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褐色的清亮汤水在陶瓷锅里咕咕冒泡,翻出一个个花来,像巫女会熬制的古怪魔药,效果和味道都是让人意想不到的类型。
徐梦舟隔了两米远去看,等确定热透了,她才蹦过去,关火,倒汤,跑开,一气呵成。
阮黎是个很坏的人,她摆弄自己的舌头,就像摆弄上天赐予的专属武器,用出旁人远不及的效果。
自己一不留神,就要上当,掉入陷阱。
她相信自己的警惕心,内心深处,却更相信这人绝对有办法让她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两次。
徐梦舟深切怀疑,这是被坑多了留下的身体潜意识,失忆了也有印象残留。
她倒进沙发,捞起橘子剥开,半个半个扔进嘴里嚼。
舌头尽职尽责地充当运输工,将嚼碎的橘肉送进喉咙,把尚未咀嚼加工的果肉放在牙齿下。
一块柔韧弹软的肌肉,做着无比精巧的工作。
她的舌头也不差啊。
舌尖缓缓擦过犬齿尖牙,徐梦舟忽然想起,它在另一片领地的探索,熟悉的构造,陌生的温度和触感……
嘴里忽然分泌出大量唾液,害得她不停吞咽口水,对着空气解释:“哎,橘子好酸,真酸。”
听到脚步声,她回头去看。
阮黎从卧室出来,干干爽爽,皮肤倒是没进去时那么红了,泛着润,像刚从贝里取出的粉珠。
她好像自带一股香气,缥缈的,并不刺鼻,似乎没有侵略性,在徐梦舟的感官里,却极具存在感。
也许生理性喜欢确有其事。
徐梦舟已经不想深究真假,就是有点好奇,别人闻到的阮黎,会是什么味道?
喝那么多中药,没准是苦的。
“你的汤在厨房。”她伸手一指,“我蹦着走的,拿不了。”
阮黎说谢谢。
这人喝养生汤也瞧不出是喜欢还是讨厌,仰着头,中途不停歇,一口气就喝下去了。
喉咙上下滚动,规律吞咽,像完好秒针一样富有频率。
徐梦舟几乎看得出神,碗底磕在台面上,笃的一声,才将她惊回,下意识又剥了个橘子,装作很忙的模样,赶紧挑起话题,“对了,我有正事要和你说,你有靠谱的代理人能介绍吗?”
她把自己开公司的想法说了。
仿佛只要是她产生的念头,都可以随随便便对人说出去,向全世界大声宣告,世界也只会回应她——可以。
阮黎自然给不出第二种回答。
“有自己的公司的确方便,话语权会更多。”她一下就说到了徐梦舟的心坎上,会读心似的。
“我的确有合适的人选。”
阮黎走近,坐在沙发上,她又换了一条长裙,裙摆洒在地上,像掉落一片莲叶,她是被叶片簇拥包裹的淡白花苞。
“我。”
“你什么?”
“我来做你的代理人。”
徐梦舟这下是真惊讶了,“你很闲吗?”
自己的公司不忙,来忙她的?
这话不太客气,像是在吐槽人没事找事。
阮黎不会误会,她知道徐梦舟是字面意思,这人数落人时音调要高三倍,用词也毒多了。
她不正面回答,只把问题抛回去,“难道我不合适?”
“我怕你加班到不能准时睡觉。”
阮黎轻轻一笑,“对于一个过目不忘的人来说,记下十本书的内容,和记下一句话一样轻松。”
她这时才有一点傲慢味道,仿佛藏在鞘中的匕首,终于露出一截内里的锋芒,才让人明白,并不是只是外壳漂亮。
偏偏语调仍是不紧不慢的,像是叙述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不值得多提。
徐梦舟忽地牙酸,见不了有人在她面前“展示魅力”,故意为难道:“行啊,你的能力我是认同的,不过我是老板,你得全权听我安排。”
“当然了,太太。”
“嗯,嗯……”
阮黎接过身旁人递来的橘子,无视上面枝枝叉叉的白络,放入口中。
甜到像在吃蜜。
养一只猫,就算体型大一点,脾气刺一点,只要找对方法,似乎也很简单。
……
徐梦舟倒不是自己一个人去医院拆石膏,徐女士不知哪儿又升起一腔母爱,陪着她一起。
被石膏裹了一个来月的小腿明显比另一条要细一圈,她见到了,心肝宝贝一通地叫,“可给我亲亲乖宝遭了大罪了!”
几个护士绷着脸,一瞧就在憋笑。
还好她只是导演,不是明星,没那么多人认识她的脸,不然热搜词条已经预定了。
徐梦舟倒是没觉不自在,但她的确很想把自己的腿拿回来,“……妈,等我洗完澡你再抱行不行?”
脏死了!
