老板,我也不想加班,啥时候放我走?”
秦远山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那个帅哥,谁啊,你认识吗?”
“边雪哥啊,”周展小口抽烟,跟舍不得一样,“杨奶奶的孙子,你不记得了?”
秦远山有好几秒说不出话。
读初中那会儿,谁不知道镇上有个白白净净的小豆丁?街坊邻居稀罕得不行。
边雪不是在林城当摄影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找陆听干什么?”秦远山问。
“不知道,”周展说,“他们是朋友吧,早上陆哥还说要去找他,可能约了饭?”
秦远山听得直乐:“我们聚餐,陆听一次没来过,还约朋友吃饭呢,吃得明白吗?”
吃饭?
边雪觉得稀奇,陆听带他来了一家大排档,并把便签本递给他,让他点想吃的菜。
“我点?”边雪问。
陆听把笔塞他手里,表示默认。
这家大排档是古镇开发那几年,本地人返乡开的。目标定位本来是游客,在本地菜上创新,价位较高。
可惜后来项目荒废,除非过年过节有请客的需求,本地人不会往这店里走。
边雪点了两个价位正常的普通炒菜,把便签本和笔递给陆听,陆听看了眼点点头,没有再加。
陆听显然不是这里的常客,弯腰找了许久,才在桌子腿后找到个插座,给手机充上电。
他将手机平放在桌面上,打开备忘录,却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边雪倒也没催,觉得挺乐的。
这场景莫名正式,加上他头一次看陆听穿没有机油和木屑的干净外套,就更正式了。
两个菜很快上桌,桌边一直没人开口。
陆听吃饭很快,先吃完一碗白米饭,添第二碗的时候,才就了几口菜吃。
他吃完,就坐在桌边等。
边雪夹菜时,有好几次见陆听把手放在手机上,用一种不自在的神情偷瞄。
直到对面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边雪。”
边雪筷子一抖,土豆丝落到桌上。
陆听的视线跟着一块儿掉落,看着土豆丝清清嗓子,对夹在其中的青椒重复:“边雪。”
他的嗓音沙哑低沉,语调像牙牙学语的小孩儿,尾音扬得厉害,变成个问句。
像在问土豆丝:你是边雪吗?
陆听的眼睛快速眨动,边雪看出他的不自在,收起惊讶,语气如常:“怎么了?”
“我。”陆听其实很紧张,但边雪没有特别的反应,甚至轻轻点了下头,表示鼓励。
他咽了咽,“我可以,上次你说的。”
边雪闻言放下筷子,看他一眼,拿纸巾擦嘴。陆听下意识照做,也抽了张纸,反复擦拭几下,才想起刚才已经擦过了。
边雪为什么不回答?是反悔了吗?
那晚之后,陆听思考了许久。连续失眠一个礼拜,熬出两个大黑眼圈,依旧没弄明白。
边雪图什么?
边雪口中的每一项条款,利益方都在陆听自己。那架势不像要找人结婚,简直像在交代后事。
这个想法太荒谬了。
阿珍姨口中特有出息的外甥,大学毕业就在林城扎根。工作体面,受人尊重,他不可能会有这种想法。
同性恋……陆听这辈子还没见过活的,只在网上刷到过相关内容。
边雪可能是想找个人应付阿珍姨?毕竟杨美珍经常念叨,说外甥抗拒婚姻。
陆听不动声色地观察边雪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一潭死水。
他到底在想什么?
难怪阿珍姨总放心不下。
有一次她甚至拉着陆听说,小陆,其实我有点害怕。
当时他并不理解,然而见到边雪本人,他似乎看透了杨美珍害怕的原因。
这人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如果他答应边雪的请求,阿珍总归会放心不少。镇上不会有人相信两个男人可以结婚,对陆听来说,日子不会和以前有任何差别。
而从名义上看,自己会成为阿珍姨的另一个外甥。
家人。
陆听想到这个遥远的词。
他把自己说服了,找到边雪,想跟人说清楚。可一顿饭的时间里,对方竟没提起这事。
为什么后悔,因为他只是一个修车工吗?
摄影师和修车工,听起来就离得很远。边雪同样会触碰器械,但很显然,他身上永远不会粘上机油。
陆听忽然想把刚才的话收回。
头顶的灯太亮了,照得他耳鸣,像有一只从夏天躲到现在的蝉,发出恼人的叫声。
“不好意思,”恍惚间他听对面的人说,“麻烦把手机声音调小一点,太吵了。”
陆听一愣,原来是老板刷到了在列车上尖叫的小孩儿的视频。
边雪脸上没什么笑意,但弯了弯眼睛。
他把一叠合同放到陆听跟前,拿钥匙拆开快递,又从中掏出两个红本。
“你先看看合同,”边雪说,“还是像上次说的那样,你有需求可以再加,如果没问题,麻烦把结婚证签了。”
结婚证?
