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时还 第12章 何时还

告别吴道长，走出竹林十余步后，蓦然回首，一抹荧绿又出现在眼前。此时残阳落尽、红霞漫天，它像一颗遗落的珍珠缀在墨黑的竹林绒毯边缘。明明无甚动作，却感觉她在一直看着我，期待着我回去。我不知该如何回应，遂，转身离去。

临近林幽洞府时，他正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等我。我茫然望着他，低声道:“林……谷主。”

他漠然一笑，道:“回来了？”

“嗯。”

“随我来。”随后他又将我引到平台边缘。

我们相隔两人的距离站着，无言，眼看着谷中灯火明灭，天上星辰移位，吹了近一个时辰的冷风。

凡人的身体如此脆弱，慢慢的，我的身体从胸口开始带动全身颤抖。风似琴弦，我像是站在琴弦上的木偶，完全不由自主。最后，我缩成了一团，蹲在地上。

林幽嗤笑一声，冷声道:“余澜，你知道林青是怎么给你稳固神魂的吗？”

“怎么？”我哆嗦着反问，说话时牙齿几乎咬着舌头，脑子已迷蒙一片。

“她……她把她自己的灵珠取了出来，直接用灵珠做了一个养护的结界，罩住你们在乡下住的房子，以此温养你的神魂。你知道灵珠对妖意味着什么么？那是她灵力的核，是她的根！世上有千百种稳固神魂的法子，她完全不顾自己用了对你伤害最小、最稳妥的方法。本来，按照原定的计划，一年已足够让你恢复。不曾想，中间会出这么多差错——大妖的灵珠不断向外溢散灵力，附近的灵物皆受此影响；它们接二连三地靠近你们，不但让你不时受到惊吓，昨日还让你再次神魂移位，教之前所做之一切功亏一篑！”

“怪不得……怪不得她说我欠她的一辈子都还不完，她这是在以命换命……”我的心中蔓延出一股凉意，将我整个浇透。我停住了颤抖，像一座冰雕，身外的寒风霎时显得卑微又弱小。

林幽冷笑一声，不作回答。

“昨夜她又做什么？”

“你比我想象中聪明许多。她昨夜直接将灵珠没入你的身体，用尽全部灵力去抓住你那些想要逃逸的三魂六魄……说实话，在林青找到你的时候，你已是将死之人，她完全是在逆天而行。”

“你昨夜去过我们的小屋？”

“没有！”林幽嗤笑一声，接着道:“你不知道我之前有多讨厌你，我怎么会去见你？是林青，她昨夜跟我传音说要跟我借聚灵鼎……我才知晓事情已如此严重。”

“她现在在哪儿？”

林幽沉默了片刻，道:“她不想见你。我亦不能告诉你她的所在。这丫头如此执拗，我这当兄长的也无能为力。”后来他看着我郑重道:“余澜，你没有拒绝她的权利。很抱歉，上午我还希望你能认真对待，有所抉择。可是……可是我看不得她受苦……你能懂吗？”

我看着林幽的眼睛，那双幽暗的眼睛竟然晃荡着一层潋滟的水光，教我一时诧异又不知所措。

林幽转过身去，微有颤音道:“以后不要叫我谷主了，早晚，我们都是一家人。”随后，独自回了洞府。

我将腿放了下去，悬在崖边，眼望着静谧山河，如此又坐了许久，直到皮肤再次感受到了风的寒意，才长叹一声起身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