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想回去,我们那就在这里待久一点,大半辈子也行……”
这话,纵使霍西茉再怎么提醒自己应该清醒一点,但傅之廷的语气怎么都是想在这个世界陪她的意思。
这话在何之柔的心头酝酿了许久,反复咀嚼,她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坐在身边的人。
她当然可以在这里待上大半辈子,哪怕是一辈子,但是他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待上大半辈子呢。
傅家又不是霍家。
东边海神殿的欢呼还没有停止,大延最南边的子民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她/他们自己原始的生的**,幸福的**。
何之柔笑了笑,终是回答他:“可别,哪有在这里待大半辈子这么夸张,待原主的愿望了了,也就有办法回去了。大半辈子不回去,林总和傅总可不是要工作大半辈子,你也忒不厚道了。”
傅之廷的父母各管着傅氏和林氏,夫妇俩雷霆手段,精心培养的唯一的孩子,自然是不会差的。
“他们不会管我要做什么事,只要做我喜欢做的,他们都会支持。”男人说这话时眼中不时地闪烁。
“但你总得回去报个平安不是?”
“嗯,要回就一起回。”
似是察觉句话过于暧昧,男人又加了一句:“我们两个现代人,要是我自己回去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你现在是不想回去,万一将来在这里自己呆久了,回不去了,哭都没有地方哭。所以,我们找到回去的办法就一起回吧。就算那边不开心,等你……”
傅之廷说话变得有些卡壳,“等你……等你遇到喜欢的人,谈恋爱,结婚,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以你的能力,即便不靠霍家也能活得很好,不用像现在一样吃苦,至于霍家那边,你不想理便不理,你若是信得过我,要是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叫我帮忙。”
霍西茉单手撑着脸颊支在弯曲的腿上,静静的听着男人的话,然后转头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又笑着转回来。
“你笑什么?”
“感谢你,还有……我发现你这边待久了,话比一起多多了。”
“哦?”
“那以前谈着的时候,我的话太少了?”
傅之廷凑过去,将两人脸颊的距离稍微拉近,“那时候,明明是某人的话比较少吧?”
霍西茉的蓦地蹿上了一抹红,以前确实是她碍于联姻心有芥蒂,除了在长辈面前演戏,其实私下里,她对联姻对象一律都是一样的冷淡态度,直到后来慢慢感受到他与其他人不同,才变得有些热络起来。
那时候她父母,很热络地给合适的联姻对香,十分迫切地想将她“嫁”出去,在傅之廷之前,有两个人。
家世显赫,皮囊也不差,只不过,第一位在“做事”的时候给她打电话说两家出席宴会的,时不时踹着粗气,她当时一阵恶心涌上心头。第二位,在会所的包厢里,搂着两个和她说以后各过各的,自作主张叫了两个男的说要帮她“疏解”一下,下流的话不绝于耳。
那是霍西茉第一在外面不过霍家的脸面,夺门而出。最后那家的公子上门让霍家难堪,得亏她自己留了一张那公子哥在会所里颠鸾倒凤的照片,两家最后的商量结果才以“没有联姻这回事”告终。然而她事后却被自己的父亲扇了一巴掌。
再后来就是傅家,原以为傅家的也不过与之前的一般无二,可相处到最后,她也愿意由心愿意接受这场联姻了,即使当时两人没有戳破那层“假装恋爱”的窗户纸,但也心照不宣地认真谈起来,可轮到霍家不愿意了。
也就是和傅之廷分手的前一周,霍西茉与家里的那些豺狼谈了又谈,最后发了好大以通脾气,最后却以被威胁告终。
那时候两人和刚刚热络起来,是她硬心肠和他说了分手,硬着心肠和他说两个人左右也是因为离婚假装谈恋爱。只记得那时候他问了一句:“你认为我们这段时间是在做戏?”
