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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后,长公主开始垂帘听政 第19章 鱼饵

作者:咸鱼玛奇朵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3-05-22 03:42:44 来源:文学城

“这也是陛下算计的吗?”赵姮明知故问。

“孤若是将主意打到齐国公的孙女头上,怕是早被她卖给你了,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天子打趣她,“常仪长公主的外甥女,哪是孤能安排得了的人物?”

“我猜也是。”

殿中的烛火落在她的眼睛里,像亮起无数的小星星。

天子不由感叹,他可真是费劲不讨好:花了心思做的局,她只当自己是个看客,哪边的笑话她都看;朱家的女孩儿仗义执言,才帮她说了一句话,她就骄傲得不得了,真正入了戏去做局中人。

可难得见她露出一丝孩子气,天子没有拆台,顺着她的意思捧了一把。

中秋宴的坐席以御道台阶为中轴线,分置两侧。

一边是官员及其同行的子侄,另一边是带着诰命的夫人小姐们。大周的男女大防算不上严格,因而女眷那边的席位只是略有遮挡,并不影响她们知晓方才发生的一切。

之前没开口,是觉得朝臣们的议论,她们不好干涉。

把火气撒到长公主头上,直接攻击她“无才无能”,朱鸾第一个就忍不住了!说事就说事,怎么还带骂人的呢?

周家的长辈们没在京城,她混在娘家这边,和曾祖母挨在一块。

齐国府的老太君觑她一眼,拍了拍她的手,帮腔道:“老身记得,元昭皇后在世时,为了给天下女子树立表率,教给她们安身立命的道理,曾经大力推行织造行业,亲事桑麻,在皇宫中开辟了一方田地。”

年纪稍长的夫人们纷纷响应:

“是了,妾身也记得。”

“我的院子里还养过蚕呢,蚕种就是皇后娘娘赐下来的。”

“我还试过剿丝,结果织出来的帕子只有巴掌大点,现在还夹在书房的大部头里呢!”

等大家都回忆起,老太君才继续道:“那段时间,老身入宫面见皇后娘娘,十次有九次娘娘作的是田间妇人打扮。而这九次里,每一次又能见到长公主殿下,时时随行在侧,与皇后一同劳作。

“老身以为,这事既然算作是元昭皇后的功绩,自然也少不了长公主殿下的功劳。殿下低调勤勉,不争不抢,从不声张,但绝没有抹去她的付出、说她没有贡献的道理!”

平心而论,元昭皇后在宫里种田的那一年,赵姮只有十岁。

她玩心重,又好奇,加上她想正大光明地逃课,便天天赖在元昭皇后身边,帮着提水桶、喂鸡赶鸭、摘桑叶养蚕,还煮过结茧的蚕丝,摇过好多下织布机!

那时也没什么天下黎民的想法,更多是见皇兄皇嫂挂怀,惦记着帮忙罢了。

老太君开了头,其他夫人亦帮衬道:“还有京师大地震那一年,常仪殿下捐赠了许多钱粮,我听说,几乎搬空了公主府的库房呢!”

公主府的库房倒也没多少东西,赵姮心想,那些都是婚后赐下来的,占的地方还没有南明宫中的十分之一多。

但也确实出过不少钱,每次赈灾,她多少都捐了些,还组织过几次募捐。

这些事,夫人们都替她记着的。

“李狗蛋,你这个没良心的,怎么好意思跪在那!”某个脾气暴躁的夫人,点着夫君的乳名开骂,“你在永宁府任上时,遭逢水患,老娘千里迢迢地运粮给你的事你不记得了?里面可有一半是长公主殿下帮忙调配的!”

李狗蛋大人苦着脸,挖低了脑袋想埋进地里,只当叫的不是自己的名儿。

一个女孩儿在后宅夫人口中的风评,与其教养者有很大的关系。

她是元昭皇后抚养长大的,皇后又喜欢在人前夸她,在夫人们眼中,她自然是个再好不过的孩子,即使有些骄纵……女孩活泼些,又有什么不好呢?