陆听捏着厚厚的一叠纸,注意力被后面的话吸引。手边的两个红本上,印着方正的“结婚证”三个字。
他打开一看,辨出章印上的字:幸福婚姻委员会。
角落里落了一行不起眼的灰色小字。
恶搞道具,买一送一,9.9包邮到家。
“不好意思,”边雪说,“本来想打印出来的,王叔店里打印机坏了。”
*
杨美珍是老了,不是老糊涂了。
这玩意儿真能糊弄过去?
陆听感觉边雪没把他当听障,而是傻子。结婚证暂且放在一边,他翻开合同。
里头罗列了边雪名下所有资产,一些积蓄,一辆代步车,不过相机也算在里面,并贴心地换算成了人民币。
合约规定,如果边雪意外离世,这些财产,杨美珍和他各分一半。在此之前,边雪会先向他支付定金。
这段内容只占了合同的一小半部分,剩下几页,详细规定了陆听的职责范围。
陆听快速浏览,全是和杨美珍有关的信息,没出现任何一个边雪的名字。
与其说是结婚,不如说这是一份招聘信息。
这太奇怪了。
陆听问:“我你图什么?”
他的发音还算标准,就是语序不当,边雪反应了两秒,手撑着下巴,慢慢撩起眼皮。
“图你长得帅不行吗?”
窄窄的饭桌像被安装了信号屏蔽器。
接收不到信号的陆听拍了下助听器:“什么?”
边雪自讨没趣,伸手点点合同,换了个严肃的表情:“有需要添加的条款吗?”
“没有……”陆听避开他的视线,拿起大排档里拴着绳的圆珠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墨水是蓝色的,没问题吧?
陆听写的每个笔画都像憋着一股劲儿,笔锋突出,力透纸背。
光看这字,和他刚才的反应相差挺大。
这人太不经逗了,耳朵到现在都还有些红。
边雪上一次看见这么纯正的直男还是上次。
这样也挺好,他心说这就是一份工作,工作嘛,最忌讳办公室恋情。
陆听签完,边雪在旁边签上自己的名字。陆听起身给钱,边雪收好东西,站在店外等。
晞湾镇的居民不懂下雪时应如何应对。
花了两天时间争论要不要打伞,又过了两天,雪都快融化了,才想起来清理道路上的积雪。
不过也对,晞湾镇哪下过这么大的雪啊?
陆听出来后,边雪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冷吗?”
陆听这会儿在背心外穿了件牛仔外套,看倒是挺好看的,但脖子那截空着,边雪能看见他滚动的喉结。
“不冷我。”陆听说。
边雪低头笑了声:“你一个人住?”
陆听沉默几秒:“嗯,你呢?”
“我住阿珍家里。”边雪说。
一路走回阿珍副食,卷帘门紧锁,杨美珍连条缝都没给他留。
“好哇杨美珍,”边雪掏出钥匙,弯腰拉门,“今天不到八点就回去看电视了。”
他没想得到回答,推着卷帘门底部,刚站直,手里一空,陆听站在他身后,轻轻一推便把门推到了顶。
“开播七点半,阿珍姨爱看的电视剧频道。”
灰尘落了边雪一脸,同样飘到张嘴说话的陆听口中。两人同时躲避,边雪的胳膊一挥,猛地撞上陆听的肚子。
被撞的人像块石头,连脚尖都没抬起。
陆听抹了把脸去看边雪,边雪低头揉肩,小声说着什么,他听不清楚。
于是他弯腰辨识边雪的口型:“你……硬……”
陆听一愣,边雪抬眼看来,红润的唇珠碰到下嘴唇又移开,偶尔被挤压变形。
“你怎么还不走?”边雪说。
陆听后退一步,呆愣地站在门边。
边雪坐进玻璃柜内侧,伸手摸了摸早上放的空烟盒。还好端端放在那,没被杨美珍发现。
“不上去休息吗你?”陆听看着柜台问。
边雪说:“我等八点放学,有几个学生会来买冰可乐。”
他回头看向冰柜,出门前插上的插头,果然被杨美珍拔了。
“我现在插,”边雪叮嘱陆听,“你别出卖我,咱俩现在是一伙的。”
陆听没急着走,走进店里搬出一个云梯。
他和杨美珍熟,边雪对他挺放心的,什么都没问,支着脑袋看他忙碌。
小镇没有夜生活,现在是七点五十五,街上已经很安静了。
陆听爬上梯子,拆下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这东西坏了有一阵了,以前杨美珍关店早,晚上又很少开门,所以没想过要修。
陆听拿着东西回头,边雪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他底下,正往梯子上摆工具。一个一个,排列得整整齐齐。
边雪放好,又像没骨头似的坐回去,喊了一声:“弄好了叫我,弄不好就算了!”
八点一刻,云磊准时出现在店门口:“哥哥哥哥,今天有冰的吧?”
