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婚纱照的确是个不容易的活。
徐女士对这件事格外关注,一股脑就挑了十好几套婚服,中式西式,古风欧风,什么都有。依照她的想法,最好是来一次全球旅拍,打卡似的,把好看的风景都拍一遍。
这种过分可怕的想法,被徐梦舟一票否决。
新剧正值筹备的关键时期,马上就要开拍了,没那么多时间耗费,尤其是浪费在和阮黎拍婚纱照这件事上。
她的想法是最多一套,多了没有。
不过,每个当妈的,都有对付自家孩子的诀窍。
阮黎不知道发生什么,只记得试婚服那天,徐梦舟老实到场,指哪件就换哪件,乖得像个假人。
她肩宽腿长,体脂率极低,身上有一层薄薄的肌肉,就像行走的衣架子,怎么都漂亮。
穿中式的衣服,好似行走江湖的侠客,潇洒风流;穿欧式的衣服,又像信守诺言的骑士,高贵矜持。
旗袍穿在她身上,一点也不妩媚,反而有种随时能把簪子抽出来当利器刺人的感觉;层叠的长裙裹在身上,裙摆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扯破,大步奔跑。
她换一套,阮黎也跟着换成对的,两个人一起站在落地镜前,被最终的审阅员徐女士看过,等她点头,再继续下一套。
对从不亲自挑选衣服的人来说,这个过程应该很枯燥乏味。阮黎却不觉得漫长,相反,时间像是能被看到的河流,从她每一个眨眼间溜走。
徐女士只扫了两眼,她好像只转了两个圈,也只看徐梦舟两秒,竟然就结束,要换下一套。
试衣间大而空旷,却装不下她星空一样的裙摆。
阮黎撑在椅子上,任凭肩带滑到手肘,也懒得上提。她的精神不累,身体先一步抗议了。
换衣服也是件体力活,她觉得自己还能换一百件,可胀痛的肺和酸软的膝盖不这样认为。
心脏是一个溜溜球,在她的手心下弹动。
耳鸣像火车笛,在脑海里拉长。
阮黎缓了好一阵,喘匀气,扬声叫人。
等了好一阵,才听到背后传来动静。她不回头,淡声吩咐:“帮我拉下拉链。”
又过了半晌,工作人员才走上来,动作毛躁,指腹触了两次她的背。
阮黎眉头压低,斜扫过去,先一步荡进视线的,不是统一制服挽起的袖口,而是金黄麦浪般的发丝。
责备的话瞬间卡在喉头。
“妈让我进来的。”来人抢先开口,急躁躁的,生怕被误会。
阮黎听见自己的心跳又快起来,掌心一瞬沁出了汗,背像是有羽毛贴上,刺痒痒的,但她眉眼无波,一动不动,稳得如同无风的池水,平平淡淡嗯一声。
这条裙子的系带尤其多,一层纱盖着一层浪。
徐梦舟系着系着就不耐烦起来,光是从洒满碎钻的纱里将半透明的系带翻出来,就不亚于在土豆丝里挑姜丝,还要小心地穿过隐形环扣,比绣花还麻烦。
她认为自己没用力,只是轻轻巧巧一拽,星纱却撕拉一声,连带着稳稳坐着的人也向后摔去。阮黎白得好似一条鱼,从星星连成的海里跃出。
堪堪遮起的半个后腰再度露个彻底,剥开的白粽似的,莹莹润润地跳出来。
徐梦舟探手去抓,仿佛握住一块白腻软玉,温凉柔滑,摔了满怀香气。
“没摔着吧?”她赶紧把人扶正,讪讪赔笑,目光触电般躲开,人也跟着后撤。
非礼勿视。
阮黎倒抽一口气,眉心拧着。
徐梦舟顺着人指尖的落点望去,看到几道淡青指痕,就印在腰侧,边缘泛着暧昧的紫,晕染的红。
“……你是豆腐做的吗?我根本没用劲。”
阮黎抱着裙子拢住胸口,“出去,换个专业的来。”
她的脸色不太好看,徐梦舟也是理亏,脚抬起来,嘴巴仍要抢白两句,小声咕哝,“又不是我要过来的……”
阮黎眼风扫过,这人脚下又快几分。
“走呢走呢!”
门刚被关上,下一秒,浅浅的霞色瞬间从裸露的皮肤上蔓延开来,好似清水里滴了红墨。
阮黎抬起手,虚虚从腰侧滑到背,沿着残留的温度隔空摩挲。
那点尚未消散的,属于另一个人的体温,一捧火似的浇在身上,烫得人都红了。
徐梦舟弄坏了裙子,而且是徐女士最爱的一条,要她自己拿零花钱扣了补。
她想起那几道指痕,心亏,一句辩驳的话都没说。
怎么可以有人的皮肤那么嫩,熟透的白草莓,轻轻一揉、稍稍一压就破了。
这幅场面总从她眼前闪过,从暗色裙摆里掉出来的女人,像一杯泼出来的牛奶,挡了后面,遮不住前面,遮了前面,后面就要露着,让她的眼睛无处安放。
一连几天都不敢和人对焦。
就像她现在,躲在被子里,掩耳盗铃似的,仿佛这样就能当做无事发生。
可惜,被子不是坚固的城堡,起不到防护的作用,被人提起一掀,就把她暴露在外。
“吃饭了。”阮黎说。
徐梦舟谨慎探头,像一只鼠兔从草叶的遮掩中钻出来,嗅到天敌打算放过她的气息。
清清嗓:“好,吃饭,吃饭。”
“你昨天回家还好吗?对,阿姨买了橘子,一会儿可以吃。”
阮黎抿着唇角,好像天生微笑唇似的,“你还记着呢。”
有点惊讶的样子。
徐梦舟从床上爬下去,拍拍衣角站好,随意道:“不是你说要吃吗?”