女眷们一通搅合,搅得大人们头脑发蒙。

最初发难的那位,不肯被她们的声音压下去,梗着脖子争辩:“妇孺之事,能有多大分量,怎可与真正的朝堂要事相提并论!”

“哈?”朱鸾怪叫道,“那也要给人机会啊!还没开始呢就恨不得把人打下去,这还能做什么?

“你非要说羲和玄女的本事和能耐,那她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种人的嘴巴堵起来,不然做什么你都要在耳边唠叨,自然是什么都做不成!”

那人皱眉:“羲和玄女的能力,怎能与娇养的公主同日而语!那是白手起家打出来的,可不是嘴皮子一碰就能给自己冠上的!”

“你也知道那时候是打天下啊,现在拿什么打啊,难道你要她造陛下的反吗?”朱鸾见他冥顽不灵,也指着他胡搅蛮缠起来,就差蹦到桌子上了,“天哪,你居然要造反!陛下,您听见了吗?还不快让人把他抓起来!”

对方气到吹胡子:“我没有这个意思!”

朱鸾歪头:“那就是要给大周开疆拓土?你们真好意思,一群大男人办不到的事情,拿来苛求一个女孩子。也不说别的了,她总不能一个人冲到人家的战阵里吧?是不是要先把兵马交出来啊,说不准真能打出个什么名堂呢?

“但你连个玄女的名号都不敢认,这事敢吗?哎哎哎,你别张口,我知道你又要骂骂咧咧,哼,没本事的男人,除了骂女人还会什么?”

不等他有机会插话,朱鸾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哎,我大周之所以还没一统天下,就是你这种人太多了。”

她连珠炮一样的嘴皮子,不光骂得反对者哑火,天子安排的代言人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和那通乱骂比起来,“精通外文,遍读书册,琴棋书画,骑射武艺,无一不通”的评语,显得那样黯然失色,只得被江凌吞了回去。

赵姮听得十分满意,微微向天子的方向靠了点,脸上带着不欲人觉察的期待。

天子看懂了,夸道:“好骂。”

赵姮略矜持地颔首。

他又补充:“当真是个孝顺孩子,难怪舍舍伽如此疼她。”

她点头,心满意足地坐正了回去。

——这个爱占人辈分便宜的毛病,究竟是怎么来的?

天子百思不得其解。

骂归好骂,在这种场合,还是太出格了。

齐国府的老太君拉着她道歉。

“不好意思。”朱鸾无辜道,“我喝醉了,你们不会和一个小女子计较吧?”

说罢,就背过身,遮掩在屏风后面。

至于那声若有似无的“嘻嘻”,也不好说是不是她发出来的,众人只当未闻,试图将话题拉回原本的轨迹。

乱说话的人,被文臣内部压了下去。

不假思索的乱拳,只会反被人打死。

两方争执的功夫,给真正聪明的人留出空当,寻找一击致命的破溃口。江凌口口声声挂在嘴边,根本没几个人了解的白矖玄女,无疑给册封赵姮为玄女,留下了灵活的空间。

但也正是这个名字的反复提及,让张尚书想通了某些关窍。

——白矖玄女最后被撸去了封号,是因为婚配。

毕竟是两百年前的旧制,又没什么用处,张尚书不可能未卜先知地查阅过相关文书,了解玄女的门槛在哪里。

但从两任玄女的生平,可推知一二。

第一,玄女必须拥有皇族血脉,与当权者越近越好。这一点,是天子将常仪长公主推上位置的主要依据。

第二,却是皇族女子一经嫁娶,自动失去玄女的资格,哪怕已经坐在那儿了,也会被拉下来。

“江大人,”张尚书整理着思绪,缓缓开口,“这其中,恐怕有些问题吧?”

江凌微微躬身,以示对对方的尊敬:“还请张相指教。”

“玄女,是天上的神女,须得潜心侍奉上天,凡间男子理当无人匹配才是,怎能与人为妻呢?”

江凌身为前驸马,长公主殿下的前夫,他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破绽!