边雪说:“有啊,自己进去拿。”
云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哥,感觉不是很冰啊。”
边雪没有吱声。
云磊看见了完好的插座,没再抱怨,转而问冰柜是不是也坏了,要不要找人来修。
边雪没收他可乐钱:“老喝甜的,小心得糖尿病。”
“糖尿病不是这样得的,”云磊瞥到烟灰缸,找到机会反驳,“你咋不担心担心你的肺。”
边雪说:“没什么好担心的,能活就活呗。”
云磊不搭腔了,多看了他两眼。
旁边忽然冒出一道声音,叫的是边雪的名字。
云磊循声抬头,看清顶上的人脸,“噗”的一声,呛出一口可乐。
边雪猝不及防,面无表情啧了声:“气儿挺足啊。”
云磊还仰着头:“他他他……会说话啊!”
陆听的表情隐匿在夹角暗处,边雪站起身,握拳抵了下云磊的肩:“有没有礼貌?给人道歉。”
云磊被边雪的眼神一杵,脸瞬间涨得通红:“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边雪把纸巾扔进云磊怀里,回头问陆听:“需要什么吗?”
陆听单手撑着房檐,弯下脖子,白炽灯光线照亮他的侧脸,冷淡的视线往云磊脸上一扫,很快移开。
“修好了,下来我。”
边雪收好工具,扶住云梯。陆听扛上梯子,另一只手拎起工具箱,全部放进仓库。
水管“砰”地响了一声,流水声从里传来。云磊站得笔直,从水声响起到停止,一动不动绷成块石头。
边雪打了个响指:“等会儿再给人道个歉,下次别乱说话,听见没?”
云磊低低“嗯”了声:“我真不知道……我……等他出来跟他道歉。”
边雪到底没忍心多说,不知道陆听在里面干什么,洗完手一直没出来。
刚想进去看看,迎面走出来个高大身影。
云磊捏紧可乐瓶子,冲陆听大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你别忘心里去!”
陆听径直从云磊身侧擦过,没有回应他的道歉,一言不发地对边雪做了两个手势。
那明显不是标准手语,简洁直白,边雪完全能够看懂。
我,走了。
陆听耳背上的助听器被摘掉了,那处只留下一道浅红色的疤。
云磊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尴尬、无措,把期许寄托在边雪身上。
但是边雪又能说什么?
他没有立场替陆听原谅任何人。
“你在这等着。”边雪捏了捏眉心。
他抓起手机和背包,又从抽屉里掏出一把找零用的软糖。陆听已经拐进另一条巷口,边雪小跑追上去。
路灯不合时宜地坏了,巷子幽深安静。边雪手指一弹,往陆听后脑勺上扔了颗糖。
没想到准心还挺稳,“噔”的一声轻响,陆听被砸得顿住脚,抬手捂住了头。
还好是软糖不是钢镚。
边雪心里这样想着,走过去停在陆听前面。头发被风吹得扬起,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呼出的白气在湿冷空气中交缠,陆听忽然闻到股雨后青苔味,边雪抬眼看来时,那股味道更甚。
手里被塞进来一把圆滚滚的东西,陆听垂眸,一道亮光划开黑暗。他眯了下眼睛,再睁开,猛地看见边雪被照亮的脸。
“吃点儿甜的,心情好。”手机备忘录里写着。
边雪确认他看见了,删掉重新打字:“臭小孩儿没有礼貌,我等会儿回去收拾- -”
陆听沉默地看他。
边雪依旧没什么表情,打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这副冷冷淡淡的样。
陆听很难通过语气来辨别人的情绪,因为就算戴上助听器,听到的东西依旧是嘈杂,有很多杂音的。
世界运行得太快了,人们来去匆匆,不会有人注意到这里有两只听不见的耳朵。
但奇怪的是,边雪的每一个口型,每一句话,陆听都听得清清楚楚。
甚至是备忘录上的字,陆听都读懂了潜台词——你别生气。
“我,”陆听深吸了一口气,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将语速放得很慢,“习惯了,你回去吧。”
边雪打字说:“其实你声音挺好听的。”
陆听挠了下鼻尖,边雪拉开背包,拿出装了合同和“结婚证”的文件夹。
“周六,你来找我,找阿珍。”边雪把每一个口型都做得标准,舌头在唇齿间晃动。
陆听点了点头,伸手接过文件。边雪忽然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边雪的掌心从头顶下滑,这是晚上的意思,陆听之前做过。
他还有话没说,但不知道怎么用手语表示,于是像玩你画我猜一样,一边咀嚼空气,一边用手模拟筷子。
“周六晚上,来找我和阿珍吃饭。”
陆听把句子补全,这一刻仿佛听见了边雪的嗓音,字正腔圆,冷冽得像雪。
陆听跟着夹了两下空气:“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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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