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还 第26章 伴侣

薄雾轻绕，连月亮都穿上了朦胧的纱衣。混沌的夜，我与林青躺在那黑色小鼎中，如同悬浮在虚无。天上浮沉的蛋黄是我们唯一的锚点——要去往何方，要停在哪里？漂浮感是那样的强烈，只有握紧身旁人的手，才稍稍好些。

不久前，林青带着我一路飞奔下山，势要离那是非之地越远越好。安顿好后，又盯着我脖颈的伤痕搓磨了好久。期间，我一直心虚地别过头，不敢与她对视。如今，她看似若无其事地与我一同平躺在一起，其实还在生气。

“青青——！”我松开手，翻身搂住她的腰哄道:“我错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嘛？”

“你……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做危险的事了！”她浑身紧绷着，不愿做任何妥协。

“我…”我直接骑在她身上，教她与我对视，“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为何会掉以轻心？为何会鲁莽行事？”她蹙着眉连续发问。

“不知道，可能…有你在身边我总是莫名的自信，也有可能我脑子不清醒对自己也有了莫名的自信……”

“一月后就到蓬莱了，在那儿好好提升你的自信！”她笑了，还伸手点了点我额头。

“嗯！”我放心松开手，滚回自己的位置，仰面看着天继续发呆。许久之后才问出那个在心中盘亘许久的有问题:“林青……伴侣是什么？”

“伴侣。”她的情绪忽然由悠哉变为慎重，“就是…相伴终身之人。”

“带我回妖精公社吧！我想跟你结契。”

“不行！”她当即否定道。

“为什么？”

“……时机还未到。”

“好吧！那我问点其他的。”接着绕了一圈道:“你们妖精公社怎么那么重视伴侣，连我这没结契的都要护着，是不是很护短？”

“你不困？”

“不困！”

“现在不睡，白天会没精神的…”

“哎呀！我不想睡，你快告诉我！”

“好吧！”她停顿了片刻，笑道:“妖精公社…我们妖精公社其实是青火先生是为了给他的伴侣守诺才建立起来的。”

“啊？！”

“嗯，所以妖精公社从上到下都极为重视伴侣…”

“我对这个不感兴趣，我想知道那位青火先生是因为什么样的诺言坚守至今，而且全身心投入的？”

“四千年前，人妖混战，人族巫女凝玉在临终前让当时世上最强大的妖精青火给自己下了一个言灵:‘若要寻得我的转世，须得一个不剩地统辖天下诸妖，远离人类视野，彻底断绝人妖之间的纷争，方可。’”

“一个不剩，好难啊！还要彻底断绝人妖纷争，更是难上加难。我猜，那位凝玉姑娘并不是真的想让你们青火先生实现这远大目标，而只是给他一个遥不可及的方向，让他好好活着。”

“嗯……妖族人员众多，所以为了早日与之重逢，先生在大力统战之余，还将妖分为了三类:妖、精、怪，其后便只专注于妖的整合，这样便大大缩减了范围。”

“原来是这样……那这三类有何区别？”

“你见过的人形虫、活柳即为怪，是为仅有捕食本能的灵体，如同你身边的虫豸；你见过的蜘蛛精和灵子等灵智不全的灵体为精，如同你身边的飞禽走兽；而我是妖，只有妖是具有完整灵智的灵体，如同你本身。可以理解了吗？”

“懂了。”

“可是即便如此，先生还是耗费了四千年时间才完成，属实岁月漫长！”

“也就是说他与那位凝玉姑娘已经重逢了？”

“是的，已经找到凝玉姑娘的转世并带回了妖精公社。”

“挺好的，也算得偿所愿了！”

“所以我们妖精公社从来不觉得为伴侣做事是低人一等，相反，我们觉得很开心，也觉得很值得。”

“那倒是，毕竟上梁不正…不对！是上行下效，相映成趣嘛！也不是…算了。”又说错话了，还是闭嘴吧。

“……”

“林青啊，这天太模糊了，教我不安稳，要是有阵风把这雾吹散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林青默默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面传令幡扔到了半空，随后开始默念咒语。腾地一下天际出现一道蜿蜒的黑影，随后便听见一声沉闷的龙吟，萧萧风声很快在远处响起，如同千军万马跋涉而来。

趁她专注于此，我迅速卷住她的一只胳膊，在呼呼风中与她耳边道:“为什么不愿意跟我结契？”

“跟我结契后，若你移情别恋会遭受……”她几乎本能地回答道。但很快停住了，呆愣地望着我。

“快说！”我起身，捧着她的脸只与她只保持了一指距离。我能感受到她周身的微颤，好像浩浩江水在堤坝前隐隐试探。

“你会承受挖心之痛。”接着，我眼见着她的神魂落入深渊，满眼迷茫，犹如无主之舟。

“若我非得要跟你结契呢？”

“那我会知晓你的一切行动…所思所想，你再也跑不掉了……”她迷迷糊糊的说着，瞳孔放大、呼吸急促，几乎快要失去意识。

“我想亲近你…”

“不要……”她本能地抓住我的衣服，想要推开。

“为何不让我亲近你，我偏要！”说着我便低头与那双唇接触。

“余澜！！”她突然清醒过来，大力推开我，缩在离我最远的位置。随后又跳出小鼎，站在外面急急地喘息。但很快，又在我的注视下退到了远处的密林里。

“……”大风已经过境，只剩下被挑拨下来的落叶还在簌簌下落，我望着远处的林青笑道:“青青，赶快回来啊，我冷——！”

“……”她仍旧不理我，已经完全融入了密林里。

“行吧，你就在那里守着！我睡了啊！”我躺下不打算再挑拨她，反正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了。

天上明月高悬，是那样明白透彻，真是教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