徐念芝也想起来这事儿,停顿都没有就把手松开,刚见天日的小腿吧唧摔回床上,“要洗澡得排队,我先洗手。”
一旁护士清了清嗓,“这段时间还是要尽量少运动,可以适当多走路,但不要跑步和蹦跳。”
她道谢,目送几人离开,却忘了知名女星覃静和导演先后出事,自己早就上了热搜,露了脸。何况覃静现在还在热搜上挂着,很难让人不联想起之前的事。
重新拥有完整的行走权和洗澡权,是多么值得庆贺的好事。
徐梦舟在浴室好一顿搓,干净得像剥了皮的熟玉米,浑身舒坦地换上新衣,就接到了来自韩书桐的电话。
对面鸭子一样嘎嘎叫,好像疯了,“脑袋笑掉了,乖宝……老大,你又上热搜了,你火了!”
她一头雾水点开微博,满屏的亲亲乖宝已然彻底霸占评论区。
啪。
徐梦舟关掉手机,脑仁又疼起来。
会把这件事爆出去的只有刚刚在场的几位护士,一件小事,她犯不上生气,全世界都知道她妈爱她,没什么好说。
但徐梦舟实在不想让这个称呼变成自己以后永远的代号。徐女士自顾自说话,反倒给她留下个棘手摊子。
【你的第一份工作来了,把热搜压下去】
红色狐狸头闪动着输入,【太太,覃静的事需要一并解决吗?】
徐梦舟:【不用管,让她自己处理,处理不好就不签了。你怎么知……啊!小杨!】
她冲驾驶座的人瞪眼,“你怎么又和阮黎通风报信去了?她也给你发工资?”
小杨老神在在的,呼吸都没乱,“是夫人找到我说要对接公司的相关事宜,还有未来发展倾向。”
“不过她的确也给我发工资了。”
徐梦舟没好气地翻个白眼,“三姓家奴应该你来当,回头我就跟你妈告状,让她没收你零花。”
小杨的母亲,正是徐女士身边的大管家,管着财政的,小杨每个月还从她那里额外领一份宅邸佣人的工资。
她算是陪读了,跟着徐梦舟从小到大,是工作,自然也有工资拿,从小学开始就按月发放。
徐梦舟说的零花,就是它。
“反正你工资多,下午茶你请客。”徐梦舟哼哼两声,过会儿又忍不住搓手,凑过去问,“阮黎给你开多少啊?”
小杨伸手握了个拳。
“好能收买人!”徐梦舟赶紧警告,“你可不能被金钱腐蚀了,我才是你老板。”
“哪能呢老板,我们这么多年交情在呢,做人要讲义气的,夫人要是问我什么,我都向你报备。”
“这就对了。”徐梦舟心平气顺地靠回副驾驶。
可没过两分钟,她又弹起来,磨着牙,“不行,你有没有阮黎私人助理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也要去贿赂她的人。”
阮黎是坏坏的人,她的助理肯定很好收买。
义气和感情才是最珍贵的纽带,阮黎和她助理肯定没有,她们是冰冷的金钱交易。
从小杨那里拿了手机号,她二话不说,一个好友申请弹了过去。
……
张琼有个习惯,她非常喜欢看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尤其偏好感情波动剧烈的霸总系列。
小说看多了,套路总是那些,她就将幻想的矛头刺向周围人群。
比如股东牛总,有一双吊梢眼,总是板着脸,一张嘴就是批评打压,最适合扮演反派。
比如胡经理,天天穿着正装,头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就适合反差型的,夜晚会去酒吧买醉,把钱塞进服务生的衬衫口袋。
再比如董事长,天生体弱,却很狡诈。张琼暗地里将她比作坏鸡蛋,外表看着好的,其实一肚子坏水。
往椅子上一坐,活脱脱一只白面狐狸,平常总是笑眯眯,可尾巴指哪儿,哪儿就要遭殃。
最近一段时日,董事长瞧着心情极好,笑吟吟的,无名指多了一枚钻戒,蓝得逼人,大的出奇,简直像是给谁的眼睛抠下来安到上面,所以这只眼睛怨气丛生,只要有光,就疯狂反射七彩的光芒,要把其她人的眼睛也闪瞎不可。
阮董结婚了,没人知道对象是谁。
张琼倒是知道,但她不能说。
就在今天,这位结婚对象,竟然给她发了好友申请。她通过以后,对面上来就是转账起手,接上一连串的喜好打探和位置要求。
张琼拿起手机,敲响办公室的门。
“董事长……”
董事长竖起食指,“以后叫我夫人。”
张琼从善如流,“夫人,太太刚才找到我,想要询问一些和你有关的事。”
“是吗。”她看到白面狐狸低头,再笑微微地抬眼,“你说就行。”
瞧着很高兴似的。
戒指上的钻石也很高兴,闪得更亮了。
助理:上次叫我买一堆xxx,上上次叫我装摄像头,这次又来,你们小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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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