“张大人,”江凌身形一晃,似有些难堪,“早在六年前,长公主殿下便与在下和离了,自此之后,再无瓜葛。正是德不配位,江某才沦落到如今地步,妄图与神女比肩,使我遭了天谴呐。”

“江大人何须妄自菲薄?世间夫妻无法相合,和离也在情理之中,与天地又有何瓜葛?”张尚书慢声细语地抬着他,“我只问,玄女是不是有不能婚配的规矩。”

“册书上只说,玄女不得与人为妻,但从未说过,不得曾与人为妻。”江凌抠完字眼,又从羲和玄女的生平举例,“前朝有女子年满十五,必得婚配的律法,二人起事时,姐姐早已过了这个年纪。一起打天下的臣子手记或书信,亦有玄女曾有夫婿、后为寡妇的语句。

“羲和玄女曾与人为妻,这一点,应是无疑义的。但只要当时是独身,且立誓不再嫁,就不存在资格的问题。”

张尚书摇了摇头:“羲和玄女的先夫已死,自然无甚妨害,有过或没有,一个连名姓都未留下的人,不可能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老夫思索良久,玄女定下这条规矩,总不会是无缘无故地断去后辈女子的姻缘,必然是出于大局的考量。

“任谁都知,女子重情,既与人结为夫妻,就不可避免地牵挂对方。断其姻缘,是为自主,从此不受情丝牵累,不为外人干预决断。

“光是和离,不足以斩情。是否余情难了、是否藕断丝连,如何为外人道?难保玄女不会偏袒徇私啊!”

“原来如此,”红色的官服,衬得江凌面色惨白,“原来是我,累得常仪殿下无法登位!我最大的过错,就是活着站在这里,成为殿下难以逾越的阻碍!”

说罢,江凌大步走向最近的侍卫,猛地抽出对方的佩剑。

剑光雪亮,耀得人悚然一惊!

“张大人,请!”江凌双手奉剑,捧到尚书大人面前,“若谁认为在下会妨害玄女的决策,请斩之!在下无怨无悔!甘心受诛!”

“你疯了!”

张尚书像被火星燎到,连退三步,满目骇然。

——真正的陷阱,原来在这里!

江凌一直在白矖玄女身上打转,又明晃晃地站在这里,让众人无法忽略他前驸马的身份,目的正是为了引向羲和玄女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亡夫,叫他们抗一个逼杀同僚的罪名!

长公主曾经的婚嫁,是绕不过去的槛。

与其等百官发难,不如先投掷鱼饵,诱他们主动上钩!

见张尚书不接剑,江凌也不纠缠,旋即转向另一人,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只要是跪在这里,请陛下收回成命的大人,他一个不落地逼问过去,逼得每个人退避三舍,把他当作行走的瘟疫。

没一会儿,胁迫陛下的朝臣被冲得七零八落。

江凌游走一圈,也没找到一个愿意执剑之人,叹息一声,长跪于阶下:“陛下,臣但求一死,了断诸位大人最后的疑虑!”

“胡闹!”天子佯怒,斥责百官,“长公主与前驸马早就恩断义绝,你们为何紧追不放,非要逼杀一个肱股之臣?!”

众人骑虎难下,连忙道:“臣不敢!”

张尚书亦在其中,深叩首,心知这一局,是他们输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抵抗者的心气已然散尽,谁也不敢负起重担,只能任由陛下发作,快刀斩乱麻地直接定下此事,并勒令不容再议。

四处举剑的江凌,当然也有惩罚。

“江寄梅,罚俸三个月,小惩大诫。”

江凌放下长剑,顺从躬身:“臣,遵旨。”

而后转身,与张尚书擦肩而过。

张尚书沉声道:“我早说过,你这是自毁前程。”

他是江凌的座师,是那年科举的主考官,本来很欣赏这个年轻人,然而这位新科状元贪图捷径,自甘堕落,主动向长公主求亲,叫他失望透顶。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更是以天子马首是瞻,再无一丝文人风骨。

江凌步履未停,轻声飘过:“学生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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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鱼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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