“原来我说了你就会做……那我说要你想我,你想了吗?”
徐梦舟一把口水呛住,咳了半晌,狡辩道:“没有,我自己睡得特别香。”
“这样啊。”阮黎垂下眸,失落似的。
如翼睫毛将笑藏住。
她手里新增的加密视频可不是这样说。
公司的事还是很忙,林景要来,她得提前布置,硬挤出来一点时间回家见人,吃饭。
用过午餐,阮黎提着一盒橘子走。
徐梦舟摸摸胳膊,不懂这人装橘子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盯着她看,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也得上班。
助理小杨和她说了未来计划要外景拍摄的事,剧组一行人要坐阮黎的游艇去阮黎的岛,还有阮黎的姑母前来助阵拍摄。
搞得她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好像净占人家便宜来着。
不过这也算是她们感情好的佐证吧……
仔细算算,她也挺忙,还得把回老家的时间空出来。
她整个学生时代的假期都是在老家度过,奶奶舍不得她,她也舍不得奶奶。好久没回去,徐梦舟还真有点想,主要是馋家附近的冒烤鸭。
吃过那么多家,只有那一家味道最好。
徐梦舟光是一想,感觉口水就像被猛烈摇晃的汽水,要控制不住向外冒。
擦擦唇角。
吩咐小杨先点一份炸鸡薯条套餐解馋,等她到剧组,正好可以再吃一顿。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她刚拿到外卖袋子,还没吃上一口热乎的,助理小杨就举起手机小跑过来。
“老板,出事了。”
徐梦舟顿了顿,“我是来拍电影的还是演电影的,剧本里都没这么多事,三天两头往外冒。”
“是覃静老师和田姝好老师两个人,被狗仔拍到共同进出一家酒店,传了绯闻。”
徐梦舟简直一头雾水,当场气笑了,“所有演员都住同一家酒店,意思是她们全有超友谊关系了?”
“谁家的狗仔这么不懂规矩,到处乱说。”她撕开番茄酱袋,挤到包装盒盖子里,不在意道,“让她们自己澄清解决就是了。”
助理小杨推了下眼镜,沉默片刻,“恐怕不行,覃静老师的已婚对象就在刚才发表博文,公开说她婚内出轨多人,还潜规则同剧组小演员。”
“应该是她们有感情或者利益上的纠纷,故意泼水。”
她话音刚落没多久,影视基地的相关人员就找了过来,倒是冷静,想必早已见怪不怪,对着徐梦舟笑道:“徐导拍摄呢,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哎唷,您真的是,太敬业了!”
“我也不想打扰您,干涉咱们剧组进度,不过刚刚保安给我消息,说外面来了一堆记者,就守着门呢,您看咱们进出的时候,得多加小心,别被围上了。”
她给了一副笑脸,又是来提醒的,哪怕说的是坏消息,徐梦舟也只得道谢。
覃静也得到通知,跟眼泪汪汪的田姝好一起过来,开口就是道歉。
她出道早,童星出身,又上学,还没毕业就继续拍戏,尽管才三十出头,但已然是圈里老人,饱经历练。
此刻并不慌乱,就像她扮演的女主角一样,遇事更加沉着。
“很抱歉又给剧组带来负面影响了,我会在三天内将事情解决,不会耽误拍摄。”
她说:“我和田姝好在私下也没有感情上的联系,那些都是不实谣言。”
田姝好是纯新人,以前只吃过瓜,哪经历过当瓜主的场面,且她还是被连带的无辜池鱼,一看到零星的微博评论突然暴涨,全是不堪入目的辱骂,小姑娘被吓得不轻。
徐梦舟心底有点烦,但很能分清是非对错,知道这件事不能怪她们两个,火气就冲着造谣的人去了。
“快联系公司赶紧公关,给你俩放假,把事情都弄好,调整好情绪再拍。”
出了这档子事,整个剧组都忙着吃瓜,老演员还能入戏,新人就明显不在状态了。
连着拍废好几条,徐梦舟心头火起,“行了行了,今天结束,摄影等会补几个空镜,明天再拍。”
她再有钱,胶片也不是这么浪费的。
回家的路上,她点开微博,热搜前几的词条都是这件事。
覃静出轨,覃静妻子爆料,覃静潜规则,覃静耍大牌,覃静打人……
这叫一个十恶不赦。
徐梦舟一连看了好几条,过了几分钟,冲助理扬下巴,“覃静的事,具体跟我说说?”
小杨方向盘握得稳,情报更是收集得全,连磕巴都没打就说道:“覃静和妻子方晴签了婚前协议,两人财产各归各的,方晴是富二代,家里更有钱,覃静婚后签了她家的公司。后来方家落寞,覃静的事业越来越好,婚前说好丁克,方晴却想要孩子,两人感情破裂,公司发展也逐年亏损。方晴又和现在公司的总裁出轨,想要通过离婚的方式,索要覃静的身家填补漏洞,也想让她自己解约,再交一笔赔偿金。”
徐梦舟听得咂舌,“真搞不懂这些结婚的……”
助理小杨目不斜视,仿佛不知道老板身上的各种传闻。
车子驶过两个红灯,徐梦舟假做不经意地问:“对了……我结婚的时候,弄这些协议了吗?”
“阮小姐赠与了百分之十的股份给老板你,不过老板没有公司,是太太从自己的股份里回赠了百分之十过去,没动用你那份。”
徐梦舟:……合着我成吃软饭的了?!
她一张脸黑如锅底,“不就是公司吗,我也能开啊。”
徐梦舟:传闻,什么传闻,我有传闻???
韩书桐(对天发誓):我什么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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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