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碾 第27章 春归旧院，岁岁忆故人

荷碾

第四十四章春归旧院，岁岁忆故人

又一年惊蛰，枫桥镇的雨比往年来得早，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把镇外后山的墓园也润得发绿。陆昭提着竹篮走在山道上，篮子里放着两碟青团——一碟豆沙馅，是宋茜当年最爱的；一碟芝麻馅，是李静怡偏爱的，还有一小束刚采的二月兰，紫色的花瓣沾着雨珠，透着鲜活的气。

走到那两座并排的墓碑前，陆昭先把青团轻轻放在碑台上，又将二月兰插在碑旁的泥土里。雨水打湿了碑面上的字，“宋茜与李静怡之墓”几个字在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旁边那只小小的纸鸢刻痕，也被雨水润得柔和了些。

“今年的青团是镇上王奶奶做的，”陆昭蹲下来，伸手擦了擦碑面上的水珠，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她还记得你们，说当年静怡总帮她揉元宵面团，宋茜还送过她你做的虎头鞋。”

风裹着雨丝吹过来，带着山里的青草香。陆昭望着墓碑，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去打理那座空置的小院时的情景——院里的老梨树还在，枝丫比往年粗壮了些，廊下的兰草早就没了踪影，只有当年柳如眉绣坏的半块窗纱，还挂在窗棂上，被风吹得轻轻晃。厨房的灶台上，那套糖画工具还在，铜勺上的锈迹又厚了些，旁边那把沾过血的刀，他当年已经悄悄收了起来，埋在了梨树下，不想让它再惊扰她们的安宁。

“我把小院的门修好了，还换了新的窗纸，”陆昭接着说，“雪天的时候，风不会再灌进去了。梨树下我种了些牡丹，是当年张叔卖给你的那种，今年春天应该能开花，到时候白的梨花、红的牡丹，你们要是想回去看看，肯定好看。”

雨渐渐小了，天边透出一点微光。陆昭站起身，又看了一眼墓碑，才慢慢转身往山下走。山道旁的野花已经开了，黄色的蒲公英、白色的荠菜花开得星星点点，像极了当年宋茜和李静怡在溪边看到的景象。

回到镇上时，正好遇到张叔在摆摊卖花籽。张叔看见他，连忙招呼：“陆昭，要不要买包芍药籽？种在院里好看得很！”陆昭笑着摇了摇头：“不了张叔，梨树下种的牡丹快开了，等明年再买芍药。”张叔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叹了口气：“还想着她们呢？也是，那么好的两个人，可惜了。”

陆昭没说话，只是笑了笑。他知道，有些念想是断不了的——就像宋茜守着小院等了三年，他也会守着这份回忆，每年来看看她们，跟她们说说枫桥镇的事，说说小院的事，仿佛她们从未离开过。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清明。这天风很软，天空蓝得透亮，镇上的孩子们又开始放纸鸢，五颜六色的纸鸢在天上飘着，像一群彩色的鸟儿。陆昭又去了后山，这次他带了一只新做的纸鸢，上面画着小小的小院，院里有梨树，有兰草，还有两个并肩站着的身影，跟墓碑上刻的一模一样。

他把纸鸢放在碑前，牵着线往山道上走了几步，迎着风轻轻一放，纸鸢就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紫色的线在空中拉得笔直，纸鸢越飞越高，越过墓园的树梢，朝着枫桥镇的方向飞去，像带着两个人的目光，去看那座熟悉的小院，去看长街上的热闹。

“你们看，纸鸢飞起来了，”陆昭仰着头，看着天上的纸鸢，嘴角牵起一抹淡笑，“跟当年你们一起放的那只一样，飞得又高又稳。”

纸鸢在蓝天上飘着，风把线吹得轻轻抖。陆昭站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慢慢收了线，把纸鸢叠好，放在碑旁。“明年清明，我再带它来放，”他轻声说，“到时候，咱们再一起看枫桥镇的春天。”

夕阳的余晖落在墓碑上，给冰冷的石头镀上了一层暖光。远处的枫桥镇渐渐亮起了灯，像撒在夜里的星星，温暖而明亮。陆昭知道，宋茜和李静怡一定能看到——她们就住在那些温暖的灯光里，住在那些关于春天的回忆里，住在枫桥镇每一个有风有雨、有花有月的日子里，永远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