她自觉愧疚,可被自己家人威胁的事又怎么说出口,谈下去,霍家里那些她在乎的人又要面对怎样的怨恨与绝望。她嘴唇狠狠颤抖,没有下雨,始终低着头,怕流得满脸的泪被他看到,久久没有开口。
两人站了许久,都没有开口。直到傅之廷开口:“我知道了。”
男人转身离开,再见已是三年后。
回想那段时间,即使一开始他也冷冷淡淡的,但往后,脸上渐渐也多了笑。
时间好像真的能淡化很多事情,现在两个人相处,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了。
“我……”霍西茉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磕磕绊绊道:“我……我那是客气礼貌,一……一开始你……你不也是很冷淡,咋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傅只廷淡淡地“嗯”了一声,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又提着霍西茉的胳膊将她提了起来,“天晚了,我们回去吧。”
*
螺贝长期浸泡在海水中,带有天然的腥臭味,需要经过多次的清洗,这里没有专门的清洗剂,只能细细地洗了一遍又一遍,用毛刷子将螺贝里的沟壑扫了又扫,接着换着沸水滚三遍,烘干,才算了事。
现下傅之廷正尝试着能不能将可以发出声音的竹丝机关从螺放进去。何之柔的想法是很多,但是弄一些机械方面的小玩意儿她比较手生。
这几日她正苦思冥想,没想到傅之廷在看了几遍她的图纸,让后在上面勾勾画画,不过半日就把这小机关弄出来了。
只要在螺上戳一个小洞,从里面的机关引出一根韧丝,就能将内里的机关绷紧,从而启动里面竹条,让它在里面扫风。
这着实让何之柔狠狠地惊讶了一下。
“啧!”何之柔一边看着他一边十分赞赏地点点头。
傅之廷撇过头看她,“怎么了?”
“你这手艺,不去当海考设计师可惜了。”
男人挑了挑眉,话里有些莫名的意味,“你怎么知道有海考设计师这个职业的?再说……,为什么我不去当其他的设计师,一定就是海考设计师?”
何之柔一下被问住了,要知道傅之廷不知道她在海洋考古部工作的事。
诚然,女子也不知道男人早就已经是海考部的设计师。
现下,她觉得和傅之廷说说她在现代世界的工作也没什么,或许从前在周围人的眼里,和很多富家千金一样,在家中有花不完的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然后等着联姻,接着去做丈夫身边的花瓶。
那些人以为这就是富家小姐应该去做并且乐意去做的事情,然而,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富家小姐被这样荒谬的结论误会,形成刻板印象,又有多少富家小姐被这些荒谬的行为不得不听从家族的安排然后嫁给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草包,更有那骨子里烂了的,最后认命般去过那一身。
这是她见了前两个联姻对象后强烈涌上来的感觉,她那时候很恐惧,她真的不想嫁,也不要嫁这样的人。
“因为……,”何之柔回答他:“我在穿来之前,是海洋考古部的实习生,我们部门有一个专门设计海洋考古仪器的小组,所以就能想你做这个可能会很好。”
傅之廷没想到她会直接地说出来,要知道她在现代是瞒着身边的人的,她身边的朋友除了一个要好的,没有人知道她在海考部工作。以前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瞒着,但他却在别人疑惑时选择替她瞒着。
她不想让别人知道,那他就帮她一起瞒着。
男人愣了一下,是讶异于她会直接说出来,落在何之柔的眼里,以为男人是惊讶她会去和她家的安排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去工作,毕竟,之前霍家人说婚后会在霍氏给她挂个闲职。
“为什么?”男人问:“之前都没有听你提起过?霍家……,霍家也不知道吗?”
“嗯,之前和你说过,和霍家关系不好,他们不会同意我做这个的,所以我就瞒着身边的人。”
“他们没有怀疑过?”
“没有,我天天和阿笙串通,阿笙出国的时候骗霍家和陆家说要带着我,其实是帮打掩护,我没有和她出国,而是去工作了。”
陆绛笙是她最要好的朋友,那时候为了不在霍家待着,想了一个办法,正好联姻的事情消停了一整子。陆家也是大家,更碍于阿笙被陆家捧在手心里,霍家不会驳了陆家的面子。
但是她自己与霍家之间的事,终归是家事,阿笙拼力想帮她,但终归是没有那个能力的,就总是在能护的地方护她。
说起来,都有些想她了。
男人心下了然,却疑惑又起: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才让一个女儿对自己生身的家失望到此?
霍家,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当初和他提分开,是不是和霍家有关?
手上的玩意儿已经做好了,傅之廷拉了外面的韧丝,而后轻轻地放在女子耳旁,“你听听这声音,是不是你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